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儘管曾經的開始是那麼不堪,她卻在相處的一點一滴中慢慢被那個人融化,甚至連自己是什麼時候淪陷都搞不清楚。
如果這是童話故事,他們會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可笑的是,現實中的這個時候,她發現一切都是虛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怎麼辦,怎麼辦?」蘇柒然哭不出來,儘管心裡難受得一塌糊塗,可她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想逃,逃得遠遠的,把今天的一切都忘記,只記得當初的美好。
可是,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叫囂,讓她勇敢的去看清楚一切真相。
離開或者去見傅錦延,蘇柒然的內心在煎熬著。
她木然地坐在一旁的水池邊,就那麼靜坐了十幾分鐘,心裡終於有了打算,她不能走,她不能那麼懦弱的離開,如果傅錦延對她的好都是假的,她寧願戳破一切心痛到底,也不要欺騙自己,來祈求卑微的愛情。
握著手裡的錄音筆,蘇柒然的目光里添上一抹堅毅,她一路快速地往頂樓的辦公室走去,甚至絲毫不在乎所有人看她的奇怪目光。
蘇柒然出現在公司的次數不多,何況這次來得這樣急,臉色還如此難看,公司看到的人早就開始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是不是最新的八卦雜誌讓總裁的老婆大人生氣了,來興師問罪。
這樣的八卦實在是太讓人興奮,每個人臉上都躍躍欲試的想要去瞧一眼,可惜一想到傅錦延那張嚴肅的面無表情的臉,一個個又都不敢了。
事實上,他們就算上了樓也看不到什麼鬧得天崩地裂的畫面,因為蘇柒然看起來很冷靜,甚至冷靜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出去。」蘇柒然一聲不響推開辦公室的門,不等裡面的兩人回過神來,對著一旁的秘書冷漠說道。
傅錦延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還面無表情的攆走了自己的秘書,想到也許還在吃醋生氣,他的臉上掛著笑,上午那通電話的愉悅還殘留在他的嘴角。
傅錦延起身迎上前,伸出雙手攬她的腰,「然然,你怎麼來了?」
蘇柒然不動聲色地身體一退,躲開了他的手,臉上的表情僵了幾分。
她不懂,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怎麼能表現得這樣溫柔,在她疼痛的時候一臉感同身受的樣子,不捨得她哭,不舍她被累著,甚至甘願洗手作羹湯。
如果明明不愛還能做得這樣完美,她只能說傅錦延是一個演技高超的男人,她蘇柒然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受傷也在所難免,只是想到自己的沉淪和愛情突然變成笑話,她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這個念頭太過強烈,蘇柒然咬著唇壓抑自己的想法,她不想生氣的,可見到傅錦延,她才發現再多的理智都不管用,只有傷心是最真實的。
傅錦延心思縝密,在她躲閃的那一剎那,已經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再看她的表情,分明含著深深地痛苦。
他的目光頓時也變得嚴肅了,鄭重其事地握住了她的肩膀,「然然,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這個目光好真誠,像是看著全世界最好的寶貝,可蘇柒然在這樣的注視下,只覺得陰冷,「傅錦延……你……」
看著她這樣傷心欲絕的表情,傅錦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嚴重的事情,難道是爸爸身體不好……他猜測著,也想著要怎麼安慰她。
「然然,是不是爸爸身體不太好?我記得上次他說最近感覺很累。」他試圖詢問。
蘇柒然卻苦笑起來,「傅錦延,你的演技比你做生意的能力還好,騙了人之後,面對著我,你怎麼還能裝得這麼無辜?」
聽著那麼嚴重的指責,傅錦延一頭霧水,臉上依舊掛著安撫人心的笑容,「然然,到底怎麼了,我做錯了什麼?」
他溫柔的說話,試探著,蘇柒然突然一下子沒了繼續掩飾下去的勇氣,想要狠狠揭開他的偽裝,她的目光里透著凄然,輕聲說道:「易舫回來了,你沒想到他還會回來吧。」
聽到那個名字,傅錦延也是一愣,眉頭略微皺起來,「易舫回不回來和我有什麼關係,然然,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還不懂嗎?還要假裝,難道非要我說清楚一切?」看著他無辜的樣子,蘇柒然覺得心痛難忍,她多麼想質問傅錦延為什麼要欺騙自己的感情,可她沒辦法問出口,因為只要一開口,自己的感情就會徹底曝露。
如果傅錦延不知道她的沉淪,她還可以欺騙自己只是在愛情里受了傷,沒有人看到,所以可以放心的偷偷地疼痛,可如果把一切說出口,把自己對傅錦延的愛戀說出來,她就徹底的卑微到塵埃里了,不只如此,還會成為一個笑話,成為一個讓傅錦延洋洋得意的笑話。
所以,她不能說出剛剛看清楚的心事,只能藉由無關一切的易舫的事情來發泄自己的憤怒,她知道自己很幼稚,明明已經不再愛易舫,明明不計較當初傅錦延的所作所為,可卻用這樣可笑的理由來發泄。
「假裝?什麼意思,你要我說清楚什麼?」
「說清楚你當初是如何逼迫他離開,怎麼樣羞辱了別人,怎麼樣逼著我嫁給你,怎麼樣欺騙我的感情……」最後一句話,她放低了聲音,喃喃地說道,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羞辱他,然然,我什麼時候羞辱了他?」
「還不承認嗎?他都親口告訴我了!」
傅錦延眼眸眯了起來,他的目光里透出危險的光芒,「然然,你有些莫名其妙,我來猜猜,易舫回來了,你們下午見了面,而他告訴你我做了很多壞事,你就信了?」
蘇柒然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你承認了?」
「承認什麼,我有什麼好承認的。」傅錦延哭笑不得,「我是你的丈夫,他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而已,雖然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可你不應該相信他呀。」
「不然呢,還是說你以為我該相信你?」
「當然。」
「傅錦延,你太有自信了。」蘇柒然搖頭,「在證據和你之間,我更相信易舫的話。」
「你……你不相信我?」傅錦延是強悍的,在這之前他都用一種好笑的態度來面對蘇柒然的質問,可當她說出那句不相信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所有的強悍都被打敗了,臉上呈現出一種灰敗和失落。
「我和他之間,你不相信我?如果在半年前你不相信我,這也沒什麼,可是我以為現在的你,在我和易舫之間,你應該相信我的。」
這一年的付出,不,是一直的付出被否認,傅錦延終於苦笑起來,一整天的愉快瞬間煙消雲散,只有失落和疼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蘇柒然這麼憤怒,可他明白了一點,那就是易舫回來了,所以蘇柒然和他之間的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時那難堪的一刻,他逼迫眼前的女孩嫁給自己,而她親口說出絕不會原諒。
傅錦延看著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和憤怒的樣子,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易舫的歸來和然然的憤怒,這兩者會有什麼關係?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蘇柒然還喜歡著易舫,那個男人走的時候,她寂寞,所以依賴著自己,可等到他回來,他傅錦延立刻又變成了十惡不赦,棒打鴛鴦的壞人。
想到這,傅錦延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目光冷冽地看著她,「然然,我還要工作,你先離開吧。」
他不能讓蘇柒然繼續說下去,因為那樣的話會讓他崩潰,他需要冷靜,蘇柒然也需要,在這樣憤怒的情況下爭吵,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然然,你先回去,關於其他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我現在不想談。」
傅錦延想退一步,可憤怒中的蘇柒然卻覺得這是躲避和無視,怒火更旺,「你不敢說了嗎?敢做不敢說,我倒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傅錦延隱忍著,下一秒,卻在她鄙視的目光里功虧一簣,冷冷說道:「蘇柒然,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你來告訴我。」
他的表情太冷冽,蘇柒然心中一愣,他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好像什麼都沒做錯的樣子,還是說,他壓根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想到這,蘇柒然忍著不吼出聲:「你給了易舫錢。」
突然聽到這句話,傅錦延突然笑了,冷笑,「這就是你所謂的錯嗎?這算什麼錯,他離開的時候是拿了我的錢,難道他不要錢我還能強迫?」說到這,他的眼睛里透出深深地鄙夷,「何況,那錢是他親口向我要的,作為你們分手的補償。」
「不可能!」蘇柒然斷然否定,那時候的易舫如此驕傲,甚至不願意接受她家的幫助,怎麼可能接受傅錦延的錢呢。
傅錦延眸光更暗、更冷,冷笑地道:「看來,你真的一點都不相信我,那你來問我到底是想知道什麼,還是只是想追究我的責任?」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受傷,這讓蘇柒然有些猶豫,是啊,自己來做什麼,只是想要指責他嗎?
不,蘇柒然內心有個聲音這樣說,她不是想聽這些,只是想要一個答案,或者一個解釋辯白,她在隱隱的期待,期待傅錦延會開口反駁那一切都是假的。
蘇柒然難過的搖頭,傅錦延冷眼看著她的痛苦,握緊的拳頭卻透露了他的煎熬,內心突然覺得很悲哀,他對這個女人都是假的,反倒是別人的點滴都成了真情實意,邇有比這更諷剌的嗎?
「然然,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不知道。」她眼神迷濛,表情很難過,「易舫說你羞辱他,還說你利用我……」
「他說是什麼你都相信嗎?」突然,傅錦延笑了,以一種輕薄的口氣:「我明白了,明白你在氣什麼,你質問我為什麼給他錢,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懂感情的冷漠商人,用那些骯髒的錢侮辱了你們純潔的愛情?」
聽到蘇柒然提到易舫的名字,傅錦延很痛苦,這樣的痛苦讓他難以忍受,只有用帶刺的言語去刺傷對手,讓她與自己一起痛:「然然,我還真的沒發現,你竟然那麼喜歡他,只是我不懂,如果喜歡他,那這一年裡,你一絲不掛在我身下呻.吟求歡的時候都在想著誰呢?明明你也很享受,還叫著我的名字,或者說,你在心底念著易舫的名字,只是作戲給我看?」
他知道這是非常狠毒的言語,只是忍不住,既然心痛,那就一起好了。很顯然,他成功了,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蘇柒然臉色煞白,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了過來。
「啪」的一聲脆響,傅錦延承受了這一巴掌,目光冷冽地盯著她。
在第二個巴掌來臨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你以為我會讓你來第二次?」
在那個冷漠的目光里,蘇柒然驀地崩潰,委屈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
她要崩潰了,為什麼事情會走到這一步,昨晚還在纏綿的他們,今天就站在對立的位置質問彼此,像是已經窮途末路的賭徒,面對無路可走的絕望,既然自己已經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就都失去了理智,寧願帶著對方一起墜落。
蘇柒然哽咽著,「傅錦延……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