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炫耀

22.炫耀

錦光堂是伯府正房。漆雕彩柱盤龍華鳳,斗角飛檐流光溢彩,紅木廊子上鬼臉青大盆放著木芙蓉,粉月季,小金桂,水晶菊,香味濃郁,屋檐上掛著畫眉黃鸝八哥兒各色鳥類,婉轉清啼。室內珠光爛碎,華麗逼人。

齊明珠對著山雲紋翔鳥玻璃鏡左看右看,用手指觸摸自己的鼻樑。她五官甜凈,眉眼淺畫,嘴唇圓潤,蒙在□□團一樣的臉上好比淺淺的浮雕。大家都誇齊家三姑娘有福相,生的圓潤。她也這麼認為,但最引以為憾的就是鼻子。她總覺得自己鼻樑不夠挺秀,蒜頭鼻一鑲,整張臉都塌了。

聽說幼兒時期經常夾一夾,能讓鼻樑高挺,便常暗恨母親乳母都不講究,讓她長了這麼個不體面的鼻子。

卻不知暖香怎麼知道她這個痛腳,今天只管盯著她鼻樑,看得她恨不得捂住下半邊臉。她剛進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遺憾。看來這個鼻子真是長得太不順眼了,讓人不由自主的盯上。齊明珠左看右看,啪的一聲合上了鏡匣,分外懊惱。

一回頭看到李氏正招呼下人收拾衣服,各色各樣,都是從她的柜子里拿出來的。不由叫道:「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給暖香?」她移步過去,翻看那些錦繡衣裳:「這件蜀錦的,還是煌記的綉樣。這件玫紅的,還有那件月白的,我還都沒穿過。那件可是雪綾緞,上了身跟白月光似的。我不依!不知道哪裡跑來的草民,忽然就成了伯府小姐了。這料子,這衣裳她也配?」

李氏撇了撇嘴道:「沒辦法,老太太說起來了,再沖著今兒的熱絡勁,那肯定是要過問的。」原本李氏逢迎多年,暖香不尷不尬見一面,她有充足的把握讓老太太迅速淡了這個人,以後還憑她施展。(就如同前世那樣)卻不料這丫頭也厲害,毫不怯場,還甚有口辨,老太太歡喜的晚飯都多吃兩碗,還一個勁兒的讓人給她揀菜。

開端不成功,那接下來可就麻纏了。

「那就隨便給她做點呀!我的衣裳,我不給!」

做?現在做哪裡來得及?況且早半年前都知道要回來,現在都沒成衣,這算什麼事?

當初言景行送來消息說尋到了暖香,李氏並不放在心上,跐著門坎站在通風口一頓搶白:「這又是什麼打秋風的新方法?京城裡這麼多達官顯貴就咱們家窮親戚多,三天一個兩天一個要銀子要地兒。每個月不知道打水漂多少錢穀?這回好了,也不說是七大姑八姨拐了彎的姑婆老鄰居,直接成遺孤了?誰愛領誰領去?管我什麼事!」

------卻沒料到還真的領回來了。更沒料到老太太這麼糊塗,一碰頭就認準了是真的,也不想其他。李氏只覺得諸事不順,老天都跟她作對,地震死那麼多人,怎麼她還偏偏活著?馬上明月要說人家,嫁妝又是一大筆!煩煩煩。

齊明珠翻看這些衣裳,這件捨不得,那件也心疼,撇撇嘴道:「明玉不是一樣屬兔嗎?拿她的衣裳好了。她倆還一樣大呢。」

李氏把她巴著衣裳的手拍開:「嫡母從庶女那裡奪衣裳貼補侄女那是怎麼一回事?嚴格算起來,她可是嫡女。」

齊明珠一矮身在秋香色龍鬚方巾褥上坐下,憤恨道:「我才是嫡女呢!如今當著伯爺是我爹可不是她爹。要怨只怨她自己沒福。」

噓-----李氏捂她的嘴:「仔細點,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又有氣生。」

齊明珠看著李氏打包好的衣服就生氣,索性又回頭去照鏡子,卻不料李氏又過來開梳妝匣,眼瞧著纏珍珠的花兒,鑲寶石的簪兒,金燦燦的環,碧瑩瑩的玉在母親手裡翻來翻去。齊明珠大急:

「娘,連首飾也要拿。」

「乖,聽話啊,年下就做新的。」李氏隨口哄勸:「哪次做衣裳訂首飾不是盡著你挑的?」

齊明珠狠狠跺腳氣鼓鼓扭過身去。李氏也氣,恨閨女不開竅,「這點長短有什麼好爭的?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便是老太太護著又能護多久?老人家每到秋天就犯病,指不定熬不熬得過去今年呢。你弄清楚,你的對手是明娟!她如今可得老爺的寵。」

明月明玉這倆姑娘,一個親娘沒了,一個姨娘是下官孝敬的,禮物而已。在李氏手下熬人,翻不出什麼花來。唯有剛進府的紅姨娘,小轎子抬進來的良妾,先是生了姐兒後來又添了成哥兒,實在是讓李氏心裡熬煎。

齊明珠又撇撇嘴:「不就是會背兩首詩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你也去背呀!」李氏也沒好氣:「榆木腦袋笨疙瘩。」齊明珠的雙眼瞧著忽靈,但對讀書實在天賦有限,在幾個姊妹中算最慢的。李氏也是干著急使不上力。

齊明珠不滿的轉過身,看看身上的衣裳悄悄拿了注意。等到兩個哥哥從學堂回來,李氏照看兒子吃飯,齊明珠立即放了帘子,關上門,把包裹打開,又換了一批進去。

掌燈時分,暖香見到了婆子送來的衣裳,那人堆著一臉笑告訴她:「這些衣服都是特意為姑娘預備的。」

暖香點點頭,道聲費心,便讓糖兒拿錢,抓一把遞過去,也不看數量,婆子笑容愈發諂媚,倒是沒想到一個鄉野來的孤女會如此大方。暖香打開匣子,看了一眼,象徵性的拿出一朵珠花對著燭火比照一番,笑道:「嬸子太客氣,這些東西,我原本都不缺的。」

糖兒恰好就在暖香身後,清理小主人的首飾,一件件用白棉布裹了收起來。看到那赤金嵌紅寶雙魚對口鐲子,羊脂玉魚鱗紋如意簪子,水仙乘鯉魚碧璽綠松石頭花,雙魚環扣耳墜子,婆子眼睛微微瞪大。這反應,暖香很滿意。織造府把持著江南半邊天的綉坊染坊綢緞莊,財寶雄厚,嫡女大小姐許飛魚又備受寵愛,她的東西可都是足金足兩保質保品。雖然送暖香的都是魚------但都是造型很漂亮的魚。

婆子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她立即又被暖香的鎖子吸引了。黃澄澄金燦燦的赤金盤螭對口項圈,細細金絲綴著一枚銀杏葉大的玉鎖,質地瑩潤,好似落下了捧月光,天然的粉紅沁刻出了芙蓉花,八字福語,風柔日暖,香遠益清。精巧別緻,貴不可言。婆子眼神都直了------為表看重,李氏特意派了得用的婆子來送東西,她跟著伯夫人也見過些世面,卻不曾在哪個人手裡見過如此精美的玉鎖。

她當然沒見過。這玉鎖是侯府言景行送與暖香的。見了真人,核查了身份,更難得投了緣法,言景行已然決定把這個孤女當妹妹好好寵著。這玉鎖是他親自繪了圖樣,啟用私庫玉材制的,交代工匠莫急莫慌,務必做的合心合意,盡善盡美。

否則怎麼那麼巧,合了暖香二字?從他消息遞過來算起,做了三四個月,回京剛好趕上。見面禮又充當了暫別禮。

言景行還與她開玩笑:「這回可別隨隨便便賣掉了。」

瞧著那寶光瑩瑩的玉鎖,婆子想到三小姐趾高氣揚的比劃:「這枚簪子可是鑲了東珠的。那丫頭定然眼饞死了,她哪裡見過這麼圓潤的珍珠?瞧著吧,明日定然感恩戴德來巴結我。」她不由的摸摸臉,覺得有些發臊。

並非暖香非要炫耀,實在是這府里人都是勢利眼,看人高低下菜碟的。中午她午覺睡醒,要喝茶,水是溫吞吞的,經次一折,晚上泡腳水都是滾燙的,裡頭還有薑片。「天潮,要給姑娘除除濕寒。」糖兒端水回來如是說,那些媽媽真盡心。暖香勾起一邊嘴角笑而不語。這種人蠻好對付。她們愛財,那麼你只要有錢就好了。

言景行?此人的花錢水準和賺錢能力是成正比的,暖香一點都不擔心。反正從上輩子來看,他好像一直都挺揮霍-----然而並沒人阻止或者碎嘴?那就說明他花的錢都是自己的,而且是合法經營賺來的。

暖香並不知道她心中萬能的男神此時剛因為錢的問題被老侯爺訓教。

言景行有一下沒一下翻著手裡的書本,姿態嫻雅,輕鬆愜意,若非封皮上《韜略》二字過於莊重搶眼,會讓人覺得他不過是在讀些閑散詩詞。慶林卻在一邊查賬冊查的抓耳撓腮。

「你知道你現在很像只猴子嗎?要不要我栓上項圈送你去天橋雜技團?」

慶林鄭重的放下賬冊,很誠懇的建議道:「少爺,我覺得您要削減一下開支,畢竟老爺說了要讓你知道錢的厲害。」

「如果你說的是我那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的話,就應該知道我是從來不把它算成收入的。扣就扣了罷。」

「不,我的意思是您的玉坊做私活,纏住了倆老師傅,這倆月本就出貨不力。而現在老爺明顯有抽資的意思。」

啪!言景行合上書本,難得有點嚴肅。擺脫家庭中金錢的束縛和壓制,這種事情他一早在謀算了。但問題是現在就讓父親知道他已經完全經濟獨立,會不會太早了點?父母尚在,便私開生業,說起來可是大逆不道。

所以還是要去服軟認錯?

還有另外一件事,父親為什麼要翻書房?就那情形推斷,他可不是拿了點需要的東西,而是徹底翻了個遍。查我的私庫嗎?言景行輕輕摩挲著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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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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