第二九五章 最佳結局

第二九五章 最佳結局

果然,周順昌不願因為自己而牽連百姓,揮臂大聲喝呼:「大家都快些停下。潘大人帶我去衙門只是問些話,並無他事。你們如此做,只會增加周某的罪責啊!」

眾人這才罷手,但顏佩韋五人仍高聲喊叫:「周大人,不能跟他們走!」

周順昌笑道:「我也是朝廷命官,若要治罪,也需一層層報批。我想這朝廷中並非都是糊塗之人,不會有事的。潘大人,我們走。」

潘汝楨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裡,忙喝令:「帶周大人回衙門。」

望著周順昌被抓去,眾人已散,顏佩韋五人仍呆立祠堂前,任雨水滑落臉龐。

「不出三日,周大人便會出來。」魏四走過,留下一句。然後,昂首走在雨中,他的身後是尤三妹、栗香,還有扛著大鐵鎚的久娃。

「此人犯錯,卻由周大人頂罪,實在可惡。」周文遠瞅著魏四背影道。

「還說風涼話,真不是個東西!」船家馬傑罵道。

楊念如道:「此人有膽量砸這生祠,必有過人之處,不能怨他。咱們還是快去衙門處探聽消息吧。」

今日不可能有消息,因為潘汝楨氣火攻心,回到署衙便令暫將周順昌關押起來,擇日審問。

他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如何向魏公公交代。他有些恨自己寫了那份奏摺,讓魏公公知曉在杭州有他的生祠。

若是讓魏公公知道生祠被毀,可能首先追究的不是別人,是他潘汝楨。

如何彌補呢?他躺在床上又氣又恨,卻就是想不住招。

若是虛玉道長在就好了。他想。可是虛玉早在一個月前便拿著賞賜的重金離開。

「老爺,您可得注意身體哦!」小妾柔聲道。

「腦袋都快沒了,還注意什麼身體!」他甩手喝道。

小妾驚恐著離開,她想不通前幾夜還年輕許多的老爺為何突然回到老態,胡亂髮起脾氣來。

這個脾氣還算小的。次日雨歇,但天空仍陰沉灰濛,一夜未能合眼的潘汝楨還未起床,署衙守門士兵便踉踉蹌蹌地跑進來,喊道:「老爺,有人闖衙門!」

潘汝楨大怒:「什麼人,給我轟出去!」

「已,已經進來了!」士兵捂著臉,那裡有個很長很深的鞭印。

「造反了,造反了!快去召集所有人!」潘汝楨只以為是昨日鬧事的那些百姓。

他想,昨日我大發善心,不忍傷害你們,今日就鬧到署衙了,這還了得!

他的住所就是署衙後院,潘汝禎匆忙來到到前面,便見衙門大堂外眾多士兵們揮著刀,挺著長槍,卻就是不敢靠前。因為他們的面前立著一揮鞭之人、一舞刀之人,還有一揮著長柄大鐵鎚之人,皆是昨日魏公祠內之人。

「何人大膽!」潘汝楨推開士兵走到跟前。

「只許潘大人一人進去。」尤三妹喝道。

潘汝楨怒道:「在我巡撫衙門,怎會任由賊人胡來!給我拿下。」說完揮手士兵們沖。

但無人敢動,因為那邊已躺著一些痛苦哀嚎的同伴。

魏四走到門口,大聲道:「潘大人,現在給你兩條選擇,一條自己走進來,另一條我的人把你擒進來。」

潘汝禎在官場混跡多年,名聲也不是很差,也有些氣概。「這是我巡撫衙門,難道還怕你不成!」說著邁步向前。

進去后見魏四坐在側位,指著正位笑道:「潘大人,這還是你的座。」

「你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潘汝楨邊說邊走過去坐下。

「砸生祠之人!」魏四回答地很坦蕩。

你們這些刁民,周順昌已替你們頂著,還來送死!潘汝楨語氣緩下來,「周大人已說那事是他一人所為,本官當時也答應不追究其他人,你又何必來此!」

魏四笑了笑,「看來潘大人也是守信重諾之人。」

「本大人一向如此。」潘汝楨昂頭道。除了造生祠之事外,他確實也算是個好官。

「為官者,民言其清則清,民言其濁則濁。在下不懂潘大人何以為討好一個從未謀面的宮中人而為其造生祠呢?」魏四問。

潘汝楨苦笑道:「你怎會知我的難處。神仙道長算我今年有一大劫,而解我劫者唯魏公公。」

魏四不屑道:「潘大人熟讀古書,又為官多年,難道不知這是算命先生為了騙取錢財的胡言亂語嗎?所謂大劫,能解者唯其本人,魏公公遠在京城,又在深宮,如何替你解?」

「所以我才造此生祠,並已上奏,讓魏公公知曉我的赤誠之心。」潘汝楨道。

「哈哈,現在這個生祠已被毀,潘大人該如何交代呢?」魏四大笑而問。

提到這潘汝楨便來氣,怒道:「你們這些刁民若不重重懲治,那還了得!」

魏四突然問道:「潘大人,若你自己手拿著石頭,不小心掉下來砸了自己的腳,該懲治誰呢?」

「自作自受,活該如此,只能引以為戒,怎能懲治。」潘汝楨「哼」了聲,道。

「那潘大人就不能懲治砸生祠之人了!」魏四笑道。

「為何?」潘汝楨很不解。

魏四坐正,「潘大人,我砸了自己的生祠,自作自受,活該如此,只能引以為戒,怎能懲治。」

「你?!」潘汝楨驚愕站起,當然不是因為魏四在學他說話,而是因為他這話的含義。

莫非,莫非?他緊緊盯著魏四,越看越熟悉。這不就是生祠中的那尊像嗎?

「你,你等著。」他匆忙跑出向後院,在書房裡有虛玉道長的那張魏忠賢草圖。

拿著圖又匆忙跑回的潘汝楨站在魏四前對照良久,跪地驚呼:「臣不知魏公公千歲駕臨杭州,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潘大人,你還知道自己罪該萬死啊!」魏四怒喝。

「臣知道,知道。」潘汝楨忙不迭地道。

魏四冷笑道:「你造生祠,壞我名聲,引來百姓憤慨,讓你死萬次我都不解恨。」

「公公,我……」潘汝楨欲解釋。

「別說你的那些破理由,我不想聽你的解釋。」魏四道,「現在你知道是我自己砸的生祠,說吧,怎麼懲治?」

「不懲治,不懲治。」潘汝楨忙道。

「但我要懲治,要嚴懲,潘大人,你說該怎麼懲治你呢?」魏四淡淡地道。

潘汝楨愣了下方明白過來魏四說的是懲治何人,尷尬道:「臣下自當懇請辭官。」

「辭官?太便宜了!」魏四道。

這,難道要我的腦袋?不至於吧?潘汝楨怔住,不敢抬頭看魏四。

魏四道:「潘大人為官也算清明正直,只是被人迷惑犯了糊塗,我覺得自請扣除一年俸祿,修生祠所用銀兩盡由你出便成。潘大人覺得如何?」

潘汝楨盯了魏四半晌方才嘆口長氣,道:「都說魏公公內宮專權,陷害忠良,混亂朝綱。可今日臣覺得似乎並不相符。」

魏四露出笑容,但很是尷尬,「原來我的名聲確實不怎麼樣。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聽信那道士之言,為我建造生祠,引來朝野怨恨呢。」

「只因那虛玉道長……」

「慢著,你說那道長名叫虛玉?」魏四打斷問道。

潘汝楨點頭,「不錯,莫非公公知道這人?」

「哦,你繼續說下去。」魏四道。他的內心在揣測虛玉如此做的意圖。

「虛玉道長說我今年有一大劫,或是血光之災,唯有建造魏公公生祠方能平安渡過。所以我才不顧外界對公公的看法,有了這個念頭。」潘汝楨委屈地道。

「看來你現在後悔了?」魏四盯著他道。

潘汝楨在那不知怎麼回答,回答是或不是似乎都會讓魏公公不滿意。

魏四不再逼他,「周順昌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是可用之才。我想潘大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公公說的是。」潘汝楨道。

魏四這才注意他仍跪在地上,笑道:「論官職潘大人比我大,還是快些坐起來吧。你這樣我好不適應。」

也是哦,對方不管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內宮的奴才,我怎麼一直跪著呢?潘汝楨苦著臉坐回。

他坐回,魏四卻站起,「潘大人,魏四來杭州之事,希望你能保密。至於那生祠,說是周大人帶人砸毀便是。」然後笑了笑,「潘大人也不用緊張,這生祠被砸,你的一年俸祿被扣,想來其他官員再也不敢為我造什麼生祠了。就算造了,恐怕也會很快拆去。幸好及時,否則你真的死萬次也不足抵我心頭之恨!希望潘大人以此為戒,勤政愛民,莫要聽信小人讒言。」

「魏公公教訓的是。」潘汝楨不停抹額頭汗珠。

「告辭!」魏四大踏步離開。

潘汝楨呆坐良久。這個結局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有些讓人不敢接受。

然而毫無疑問這是最佳結局,因為這個魏公公與傳言簡直有天壤之別。

「來人,請周大人!」他大喊道。

周順昌被帶進來,潘如楨道:「本官一時犯了糊塗,為魏公公建造生祠,幸得周大人帶人砸毀,保住潘某清明。」說著他一指側座,「周大人請坐!」

潘巡撫的態度改變太快,周順昌愣了下方才坐過去。

陰沉的天空又落下細雨,不知是杭州因雨中的西湖而美麗,還是西湖因雨中的杭州而更加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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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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