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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暖香把手裡的花簽放下,問雙成:「侯爺怎麼還不回來。」

「今天您第三次問了。」雙成安慰道:「夫人不要過於焦急了。哪怕快馬趕到避暑山莊也得半個月呢。」

暖香輕輕吸氣,拿了牙筷,化擔憂為食慾去挑面前的蒸魚。老夫人著人送來的,清蒸鱸魚,還有放了茨實和棗仁的定心糕。她摸摸肚子,現在孩子已經有點長大了,身體也開始變得沉重。暖香微微嘆了口氣,心道偏偏在這種時候麻煩多。

閑居無聊,偶爾許華盈回來陪她聊天。帶著一車八卦過來,又帶著一車八卦離去。「忠勇伯府最近不大太平。」她尖而細的白指頭捧著天青色越州蓮花瓷:「你聽說了嗎?高家少奶奶,也就是你那堂妹回到家裡大鬧一場,洪彩雲少奶奶豈是軟弱可欺的?倆人砸了個稀巴爛。忠勇伯夫人當場氣得暈過去了,聽說臉色烏青,嘴唇發紫。醫生說是心血不調。心疾,這種病發作起來,可是要命的。」

暖香不動聲色飲茶,心道她平常老是裝心口疼,哪裡知道裝著裝著就成真了呢?

「奇怪,一個出了嫁的小姑,一個坐鎮家裡的嫂子,這兩人多大仇怨,需要趕回家裡,吵這一場?」

許華盈拈了手帕優雅的拭凈嘴角,笑道:「原本家醜不足為外人道也。但偏偏遇到了破罐子破摔愈發放縱自我的宋王妃,還有一個向來不顧及他人感受的洪彩雲。」她腦海里浮現出宋王妃如今的模樣,嗤得一聲笑出來,隨手取了硃砂在白紙上畫給暖香看,先是一張瘦瘦的臉,再然後塗上了紅紅唇,紅紅的臉頰,想了一想,又點出十個紅紅的指甲印:「就這樣。彷彿要把以前沒有裝扮的遺憾全部彌補回來,現在閑居家裡也動輒大裝,更不用說出門了。愈是徐娘半老,愈是偏愛風流。她倒該給肅王妃好好學學。你可能不知,肅王妃舉辦了個賞花宴,請了一大票人過去。」

這件事暖香倒是有耳聞。

肅王妃請了滿朝文武,不少達官貴人的親眷,入府賞花,因為她王府荷花池裡開出了並蒂金蓮。肅王府至今榮寵不衰,可是有不少人給她捧場子。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情,請請誥命夫人,小姐姑娘就成了。偏偏她說那池中竟然出現了七彩佛光,要擺福壽宴,請了不少老太太小孩子。」

隨後,許華盈剛剛回到太子府,當天夜裡,便有御林軍,黑衣衛肅清街道,還發生了放火奪人之事。暖香俏臉發白,還勉強維持淡定,張氏這人最可笑,竟然一頭躲進了柜子里。老夫人倒是永遠一副鎮得住場子的冷靜臉,命令府中丫鬟婆子都安靜下來,又將蓄意造成恐慌的當場打死。隨後召老侯爺私養的府兵過來,加強巡邏防衛,尤其注意廚房和圈舍。那些人或是無家可歸的老軍,或是受傷殘疾的兵將,老侯爺向來對這些人重情重義,待到事發,他還在郊區山上請和尚看風水,而這些人已只發組織了起來。

暖香挺著肚子被糖兒扶著,原本心裡還有點發慌,後來也漸漸平靜下來。回屋裡照常歇了,還喝了老夫人送來的一盅人蔘茶。

她輕輕唏噓,心道好險好險。肅王府這是終於行動了。她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寧遠侯府竟然也收到了請帖,肅王妃親自寫的,暖香本就避之不及,哪裡應酬她去?便借口有孕懶怠出門推辭了,老夫人更是從來不往人群中走。這才免遭了暗算。肅王妃怎麼想的?言景行不由覺得好笑,你知道我謹慎,所以特意擺出這「光明正大」的樣子,來消除我的疑心?

而那幫人,昨天去了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暖香隨即明悟:肅王在配合宋王。他扣押了那幫大臣的親眷,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若只是妻女也道罷了,那裡頭還有老娘兒孫。看來宋王要行動了-------決勝就在這旦夕間。

避暑山莊,皇帝陛下原本還在聽寧和郡主撫琴,九霄環佩,松風過耳,實在美哉妙哉,讓人恨不得升仙去了。皇帝歪倒在羅漢床上,從美人頭上拔了玉搔頭來,輕輕敲著拍子。有了太子,便有這一件好處,以訓導鍛煉的名義,把事情教給他去,自己倒落得尊貴無比,自由自在。

結果聽著聽著就出了岔子,外面忽然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皇帝還頗為自得的勾了勾嘴唇:哎,小皇后吃醋了。真是的,堂妹的醋,有什麼好吃的?

他悠悠哉晃了晃杯子,,示意身邊伺候的人給自己斟酒,自從暈迷復甦之後,他就不喝烈性的高粱酒,而開始享用淡淡的黃酒或者甘甜的米酒。卻不料搖了一搖,對方竟然沒有反應,皇帝不滿的睜開了眼,卻發現身邊伺候的太監根本不是平日用的那一個。「你新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皇后是怎麼調丨教人手的?」

然而,那個太監依舊一動不動,皇帝冷哼一聲,一把將杯子砸在了腳下,氣憤得揮袖,卻有另一個人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他衣冠翩然,眉目俊秀,神態卻偏陰鷙,這是?安王?老三!皇帝畢竟不傻,他迅速起身,往外頭一望,隨即明悟,沉下了臉色:「老三,你這是要瘋啊。」

安王仰面大笑,笑得無比凄慘又心痛,笑得原本高貴大方的寧和郡主花容失色,抱著琴就要離開,卻被門口的侍衛毫不留情的擋駕,一伸手推了回來,她踉蹌一步,踩到了裙子,踩點摔在地上。

皇帝看得一陣心痛,不是心痛寧和郡主而是心痛自己。枉費朕對你那麼好,你竟然不想著救駕,而是自己先逃跑?安王爺注意到了,他一步搶過去,拽住了寧和郡主的衣袖,將她猛地拉了過來,看著那張白生生的臉龐,受驚小鹿一般的眼睛,隱晦一笑,俯身就親上了那張微微顫抖的紅唇!

「畜生!畜生!」老皇帝失控了一般大叫:「你不許碰她!」

安王回頭冷笑道:「父皇也是遊戲花叢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把這樣高貴冷艷總用鼻孔看人的女人,□□的柔順說話,那成就感可是無與倫比的。」

皇帝面上終於顯出些驚慌:「她可是,是---」帝王言語悲憤,咬著牙道:「這可是你小姑啊。你瘋了?」

「父皇,哪怕我瘋了,也是你逼得。」安王隨手將寧和郡主扔在了地上:「我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籌謀這麼久。每次我要絕望的時候,你又給我希望。我沖著那點希望,像被鞭子抽著,看著掛在面前的胡蘿蔔的驢子一般不斷向前。而現在,你用夠我了,人心也玩弄夠了,就把我一腳踢開,還是踢到那荒涼的不毛之地。父皇,你真是好狠的心。」

皇帝面色忽明忽暗,似惱怒似氣憤,還未開口,安王卻當先冷笑一聲:「父皇注意身體,還是不要喝酒了。」

眼瞧著這個兒子拂袖而去,又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宮女的尖叫聲,各色東西落地的嘭啪聲,皇帝扶額坐下,弄清局勢,自己竟然被這個兒子軟禁了。

「等等!皇后呢?你要拿皇后怎麼樣?還是九兒,你那妹妹那麼小。」

安王看著面前華麗高貴的女人,面色發白,緊緊抱著女兒,卻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儀態。他怪笑一聲:「我知道你的底氣來自哪裡。我的母親德妃娘娘還在皇宮,在楊繼業手裡。所以你有恃無恐,覺得我會用自己的母親要做交換?」

小皇后抿了抿唇,把團團的臉轉過來,擋在自己懷裡,才道:「你錯了。我是你的籌碼,活的才有用,死了只會激怒小六。你都不在乎自己的母妃,又哪裡來得把握,沒有了我和公主,楊繼業還會來救駕?畢竟他已經是太子了,哪怕你殺了皇帝,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基,再名正言順的以謀逆的罪名誅殺你。」

安王情知皇后說的在理,只是冷哼一聲,命令侍衛嚴加看管。而自己則按照一早計劃好的,在避暑山莊到京師沿路設下密集埋伏,管教人有來無回。若是太子不來怎麼辦?安王冷笑一聲,他早有準備,既然陛下你暈過一次了,那就再暈一次吧。他強迫皇帝親筆寫下詔書密函,君主再縈急病,卧倒床褥,召太子過來奉疾。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恐慌和騷動,太子微服前來,不得過於聲張。

皇帝看看那偽造的詔書,竟然無可奈何。任憑他送了出去-----

接下來原本養尊處優的皇帝就開始了這種類似於高檔階下囚的生活。小小避暑山莊忽然湧進這麼多人馬,連生活質量都下降了。

小皇后看看面前的糕餅,花樣顏色倒在其次,吃進嘴裡,竟然還有一股糊味。她嘗嘗果仁糯米粥味道還算是可以,便拿給團團吃。團團很懂事,看看來者不善的三哥,便一語不發,不哭不鬧,跟自己母后呆在一處,偶爾會問一句:「母后,我們為什麼不能去跟父皇呆在一起呢?」

小皇后還未吭聲,安王就先冷笑:「還想著父皇?你該多想想你太子哥哥,讓他早日來救你。」

小皇后咬緊了嘴唇不吭聲,她知道安王打的什麼主意,但她也相信自己兒子和言景行,他們早就留著一手,不會只被動挨打。

直到某日,外部忽然傳來太子的死訊,還被安王搶了屍體回來,明晃晃一身衣衫染透了鮮血,小皇后臉色卡白,終於儀態大失,她光著腳跑出去,在門口就看到了那只有天家才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穿的明黃和杏黃,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了地上,團團頓時大哭,不斷的呼喚,撲進她懷裡,哭叫母后。

宋王是個很保險的人,先從千里鏡里觀察,那張面龐果然是楊繼業的,這才哈哈大笑,脅迫了自己父親,志得意滿的走出:「父皇,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吧。改詔書?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口鼻中開始噴出血沫,得意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身子卻像被掏空的麻袋一般滑落,他難以置信的身上去摸,卻從脊背上摸下一手的鮮血。這是---這是----

後方某處隱秘所在,言景行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輕輕鬆了口氣。

安王這人謹慎惜命,來到了避暑山莊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幸而他早帶著一個容貌酷似太子的替身過來,這才誘得他出來,若不然,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皇帝身子晃了一晃,雙眼瞪大,看著安王在自己面前倒下,手足冰涼,神態驚愕。又一個兒子死在了自己面前?

自作孽。皇帝看著言景行的神色有點古怪。這讓言景行曉得他並不感激自己。殺子仇人?言景行心中冷笑了一聲。大約皇帝認為這是他家家務事。或者他自己以謀逆罪定了死刑還好,但由旁人來做,就又讓他心裡不舒服了。還不是你自己搖擺不定,拖得太久造成的惡果?虧你還擺出一張蒙受了喪子之痛的臉。皇后狠狠的鄙視他一眼。這個小娘娘剛被侍女喚醒,就跑過來,提著裙子撲到在屍體身邊:「小六啊----我可憐的----」

緊接著聲音就停了。她一摸那屍體的下巴,頓時收了眼淚,收了哭聲。扶著侍女的手站起身來,恢復了那高貴端莊的模樣,儀態萬方的站起來,我的小六下巴才不是這個形狀:「去給我倒杯熱茶。」末了又補充一句:「不用放茶葉了。」

宋王一死,眾多叛臣賊子一鬨而散,狼奔豸突-----投降的投降,頑抗的也被迅速剿滅。小皇后迅速見到了言景行。「小侯爺,我的好外甥。」這女人向來冰雪聰明,腦子一轉就想清楚根由,上來就給他大大的擁抱,絲毫不顧忌身後皇帝的臉色:「你終於來了。想死我了。小六那傢伙又給你添麻煩了。等這次,你想要什麼,我就讓他給你什麼。」

「別------」言景行無福消受這種熱情。他艱難的推開小皇后,低頭觀察,這才發現自己上身,腰際部位有點異樣。小皇后輕呼一聲,掩住了口,言景行隨手拿過她的手絹,小心翼翼的把那根針拔了下來。舉目一看,陽光下一點寒光,還微微有點藍綠色-----

牛毛針?小皇后俏臉煞白,言景行卻示意她淡定,緊接著從懷裡摸了那塊玉出來。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物,輕輕摸了摸軟甲。這針極細又輕巧,用機簧射出來的,原本穿透立極強。這是被一擋,沒傷到身體,沒接觸到皮肉,卻卡在了衣服上。

言景行微微嘆息一聲,又看了眼皇帝:幸而準備完全,你不曉得我這一路過來遇到多少埋伏。安王的人手並不夠多,他只是圍困了這座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一個殺一個。他帶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隊,個個都是千挑萬選,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精英,現在活下來的,只有五個。

他把忽然撲過來抱住自己的腿的團團抱起來,安撫自己姨母道:「結束了。」

皇后含淚點頭稱謝,把方才剛盛好的沒有放茶葉的熱水遞給他,又恨恨得看了皇帝一樣:你現在倒去傷心,難道死的是小六你就滿足了嗎?

哐得一聲,門被推開,寧和郡主也跑了出來。這個女子看起來狀態很不好,面色微黃,神態疲憊,發上無油,唇上無脂。看到言景行的時候,神色有點怔忪,而他在捏著團團的臉蛋逗她笑,彷彿根本沒看見。

「表哥,我哥哥怎麼不來呢?」

「你哥哥在做菜,等你回去吃呢。他要我來接你。」言景行把團團的劉海順好,這才彷彿發現了寧和郡主一般,走過來給她行禮,自成微臣。寧和郡主艱難的笑了笑,只稱謝過言侯救命之恩。

言景行非常識趣的沒有去皇帝面前反而非常體貼的著人善待安王的屍體。如今知道風聲的人並不多,皇帝最想要的是臉面。不能讓人知道天家出現了這樣喪倫背德的事情,也不能牽連太廣。

而京城中,肅王府早被保衛,肅王被拿下,肅王妃也被看管了起來。「罪婦?你敢叫我罪婦?」奇怪的是面對擒拿她的人,肅王妃卻有一股奇特的自信和得意:「你去問問皇帝答應不答應。你問問皇帝老人家,便是看在寧和郡主的面子上,你們也誰都沒資格動我!」她竟然毫不畏懼,頂著架在脖子上的鋼槍站到了太子面前:「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宋王你殺的,我,你卻殺不得。」

楊繼業騎在馬上,低低的看她一眼,命人將她收入女監。

「你動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去問問你父皇。你敢去嗎?」肅王妃還在嘶吼,太子卻八風不動。

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知道。楊繼業看著這婦人的背影,現在被人挾持逼迫,姿態狼狽,哪裡還看得出半分風流多情的姿態?心裡暗罵一聲父皇亂來。太子心中默默把自己父皇當成了反面教材,叫你亂睡女人,叫你胡亂留情!

避暑山莊的局勢穩定下來,言景行就立即送了消息回來。楊繼業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急忙去告知暖香,結果卻發現這個女人守在外書房,手裡拿著紙條,傻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原來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人是她,那紙條上的信息也簡便的多,上面只有一個字,安。筆畫流暢,一氣呵成,顯然寫字的人心情很好。

帝王本就年事已高,又病情不穩定,受此打擊很快又暈過去一次。這次情況更危急,嘴巴都歪了,差點中風。太醫都勸他莫要激動,莫要操勞。皇帝從此開始兢兢業業的照顧自己身體,生怕少活一天。也不要太子監國了,竟然主動禪讓,提早讓太子登基。楊繼業壓制著終於可以實現自己宏圖大志的興奮,努力做出悲傷的樣子來。「哎,我真是好為太上皇的身體擔憂。」

提起安王,他更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可憐我三哥,時乖運蹇,好端端的,怎麼遭了匪寇呢?他可是一片孝心,聽說父皇在避暑山莊卧病,不遠千里從封地趕過去伺候的,誰料蒼天無眼。德妃娘娘經不起這麼大打擊,也一併去了。哎-----」

其實安王被殺后,聽到消息的德妃情知翻身無望,又怕皇后報復,自己懸樑了。

「倒是去的利落,免了我親自動手。」小皇後知道這件事之後,作為中宮之主的她有權安排喪儀,毫不猶豫地將喪禮減到了最低規格。「給她兩塊木板就行了。還要怎麼樣?陪葬?呵,我是不怕,但只怕皇帝要怕,怕這女人陰魂不散,要拉他去呢。」

堂堂皇妃,喪禮如此寒酸,不知內情的人居多,無端端引發了許多猜測。暖香聽著街頭巷尾那些議論,既不關心也不多心。聽說肅王府當日情況及其慘烈,肅王挾持了那幫女眷,強迫那些人家出手相助。忠勇伯府也在其中----洪彩雲做為肅王妃的表侄女,她一定得賞這個臉,卻不料這一去就沒有回來。她抵死都不相信這表姑父表姑母會真的殺了她,也不相信被自己籠絡好的相公會真的不來救她,聽說眼瞧著忠勇伯府不肯出手,肅王惱羞成怒,一把鋼刀直接□□了她心窩。鮮血當初濺一地,場面極為驚悚。

幸好,幸好。暖香撫著心口感慨:幸好老太太得她的注意,足不出戶,她也向來不跟這幫貴婦人打交道,否則這次也要遭殃。要知道,有那孝子的名頭在,用老太太來要挾忠勇伯府可是比洪彩雲更有效果。

齊志青教育兒子:「大是大非一定要分得清,舍小家為大家。」心裡還隱下另一句話不講,你殺你的表侄女,與我何干?這冷酷倒與當年對待明月一模一樣。

而頂替了明月加進高府的明珠,日子可不好過。尤其在宋王成了安王后,那原本還算和善的婆母便不再護著她了。「你自己籠絡不住男人,還不是怪你自己沒本事?三天兩頭不消停,難道我娶個兒媳婦,不是讓她為我分憂,倒是讓她給我添麻煩了?」高文宴看母親這樣,愈發得了意,對齊明珠非打即罵。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齊明珠終於臉面也顧不上,哭哭啼啼回了娘家。高家竟然也不請人去接。李氏沒辦法親自找上門去算賬,卻受了好一陣數落「親家太太,您還有臉面上門來?咱們清水下挂面,你吃我看見。心裡都有數,誰都別裝相。你好端端的與我們家聯姻,結果一轉手把另一個閨女嫁給了遼王。是我們不地道,還是你們齊家背信棄義?果然是泥腿子來得,不懂禮數。」

李氏心疼得要命,又無可奈何。畢竟親生的,跟當年明月不一樣。結結實實幾場談判,終於和離了------只是折進去大半嫁妝,真是讓她肉疼。估摸著,現在應該預備找個偏遠點的莊子嫁了。

「寧和可不是什麼郡主,她根本就是皇帝的親女兒。皇后冷笑,咱們這個好皇帝,在某次宮廷宴會上,要了自己猶擅風情又愛風騷的小嬸。如若不然,寧和郡主那各色待遇,連真公主都壓過了?這根本就是個真公主。哼,真不知道肅王若知自己一同尋花的嫖友給自己戴了綠帽,那會是什麼感想。」皇後娘娘冷笑一聲,頗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賜死德妃,眼看要成功做上皇太后的她心情大好,時不時召暖香說話,因為暖香身子不方便,她還自己紆尊降貴跑到寧遠侯府,微服的,不必接駕接到腿酸。

暖香聽得一愣一愣,暗道難怪言景行要罵。這樣不顧倫理綱常的亂來,那跟禽獸又有什麼區別?果然要離皇室遠一些,這些人每一個乾淨的。

「寧和郡主,她好像又遊歷去了。據說還要覓個福地,好好修行一番。」

皇后嗤了一聲:「原本寧和郡主可以被皇帝保下的,維持現有的體面。可惜那肅王妃在監牢里把這件事嚷嚷了出來。她父王母親都被誅殺,本就遭受非議,現在又成了笑柄,談資。大家面上都不說,心裡明鏡似的。她這是出去避風頭呢。不過嘛,貨真價實的公主怎麼可能流離在外,皇帝已經在為她建造雅苑了。」

暖香兀自唏噓,原來這大周最榮耀的郡主是個公主。難道她前世也是知道了畸零身世,無法接受,所以才出家的?

雲海茫茫,煙霧迷濛,寧和郡主一身素白衣衫走在山道上,跟在身邊的,是自幼陪伴長大的忠僕。她摸摸被風吹涼的臉蛋,把頭髮夾到耳後,看著媽媽擔憂的神色,微微一笑,倒是十分淡定:「您又何必如此憂心?我不想給男人當妻,也不想給公婆當媳,更不想給人當妾當婢,那些事我都做不來,倒不如一個人自在。」

媽媽猶豫半晌,終於道:「以您的身份,哪怕王府不行了,若是陛下一聲令下,那寧遠侯府--」

寧和郡主立即揮手要她打住:「休要再提。我是戀慕那人。但要我嫁給他,我卻是不願意的。」她輕輕嗤笑,眸帶嘲諷:「我只是要愛與被愛。但我討厭給人當婆娘。」

媽媽這才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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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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