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程建安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去組合櫃那邊倒了杯水喝,喝完再繼續吃飯。
羅雪吃著飯咬著筷子,吃一口看一眼程建安。程建安也不說話,黑著個臉,吃完飯怒氣沖沖的就摔門走了。
因為這幾天訓練發狠了,各個連隊都覺得應該放鬆一下。訓練場中央的籃球場上擠滿了人,程建安扒開人走到前排,是何雲偉領著他們偵查連的兵在和二連打比賽。
二連長趙志超沒有下場,他看到了程建安走到程建安身邊,得意的衝程建安一揚下巴,指指一旁的積分板,偵查連連3分,二連7分。
程建安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這才剛剛開場,急啥?
趙志超氣得差點兒內傷。他暗自運氣,然後才開口:「建安,你今天咋突然接送弟妹上下班了?難道?」說起這話趙志超是羨慕的,他今年都28了,快到而立之年了,奈何媳婦兒是個混不吝不要臉的,讓他碰一下的都覺得噁心。
說起這個程建安就覺得心裡堵的慌:「鎮上有個不長眼的看上雪兒了,還瞎造謠說雪兒死皮賴臉的纏著他!」
趙志超聽完想了想羅雪的相貌性格,發現那個男人,很有眼光啊,可惜運氣不好。這時傳來一陣歡呼,趙志超定睛一看,好傢夥,比分4比7了!
「要不咱倆下場打一場?」趙志超建議,程建安點頭贊同。
中場休息,何雲偉被程建安換了下來自己上,徒留何雲偉一個是在場邊乾瞪眼!他這兩天在家日子不好過,出來打打籃球都打的不解氣!
在場上的程建安憋足了氣,高運球低運球反超投籃,不到十五分鐘,偵查連的比分超過了二連。趙志超也不急,臉上依舊帶著笑。
一場打完,程建安下場的時候大汗淋漓,心中的不快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想起剛剛吃飯的時候摔在桌子上的筷子和他出門的時候沒和羅雪說,心中懊惱不已,和趙志超何雲偉說一聲就匆匆回去了。
何雲偉看著程建安火燒屁股的樣子詫異的問了身邊的趙志超:「建安這是咋了?」
趙志超看了眼何雲偉,低下頭,半晌才說:「家裡有點事兒,和弟妹鬧彆扭了!」
何雲偉點點頭,跟趙志超說:「上後勤部找東子喝一杯?」
趙志超跟著去了,同行的還有三連指導員覃塘。
到了後勤部,郭旭東的房間不大,裡面擺了三張高低架子床,裡面只住了郭旭東一個人。
何雲偉他們到的時候郭旭東正在書桌旁邊逗狗兒,這條狗是他開車回來在路邊撿的土狗,長大以後捨不得殺,就這麼一直養著了。
「喲,無事不登三寶殿!」郭旭東見到他們直起腰,嘴裡倜儻。
「今天不訓練來找你喝一杯。」趙志超把頭上的帽子一摘,隨手扔在一張空床上,一屁股也坐下了。
「我猜就是!」郭旭東說著打開門后的柜子,拿出一瓶紅星二鍋頭和一包花生米!
幾個人圍在書桌旁美滋滋的喝著小酒就著花生米,一臉滿足。
「唉,最近任務重時間少,家裡事兒還多,你們說這日子過的咋那麼累?」一杯酒下肚,何雲偉開始訴說煩惱。
「你這算啥?!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待著,誠心的吧你!」覃塘開口反駁。他家就他一個兒子,孩子還在肚子里,這長途跋涉的,他爹娘也不放心媳婦兒一個人過來。明年孩子出生了,孩子小又是不適合坐火車!這麼一想,除了探親回去,他想接媳婦兒過來怎麼樣也得兩三年以後啊!
「塘子說的對,你老婆孩子都在,你有啥不滿足的?」趙志超介面,他家那個媳婦兒他都不想說!
被戰友這麼一問,何雲偉心裡苦啊:「你說說,我老娘天天寫信,說讓我把我弟弟家的兒子接過來這邊上學,我尋思挺好一事兒,再怎麼說這邊的教學質量也比我們那個地方強不是。可我媳婦兒不願意啊,你瞅瞅,這天天和我鬧,一句話不跟我說,我閨女兒也不理我!」
聽了何雲偉的話,趙志超郭旭東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回到家的程建安心中忐忑,他推開門,客廳里燈關著,屋子黑漆漆的。他心沉了下來,以前他無論多晚回家,羅雪都會給他留燈的。
他推開卧室門,卧室里燈倒是亮著,但是羅雪也不在,他暗自尋思,難道去何雲偉家了?
「咔吱…」的開門聲在寧靜的黑暗裡顯得特別刺耳,程建安回身,對面的書房門開了,羅雪伸出一個頭。
「快過來快過來。」羅雪對程建安招手,程建安把手裡的外套扔在床上大步走過去。
羅雪在裡面打掃衛生,改擦的擦,該拾掇的拾掇,程建安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打掃好了。可她抬頭一看,屋頂上有個蜘蛛網,剛剛她聽到開門聲,知道是程建安回來了就把他叫進來了。
「建安,你快幫我把房頂上的蜘蛛網掃下來!」羅雪把手裡的掃把遞給程建安,程建安接過就跳上了書桌。
羅雪看著程建安的背影,要說剛剛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這件事是她引起的,生氣又有什麼用?程建安不是生他的氣,她知道,可程建安這樣一句話不說摔門就走的樣子確實傷到了她。
程建安揮了幾下掃把就打掃乾淨了,他跳下書桌,聽羅雪的指揮把書桌挪了挪。
打掃完書房,羅雪去衛生間洗了個澡。
「對不起,不該遷怒你。」程建安的道歉讓正在梳頭髮的羅雪動作一頓,鼻子有些發酸。她以為像程建安這樣的男人,不會說道歉的話的。
程建安站起來,抱住羅雪,親親羅雪的頭頂,羅雪靠在程建安的懷裡,半晌才環住程建安的腰。
「上回去市裡買東西的時候我就想和你說了我哥哥嫂子侄子要來,但先是你的兵出事,后又是李梅…所以我就給忘了。」羅雪的心裡悶悶的,她覺得她這個女兒做的太不合格了。
程建安聽羅雪話,心裡特別愧疚。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程建安把羅雪送到幼兒園也沒有去部隊,直接騎車去了棉花廠,棉花廠在蒲河西邊,去棉花廠得經過派出所。
派出所是一長排紅磚平房,兩米高的圍牆將派出所圍了起來,牆角處種了許多不到一米的小松樹。
徐光輝正蹲在大門口刷牙,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穿著綠軍裝的男人騎著一輛女式自行車過來,他含口水在嘴裡仰著頭咕嚕咕嚕幾下然後把水吐出來,端著漱口的臉盆就現在馬路牙子中央站著等程建安過來。
程建安翻身下車。
「你這是要去哪啊?」徐光輝一邊說著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嘴。
「去棉花廠有點事兒。」程建安回答。
徐光輝點點頭,蒲河離冀州很近,這個地方盛產棉花,棉花潔白,籽小,柔軟。
和徐光輝道別以後程建安騎車到了棉花廠,棉花廠不大,一共也就500號人。廠區已經在去年換成了兩層小樓,廠房兩邊都種著樺樹,這個點兒正好是上班時間,棉花廠的人陸陸續續的走進廠房。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看著程建安兩眼冒紅心,離得遠遠的對程建安指指點點。
程建安視而不見,把車子鎖上去了門房,門房裡坐著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正拿著一張報紙在看,聽到有人進來,老大爺抬頭看了眼,見到程建安穿了一身軍裝,把老花鏡摘下擱在手邊。
「解放軍同志,你有事兒?」
「我來找你們廠的一個人。」程建安坐在門房室的另一把椅子上,手習慣性的搭在膝蓋上。
老大爺嚇了一跳,他是特殊時期過來的人。特殊時期的時候他就是棉花廠看大門的,經常就看到廠里有人被激進分子抓走,有的是領導,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好人,也有的是壞人,後來很多人都平反了,他也有二十來年沒見到有人被抓了,沒成想今天有軍人找來了。難不成動亂又來了?
程建安看出老大爺的害怕,他趕緊安撫:「大爺你別害怕,我來找人是有私事兒。」
老大爺一聽鬆了口氣,沒辦法,那個年代過來的人,總是有些風吹草動就害怕的不行,這是新一代人理解不了的:「同志,你找誰啊?」
「我找胡小強。」程建安趕緊和老大爺說。
老大爺不確定的反問:「胡小強,20多歲的一個小夥子?沒結婚也沒對象?頭髮總是跟沒洗似得油乎乎的?」
「是!」程建安點頭,這老大爺的描述和羅雪的描述對上了!
老大爺上上下下打量了眼程建安,心裡暗自嘆口氣:「同志,你是幼兒園羅老師她愛人吧?」他和胡家是住一片兒的,他小孫子住的是大班,他偶爾倒班送孩子去上學的時候見過那個姑娘,長得不錯,一看就是正面人。
可沒過幾天呢就聽見杜老婆子在到處個人說羅老師看上她兒子了,他是不信的,就羅老師那人才,找個什麼樣的沒有?就算小羅老師是農村的,可現在又不是十年前,城市戶口啊,早就不吃香啦!
又過了兩三天,黃家的那個老太太又和相熟的幾人透露,人羅老師結婚了,愛人是部隊軍官,之前還覺得羅老師不要臉的眾人一片嘩然
。
老大爺往門外一看,剛好看到胡小強穿著那套髒兮兮的工作裝頂著那頭油乎乎的頭髮走進廠房,老大爺一指:「喏,那就是!」
程建安順著老大爺的手指看過去,瞬間手指就捏的嘎嘣響,就這熊樣,還想肖想他媳婦兒?
老大爺趕緊攔住程建安:「同志同志,你不能在這揍他,這樣顯得你理虧,我知道哪兒有個好地方,在我們住那塊兒有個石橋,橋下邊有個橋洞。」
程建安聞言整理整理衣袖,把帽子取下來又再戴上,跟老大爺問了棉花廠具體的下班時間后和老大爺道了謝就騎車走了。
羅雪看著程建安騎車走以後就去了教員處,把包放下后就去園長辦公室,借用園長辦公室里的電話。
電話撥通,對面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喂,誰啊?」
羅雪用手繞著電話線:「媽?是我,我是小雪!」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就歡快了起來:「雪兒啊,你咋樣啊?身體好不好啊?」
「都好都好,對了,媽上回爸寫信說小奇考上了京華大學,10號去報道,這來了沒啊?」羅雪文出最想問的。
「去啦去啦,坐三天兩宿的火車,今天應該到啦!」羅媽說。
羅雪一聽,心裡一咯噔:「媽,還是上回我坐火車那個時間點嗎?」
「是啊,對了雪兒啊,上回你寄來的毛衣我收到啦,穿的特別合身!」羅媽還在絮絮叨叨的,羅雪聽著羅媽的話時不時的附和兩句。
掛了電話,羅雪往程建安辦公室打電話,這個號碼是之前程建安讓背的。電話響了一會兒后被接起來了,不過接電話的不是程建安,而是程建安的通訊員梁勇鴻,梁勇鴻說程建安沒有回去到,羅雪看了下表,這都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到家?
囑咐梁勇鴻讓程建安給她回電話,羅雪回到教員處,把她自己做的顏色板整理好,這自己做的質量就是不行,這有的都快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