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一個男人拉著女人的手說話的照片，兩個人似乎站在昏暗的地方，身材曼妙的女人背對著鏡頭，所以壓根看不清楚是誰，只是那個男人的臉卻讓蘇柒然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她的丈夫，傅錦延。

雜誌上說，就在前天的下午時分，傅家少東傅錦延幽會神秘女郎，兩人的動作親密，顯然關係非比尋常。

為了驗證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八卦記者還詳細列舉了一些事實，比如傅錦延這幾天確實沒有出現在公司，比如他和現任妻子的關係好像不太好……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拼一句，西湊一句，竟然還列出了十大理由。

看著那拼湊起來毫無用處的十大理由，蘇柒然嗤笑，前天五點，那時候傅錦延和她還在回家的路上，她倒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分身術呢。

現在這個愛看熱鬧的社會裡，八卦雜誌都喜歡挖一些有錢人的緋聞來炒作，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甚至還看照片說故事，隨意編造八卦，但這都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閑談，蘇柒然早就不當一回事。何況以前這種關於傅錦延風流史的雜誌也不少，就她看到的都能有幾十本，現在再多一本應該也不算什麼吧。

蘇柒然這樣告訴自己，隨手把雜誌一丟，那天傅錦延確實陪在自己身邊，何必心裡不爽。

對，沒什麼的，這肯定都是胡亂編造的。

心裡這樣安慰著，只不過，當她轉身往客廳走，卻又忍不住退回來，撿起那本雜誌細細地看……那張照片確實不是很清晰，但是傅錦延的臉很好認，至於那個女人的身影，曼妙玲瓏，身姿高挑，只看背影也能感覺到她的美。

蘇柒然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狠狠地把雜誌丟到地上，還孩子氣地踩了幾腳。

這個女人是誰，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傅錦延為什麼抓著她的手，兩人出現在街上做什麼，還姿勢曖昧，根本就要摟在一起了好不好！

一時間，蘇柒然的腦袋裡被這些問題所糾纏，她很不爽、很氣、很不安，只想立刻跑到傅錦延的面前質問他-番。

她覺得自己變了，明明以前都是以看笑話的心態看傅錦延的艷遇，就算他真的解釋，也是漫不經心的聽，為什麼這一次自己會這樣生氣，甚至恨不得立刻把那個女人揪出來暴打一頓，竟敢搶她的男人。

奇怪的念頭越來越強烈，蘇柒然瞪著那本雜誌，只想用眼神燒出一個洞，連家裡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都沒注意。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響了半分鐘，蘇柒然終於肯走去接，臉上還是忿忿不平，嘴巴不滿地嘟起來，說話的聲音也嗆得很：「哪位？」

一定是她惡狠狠的聲音嚇到了對方，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幾秒才回應。

這時，傅錦延沉穩的聲音傳出來：「然然，怎麼了，好像有點不高興？」

聽到傅錦延聲音的時候，蘇柒然的怒氣一下子就衝到腦子裡，「你管我！」

又是幾秒鐘的沉默，傅錦延的臉上出現一絲苦笑，「誰又惹你了？」

「你！」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傅錦延眉梢一挑，心裡感到奇怪，自己一大早就出門，那時候她還在睡，怎麼也不會惹到她吧？

「我哪裡惹到你了？」不管她的口氣是如何惡劣，傅錦延都是溫聲細語的，「如果我真的惹到你，任憑你處罰。」

「這可是你說的。」蘇柒然心知自己不該在他上班的時間，拿那些真真假假，子虛烏有的東西來質問他，可如果自己現在不問，她覺得就快要氣瘋了。

「傅錦延，那本雜誌怎麼回事？」終於，她問出了口。

而傅錦延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想到自己又有了什麼緋聞，再想想今天一早公司的女員工湊到一起，看到他就議論紛紛的樣子，心裡的想法就更確定了。

「什麼雜誌？你等下，我看一看。」嘴裡應付著，傅錦延扭頭對自己新上任的秘書詢問說道：「今天你們看的是什麼雜誌？」

他問得很直接，秘書卻慢了半拍，剛才已經被他對著電話的溫柔笑容鎮住，這會兒又問什麼八卦雜誌，新秘書的眼睛差點瞪出來，猶豫片刻，還是乖乖把自己珍藏的那本拿出來。

「看到沒有？」

「正在看。」

「怎麼這麼慢？」

「唔……封面是我嗎？」傅錦延眯著眼打量手裡的書，八卦雜誌還真是不可靠，拿這麼一張模糊照片做封面，還放在最中間，分明是故意栽贓嘛。

「傅錦延，不準逃避問題，就是你！」

蘇柒然在電話那頭叫囂，傅錦延嘴角卻溢出一抹輕笑，「好像真的是我，我想到那個女人是誰了。」

「那你……解釋一下。」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一下，不甚自然地問他。

「然然，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照片了，拍攝時間起碼在我們結婚之前，至於那個女孩，她只是客戶的女兒，聚會上偶然遇見，我送她回去，當時看她喝了很多酒有點醉就扶了一把，可能是照片角度的問題，看起來有些曖昧。」完全沒有被抓包的慌張，傅錦延很仔細地解釋。

可惜，蘇柒然覺得他的話很不可信，「誰會在聚會上喝醉，你騙鬼哦，再說你有這麼熱心嗎？我都沒發現。看她背影就知道她很漂亮，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聽著她咄咄逼人的話，傅錦延不慍不惱，「然然，你在誣陷我，那個女孩子長什麼樣子我早已不記得，我和她之間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停頓一下，又說道：「而且，然然，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所以我沒有和別的女人保持距離的習慣，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以前的雜誌找找看，我記得當時就已經刊登過同一張照片了。」

傅錦延的解釋不慌不亂，條理清晰，這讓蘇柒然很挫敗，深深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還有些不該隨便懷疑他的罪惡感。

雖然以往他的八卦風流史一直不斷，可最後也都證實是假的，空穴來風，捕風捉影而已，那時候的自己能夠想也不想的相信他，或者說是不在乎，現在卻為什麼不能了呢？在見到雜誌的那一刻，她為什麼只有深深的怒氣呢？

蘇柒然為自己的莫名舉動疑惑著，傅錦延卻也感到了她突如其來的變化，表情因為心底的猜測越發溫柔，唇角高高的揚起，輕聲說道：「然然，你在吃醋嗎？」

傅錦延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蘇柒然聽在耳朵里卻如遭雷擊，整個人愣住，好半天才訥訥說道：「誰在吃醋，你才吃醋，傅錦延你……你胡說八道！」

傅錦延的聲音愉快而清亮：「是嗎？」

這樣的口氣明顯在懷疑自己，偏偏她卻惱不起來，蘇柒然在電話那頭紅了臉，慌不擇言：「傅錦延，你不準胡說！」

這樣的掩飾實在多此一舉，只能讓傅錦延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他愉快地低笑起來，「然然，我很高興。」

「你高興什麼呀？」她壓低了聲音，儘管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卻還是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誰會發現此刻她臉上掩飾不住的燦爛笑容。

「高興你為我吃醋，高興你開始關心我的一切。」傅錦延並不打算繼續遮掩自己的心思，溫柔的說道。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伴隨著呼吸聲傳過來，儘管隔著電話，蘇柒然卻似乎能看到他此刻臉上的笑容，自己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

原來，這就是吃醋嗎？這種因為某個男人而心底發酸，看到他和別人親密的照片而憤怒的感覺，就是吃醋啊。

可是，她怎麼會在吃醋呢？那不是只有相愛的人之間才有的感覺，自己竟然為傅錦延吃醋了，這是不是代表著，她有點喜歡傅錦延了？是因為開始在乎他，所以容忍不了別人對她所有物的沾染？

如果這些感覺都是真的，她真的喜歡上傅錦延，那以後該怎麼做呢？

第一次，蘇柒然開始在心底策劃自己未來的生活，有傅錦延全程陪伴的以後。

雖然吃醋的感覺來得太迅速，她暫時不能看得清清楚楚，可心底的歡喜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想到自己不知不覺愛上一個男人，蘇柒然臉色更加紅了，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喂，傅錦延，你打電話回來做什麼？」

她故意惡聲惡氣開口，傅錦延卻沉浸在歡喜里絲毫不受影響，只是順從她的話說下去：「然然，我是想告訴你，今晚我會晚一點回去，因為和周總有些事情要談。」

他說得很坦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的，蘇柒然心知他不會欺騙自己，自然也不會為難，何況今天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她也需要時間沉澱一下心情。

「好啊，我知道了。」柔聲細語地答應一聲，她手指不自覺繞著垂落的髮絲，小女兒態十足。

「你好好的照顧自己。」

「晚回來一下而已，又不是離別。」

蘇柒然覺得好笑，她發現這兩天傅錦延也羅嗦了很多，平時去哪裡都不會這樣事無鉅細的告訴她，可這兩天，他無論一舉一動都要打個電話告訴她。

聽著她戲謔的聲音，傅錦延也發現了自己的羅嗦，確實有點好笑。

他垂下眸，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蘇柒然，沒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已經養成習慣說出自己的去處，而且經過那幾天的獨處，他發現自己更眷戀她的身影，無論做什麼，腦海中總會浮現她的樣子，讓他總是心不在焉的。

「然然……」

「傅錦延……」

兩人一起沉默又同時開口，傅錦延失笑，「你說。」

「沒什麼事的話，我要掛斷電話嘍。」她垂著頭，眼睛緊緊盯著自己膝蓋上放著的雜誌，目光凝視著上面的傅錦延。

「好。」傅錦延應聲，直到聽到蘇柒然那邊傳來嘟嘟聲，才慢吞吞地放下話筒，凝視著電話，臉上露出難得的光亮笑容。

他們之間，似乎有些什麼變了。

經過這場算得上甜蜜的質問，確認了照片的事情是假的，這讓蘇柒然的心情一下子陽光燦爛起來，她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轉來轉去，勤勞的收拾房間。

她甚至都想好了，等到傅錦延回來，她要和他一起出去夜遊約會，然後做很多普通情侶之間會做的事情。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一個跳躍趴到沙發上，毫不猶豫接通了那個陌生的號碼，聲音愉快得能夠開出花。

她歡快的開口：「喂，我是蘇柒然，你找哪位？」話一說完，她又笑了，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白痴，既然都打到自己的手機上，自然是找自己的。

她的笑聲清脆明亮，手機那頭卻許久沒有說話，只是有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傳過來。

「喂，到底哪位？」好心情讓她變得耐心起來，不急不躁地詢問。

終於，手機另一端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沙啞聲音響起來，悶悶地喊她的名字：「然然，是你嗎？」

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蘇柒然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是誰，只是隱約覺得有些熟悉。

「是我，你是哪位？」

很快對方有了回應，當對面那人報出名字的時候，她徹底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也都僵住，不敢置信地喚道：「易舫！」

坐立難安地坐在咖啡廳里，看著對面難掩狼狽頹廢的男人，眼前的易舫又黑又瘦，黑眼圈很濃，身上有股陰鬱的氣息，這讓蘇柒然心驚，不過是一年的分離，當初那個白皙俊雅的青年已經徹底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