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奢瞧這些村民手上拿著鋤頭和鐮刀,這人若是落入他們手中,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再一抬眼,就對上他帶著急切懇求的目光,讓她不由得心軟,想她一輩子為求生存都在求人,而這是第一次有人需要她的幫助,本該明哲保身的與他撇清關係的,她卻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勇氣,竟道:「咱們夫妻……今日才抵達這個村子,若你們十多天前就遭小偷了,那肯定與我丈夫無關……」
「老子剛才聽見你說這人不是你丈夫,怎麼突然改口又說是了?」一名穿著鳴陸服飾的官兵走了過來,質疑的問。
她心頭一顫,這裡雖是三國交界處的三不管地帶,但地理位置還是離鳴陸近一些,見到鳴陸的官兵出現不足為奇,而小地方也需要有人維持治安,可現在的她並不能讓任何鳴陸的人認出來,於是她又道:「這……其實平日丈夫對我很好,可這次回鄉的路上,他見到一名路過的女子貌美,便頻頻稱讚人家,我聽了有氣想教訓一下丈夫,所以才不想認他。」此刻還真得和這人扮夫妻不可,要不然讓鳴陸的官兵發現她是逃脫的蛇女公主那就糟了。
「那他身上的羽毛是怎麼回事?」
「那真是鳥兒的羽毛,我有孕在身,回鄉的路上都靠他抓來鳥兒為我補身……你們別誤會他了。」
「所以這男人真是你丈夫?」鳴陸官兵打量著她又問。
「是的,咱們夫妻吵架,造成誤會,很抱歉……」陰奢一臉歉意。
「既是如此,咱們便相信了,不過小娘子,以後你別再醋勁這麼大了,咱們村裡雖都是老實人,但你一個女人家離開丈夫夜裡在外遊盪難免危險,況且鄉間的野狗畜牲不少,當心驚了你的胎氣,特別是近來又有偷雞賊出現,要是遇上就不好了。」有人勸說。
「就是說,以後娘子別盡顧著與為夫的置氣,自己安危要緊啊,以後為夫的保證不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好?」男人仍攬著她的腰不放,朝她眨眨眼說。
陰奢臉紅氣惱,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故意退開一步不讓他繼續摟著。
可那鳴陸官兵眼尖,狐疑的又道:「你們兩個都是陌生人,誰知道會不會聯合起來騙咱們?」
「有道理,這嘴巴說說,誰都能是夫妻,咱們不能輕易相信人!」想想有理,有人馬上附和。
陰奢見身旁的傢伙像惱她壞事,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緊抿著唇,本想不理他,但那鳴陸官兵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一陣心虛,勉強又靠男人近一些,可她一走近,這傢伙馬上得寸進尺的將她緊緊摟住。
男人咬牙低聲道:「你要幫就幫到底,配合著點如何?」
其實有鳴陸官兵在,現在也不知誰幫誰了,她衡量情勢,迫於無奈的點了點頭。「你要做什麼,我配合就是。」
「那多謝了。」男人朝她露齒一笑后,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了她的嘴一下。
陰奢瞬間全身僵硬,眼睛瞪得老大。
「各位,這位若不是我娘子,這嘴能讓我隨便親嗎?不早打死我了,你們若還不信,難不成要我當眾行房給大家看?這也不是不行,就怕不好意思的是各位。」男子說得極其無賴。
這群村民是來抓偷雞賊的,全是粗漢子,聽了這話全哈哈大笑,尤其那鳴陸官兵笑得最為粗鄙。
陰奢渾身血液逆流,她雖好脾氣,也習慣逆來順受,但這王八蛋親了她的嘴還拿她的清白開玩笑,實在太過分了,她氣得雙頰漲得通紅。
村民當然不曉得她的想法,只以為她是害羞了。
「想來這偷雞賊今日咱們是抓不到了,而且聽你這麼一說,咱們也想回去抱自己的女人了,你們夫妻倆趕夜路小心點啊!」帶頭的村民拍了拍男人的肩笑道。
那名鳴陸官兵看了他們一眼,沒再羅唆什麼,便與眾人搭肩嘻笑離去。
陰奢拚命隱忍,直到四周再沒有其他人,她毫不客氣的甩了男人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男人的身子震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竟教人打了。
「你……你混帳!」以前無論母后與妹妹們再怎麼污辱她,她都能忍著,可她沒想到這會兒竟氣到打人。
「大膽!」他震驚后終於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原本那痞痞的模樣瞬間轉為陰沉。
陰奢一驚,退了好大一步,緊張的問:「你想做什麼?!」
「你該死!」他殺意濃濃的朝她逼近。
她哪想到他說變臉就變臉,村民又早已遠去,呼救也來不及了。「該死的是你,我幫了你,你卻趁機占我便宜,你不該打嗎?!」
「沒人會說我的吻是佔便宜,你這丫頭不知好歹!」他用力扼住她的手腕。
「不知好歹的是你,若不是我,你早讓那群憤怒的村民當成偷雞賊打死了,還能凶神惡煞的抓著我不放嗎?虧你之前說會報答我,你就是這樣報答的?!」
他惱怒地瞪視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依舊強烈,他只要一掌就能劈死這膽敢冒犯他的丫頭,可是他確實說過要報恩的,這讓他不由得陷入掙扎,過了一會兒后,他道:「好,我說話算話,你既然幫了我,這個巴掌就當回禮了,你我互不相欠!」說完,他鬆開了她的手。
一脫離箝制,陰奢馬上轉身就跑,跑了一段距離后才停下腳步,她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那翻臉跟翻書一樣快的男人,莫名一陣心慌,她下意識抬手撫著左胸口,轉回身繼續逃。
她一離開,由暗處走出兩個人,蘇易與草萬金忐忑的朝驀魏跪了下來。
「卑職大意失職,護駕來遲,讓……讓殿下受辱了。」蘇易說。
「奴才……也該死,沒……沒法替殿下挨那一巴掌……」草萬金嘴巴快,還沒怎麼思考就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某人立即暴怒,抬起拳頭往草萬金頭頂掄了下去。「你這奴才哪隻眼睛看見本宮挨巴掌了?本宮把你那隻眼睛給剮了!」
「奴才什麼都沒看見,就這張嘴不知怎地胡說八道,奴才自己掌嘴!」草萬金知曉說錯話,連忙往自己嘴上呼掌。
驀魏看草萬金連打了幾下才勉強消氣,冷哼一聲這才讓他停手,可是他的心情還是很不好,臭著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麼。
蘇易與草萬金見狀暗自苦嘆,尤其是草萬金,撫著被自己打腫的嘴唇直想哭。
主子不想被皇後娘娘逼著選太子妃,找了藉口跑來邊境監兵,卻意外發現鳴陸的姦細欲打探大禧的軍備狀況,他一時興起只帶了他們追捕,不料對方發現了,甩開了他們,主子哪能甘心,繼續追蹤,偏偏主子動作快,他們一分神主子已無蹤影。
等他們找到主子后,才知分散後主子被誤會為賊遭村民圍攻,蘇大人本想立即出面救人的,但主子對蘇大人使了個眼色,讓蘇大人退下,明白主子不到非不得已不想曝光身分傷及百姓,他們只得在一旁靜觀其變,見主子利用那丫頭順利脫困,本以為危機已解除,怎知下一刻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丫頭竟敢呼主子巴掌,這一掌打下別說主子愣住,他與蘇大人也驚駭了,主子什麼身分,別說呼巴掌,就是身上的一根毛髮也碰不得,碰了可是要誅九族的,想那丫頭今日是難逃一死的,卻沒料到主子居然放過她了,可這會兒他們卻強烈地感受到主子那鬱結的怒氣。
蘇易朝草萬金暗暗遞了個眼神,讓他說話小心點。
草萬金含淚點頭,自己這張嘴確實賤,經常闖禍,現在打腫了也好,可以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去,給本宮查清楚那丫頭的來歷!」半晌后,驀魏終於吩咐道。他雖說已答應放過她,但膽敢打他的人是誰他得搞清楚!
「是……咱們保證一天內給殿下送來消息。」蘇易與草萬金立刻道。
草萬金忍不住冷汗直流,主子平日嘻皮笑臉的,看似好相處,實則手段多多,尤其讓主子真正惱起來,那可是能令人鬼哭神號的,而他的體驗最為深刻。
陰奢連夜逃離陰煙的車隊,又受到那男人的驚嚇,這一晚實在不好過,天一亮,便在另一個村子尋了家小客棧,累極了的她,頭一沾枕便昏睡過去。
然而,一覺醒來,她頓時覺得晴天霹靂——
「公主不用客氣,本宮這不過是得知這人是你走失的宮女,順道替你將人帶回來罷了。」
「多謝殿下幫煙兒找回愚蠢走丟的宮女,煙兒都不知該如何感謝殿下了。」
剛醒過來的陰奢發現自己躺的地方不是客棧的床上,而是一輛馬車裡,這事已夠教她吃驚的了,再聽見馬車外說話的兩人聲音十分耳熟,她整個人活像遭到雷擊。
「沒什麼,公主要不要確認一下,免得本宮帶錯人給你了。」
話音方落,陰奢看到馬車帘子被拉開來,露出兩張臉孔,一個是擁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陰煙,另一個則是五官突出、濃眉俊目,穿著錦緞的男子……
「你……你這無賴怎會在此?!」竟然是昨晚輕薄她的臭男人!
「放肆,此人乃是大禧的太子殿下,你竟敢喊他無賴?!」陰煙立即怒目道。
陰奢聽了更為錯愕。「他是大禧太子?!」
「沒錯,你這趟隨行卻私自脫隊,所幸是殿下發現你倒在路邊好心救你回來,而你竟這般口無遮攔,這是要丟誰的臉面?!」陰煙斥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