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難道,這就是程一一的陰謀?
沙止水有點發怔,如果這就是程一一的計策,那這樣的陰謀也顯得太。。。敷衍,養了一個城一個月,就為了激起點民亂?
這。。。。。。這沒道理。
這確實沒道理,沙將軍的想法和女兒是一樣的。這計策太沒技巧,浪費時間沒效率,還不如當初一鼓作氣發兵攻城算了。
所以說,他們還是不太明白程一一的想法。她不是不想攻城,但南北城太特殊,城裡的一半都是南明的,戰火一起,勢必化為烏有;若老沙和沙止水一樣狠,拿半城人做人質要攜,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程一一深覺民心為重,攻進城,叫侵略,兵不血刃,才是兵法上上策,也最得民心。
南明不過花了些糧食,更何況,那糧食本就是北齊大軍逃跑時來不及帶走的,說到底,程一一半點損失也無。
沙老將軍也覺得這計策有點虎頭蛇尾,南北城中到底還是兵多民少,平亂並不是難事。只不過多少失些民心。可耗時一個月就這麼個爛招?莫說他,從他軍中隨便拉一個有點腦子的也知道這不合理。
守軍一直將涌動的人群往外推,剛攔下一波,沒等喘口氣,百姓們又是滿面怒意地想要衝進縣令府中一探究竟,在他們心中,糧食一定是被軍隊攔下了,畢竟與兩國之戰相比,這一城百姓,又算得了什麼?
正當兩邊鬧得不可開交,城中一片混亂時,天空中忽然落下陣陣箭雨,勢頭盡時便歪歪斜斜砸在僵持著的軍民身上。
守軍們初時以為是敵襲,不待將軍發令就把他們護得周全。縣令府前的百姓只能抱頭蹲下,咬牙頂著,只能期待自己身下護著的孩子能安然無事。
一輪箭雨結束,覺得自己全身沒哪不對勁的百姓都茫然地抬頭望天,摸摸身上也沒哪多了個血窟窿,再看看地上的箭,這才恍然發現,箭頭都是鈍的,全都被磨去了箭頭,莫說傷人,連個蘿蔔也扎不動。箭身系著絹布,拆下看時,發現絹上寫著五個字:糧食,在城外。
有些識字的百姓照著小聲念了出來,念完便都惘然相望,什麼叫。。。糧食在城外?
糧食,在城外?糧食。。。在城外!!
他們的糧食,還在城外!!
第一個人明白了其中意思,所有人便也都陸續瞭然。沒人領頭,也沒人招呼,都不約而同地往城門衝去。守軍沒得到將軍口令,也不敢冒然攔阻,都齊刷刷地看著自己主帥,心中雖然也很好奇箭上的絹上到底寫了什麼,可就算是敗陣之兵,軍紀卻也還是在的。
沙止水撿起落在腳邊的一支箭,輕輕摸了摸箭頭,才解開白絹。速速掃了一眼后,遞給一邊的沙將軍。
沙老將軍並沒接過白絹,上頭的字他已經看到了,不由得思索南明先不給糧信,現在又傳信告之是何用意。可當一抬頭看到蜂湧向城門的人潮時,一個月沒想通的事,只在剎那間便一片光明,抓過一邊的傳令兵吼道:「快去通知城門守兵,無論如何不能開門!違令者斬!」
「得令!!」傳令兵接了命令拔腿就跑,現在只盼自己的兩條腿能跑在百姓們前頭把話傳到,一旦城門開了,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自己視如性命的糧食就在城外,沒人能慢得下來,從縣令府到城門口對於奔跑的人潮來說,不過轉瞬即至。
城門守軍忽然看到全城百姓都奔向城門,趕緊雙手持長槍,列陣守門。
百姓們止步於面前銀晃晃的槍頭,但群情激憤卻是無論如何止不下來的。守門衛兵不過八人,就算有以一敵士之勇也無濟於事,可衝破防守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到底怎樣應對,該殺該守?
若是後面的軍隊追來,所有人又會被動地被分發糧食,將軍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一半北齊人還好說,可那一半南明人越想越氣憤,自己根本不是北齊人,自己朝廷給自己的糧食,居然還要別人掌控?
站在最前的幾人較為身強力壯,趁守門士兵一閃神的功夫伸手抓住槍頭,再用力撞開守兵。如此,八人防線被破開一個缺口,很快就被人流衝散,沒人為難他們,確切地說是沒人還能想起他們,全都撲在厚重的城門上,齊心協力地一點點撥開抵門柱。
傳令官這才趕到城門,驚慌地叫道:「別開城門!!將軍有令,別開城門!!違令者。。。。。。」
「斬」字尚未出口,眼前的城門就被緩緩推開,原本只開一線,漸漸地。。。。可容一人,然後,便是毫無保留地全部敞開。
程一一滿意地看著硃紅色的城門慢慢打開,臉上笑意漸漸擴大,似是自言自語地道:「本將軍的計策是不是極好?」
「將軍英明!」回答她的,是桃花。
她本不欲跟著程洛二人走在陣前,畢竟身無軍職卻出現在戰場,無論如何都有些不倫不類。可洛雁卻說,程一一早把桃花如何智擒北齊主帥一事報給皇上,整個南明都知道有個桃大管家,不費吹灰之力扭轉了僵持三年的局面,所以,她的出現,反倒能極大地鼓舞士氣。相應地,也能大大挫了沙止水的面子。
程一一面前十米遠處一字排開百十輛大車,車裡堆著的,仍然是滿滿的糧食。她身後只有桃花和洛雁,南明大軍皆在百丈之後。遠遠地只見旌旗迎風,戰甲肅穆。她的每一步,都旨在攻心,無論南明以後要如何,進軍也好,止步也罷,她都得把路鋪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衝出城門的人群先是看到了滿眼的糧食,正要上前時,才看到三人三馬靜靜立在不遠處,手中沒有兵刃,也沒有居高臨下的眼神。
現在的狀況顯然是讓所有人無措,他們憑著一腔怒意和本能開了城門,確實沒想過門外可能會有千軍萬馬。現在,千軍萬馬是沒有,但馬上三人也確實是南明人,就算不認識程一一,可那一身銀甲也能彰顯身份。糧食已在眼前,反而沒人再往前走上半步。
止步不前的百姓們被慢慢分開,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到了最前面,滿面風霜能看得出他曾經歷過不少事,所以才能被磨出一身的不卑不亢。
只見他抱拳躬身,朗聲問道:「敢問,馬上可是南明程將軍?」
程一一併未下馬,讓赤魂往前走了兩步,沉聲應道:「正是。」
那人的神情有些激動,原本穩穩抱拳的雙手也微微發顫,穩了穩心神,又道:「在下。。。南北城南北里長,蘇逸風。」
一聽這大叔竟然是他們南明的里長,程一一心中頓感親近,微笑道:「我還道這南北城都成了北齊的呢,竟也有人記著自己的身份。」
蘇清逸苦笑,無奈道:「南城裡長無權無勢,不過是縣令府不想落人口實,才沒把這虛職罷免。所以,我這個裡長,也僅僅是『里長』而已。」
聽出了蘇清逸心中的委屈,程一一面帶歉意道:「我南明不願輕易開戰,不想生靈塗炭,才一味忍讓,卻苦了這半城人受盡欺壓。我程一一在此,致歉。」
看到一軍之將向他低頭致歉,蘇清逸心中即使是有天大的委屈,如今也是蕩然無存,忍著發顫的聲音道:「將軍折煞!將軍為這半城人的安危費盡心思,就算旁人不知,在下也是心知肚明。」似怕其它人不明白一樣,他繼續說道:「將軍發兵攻下此城也不過片刻即成,卻擔心城破之時北齊軍會玉石俱焚地屠了南城百姓,即使不屠,也怕巷戰會傷及無辜。這才用盡心思,在不傷一人的情況下,拿下此城。」
蘇清遠的一番解釋顯然起了作用,恍然大悟的嘆息聲此起彼伏,以往總覺低人一等的人南城百姓慢慢抬起頭,驕傲地站直了身體。翹首觀望,他們想看清自家將軍的模樣,好在以後說起時,能讓曾經趾高氣昂的北齊人知道,這樣的將軍,才是勝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