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蕭謹嵐沒想到瑟瑟還在,以為是給自己留了一盞燈,推開門看到她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他又喝了酒,心裡很亂,卻不想去調整,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她交流。尤其想到自己發火的樣子,更是懊惱,畢竟她沒做錯什麼,只是幫錯了忙。
藉著閃爍的燭光看到瑟瑟驚惶的眼神,蕭謹嵐口中的關心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只能生硬地開口,「你怎麼還在這裡?」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抓住手中的剪刀,瑟瑟只覺得一顆心涼得透頂,他果然不想再看到自己一眼,竟然那麼直接地說出厭惡。
「我這就走。」身體抖得厲害,她腳步混亂地往外走,走到門口才想到還沒還香囊,只能僵著身體轉過來,低著頭不肯讓他看自己哭腫的眼睛,「這是你的香囊。」
看她害怕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剛才有多過分,蕭謹嵐揉揉額角,想要露出安撫的笑容,可聽到香囊又笑不出來,只能沉默著伸出手。
「我拆掉了。」又急又快把東西放在他掌中,瑟瑟甚至不敢去觸碰一下他的手掌,生怕會被嫌惡地甩開。
儘管喝了很多酒,卻依舊耳聰目明,蕭謹嵐敏銳地察覺到她手上的傷口,還沒來得及瞧一眼香囊就一把抓住她收回去的手,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甚至還沁出血珠,臉色一沉,「這是怎麼回事?」
另一手還握著剪刀,瑟瑟掙扎著想要收回手來,可他抓得很緊,讓她沒辦法動。她吃痛地抽噎一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亂碰你的東西了。」
她哭得很厲害,像個委屈的孩子,蕭謹嵐只覺得心裡更亂,看她的眼淚覺得格外礙眼,有種衝動想幫她拭去淚水,可想到之前還凶了她一頓,就有些抹不開面子。
「站著別動!」蕭謹嵐口氣嚴厲地說她一句,走進內房,很快又出來,手裡捏著一個藍色的小瓶,「攤開手。」
強忍著眼淚,卻還是不住地流,瑟瑟覺得自己好沒出息,更加難受。看他低頭為自己上藥的時候,愧疚感更深,無論這個男人多麼生氣,他卻還是不忍心自己受傷……想到這份溫柔屬於晏眉,一股強烈的嫉妒湧上心頭,瑟瑟終於沒辦法欺騙自己心底的感覺叫羨慕,羨慕晏眉能得到這個男人的愛,羨慕晏眉即便死去都沒有失去這個男人。
可她只能遠遠地望著,隱瞞自己的感情不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是不可以的,兩人的身分已經註定了一切。
「不準哭了。」讓她哭得心煩意亂,蕭謹嵐臉色發黑。
「嗯。」不想違逆他的話,瑟瑟咬著唇忍著,藥粉灑在手上有些刺痛,她的手臂忍不住瑟縮一下。
耐心地撒好葯,蕭謹嵐囑咐兩句,「傷口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擔心留疤。」
提到疤痕,瑟瑟的目光忍不住長久地落在他臉上,這是她第一次遇到蕭謹嵐時,他為救她留下的,可以算是唯一的紀念。深吸一口氣,瑟瑟知道自己該主動提出離開,這個男人即便發火都還是溫柔,他大概不會做出攆人的舉動,可她也沒了留下的資格,倒不如自己識相一點。
看他進內房把葯放起來,瑟瑟深吸一口氣開口,「明天我回小姐那裡,要是這邊還有事情要做,還是讓管家找個伶俐的……」
她還沒說完,蕭謹嵐就走出來,眉頭緊鎖,「你剛才說什麼?」
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得渾身都在發抖,她鼓足勇氣道歉,「今天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張,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回去小姐那邊侍候,不打擾你。」
「誰讓你回去了?」蕭謹嵐很不高興,儘管一直暗暗警告自己不準再發火,可喝過酒的腦袋卻變得不知變通,反應是從未有過的激烈,「我什麼時候讓你走了?」
「可是我犯了錯。」
「犯錯就要走,你倒是乾脆。」
聽出他話里的諷刺,瑟瑟更難受,「我真的知道錯了。」
看著她的眼淚就覺得心煩意亂,蕭謹嵐攔著轉身欲走的她,語氣有些沖,「我有允許你離開嗎?」
這下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瑟瑟只是沉默地站著,努力不去觸碰靠得很近的蕭謹嵐,可他身上的酒味卻濃烈得要命,讓她只是聞著就心疼,忍不住去想他煩惱酗酒的樣子。
看她嚇得要命,蕭謹嵐深吸一口氣平緩一下情緒,「白天的事情是我一時憤怒,你不用介懷,我沒生氣,你也不用離開,留在這裡就行。」
像是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瑟瑟抬頭,「真、真的嗎?」
「真的,我本來就不是氣你。」他只是看到香囊,一時憤怒上頭,回過頭去想才發現自己執著的東西那麼可笑,人已經離開那麼久,就算留著香囊又怎麼樣,何況她只是幫著修補,讓香囊看著更好一些而已,發火不過是一時驚怒。
眼底閃出一絲希冀,瑟瑟幾乎要答應。
「你不會是因為害怕我攆人才半夜不睡?」
瑟瑟勉強笑了一下,可隨即想到今晚她遲遲不肯回房的原因,又僵了一下。她忘了,忘了她不肯離開書房的原因,除了害怕這個男人攆人,還想最後看看他住的房間,多看幾眼記在心裡。想到心底隱藏的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她意識到自己不能留下來,「我、我還是要回去。」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心裡酸得難受。
這一次就連蕭謹嵐都疑惑得不行,臉色不悅,「為什麼?」
蕭謹嵐以為這個女人很膽小,平時也都是怯生生的像個小媳婦,沒想到她竟然會反駁自己的話,他皺眉,「告訴我理由。」
因為我喜歡上你了,我對你越來越在乎,所以不能留下來,因為越是接近你,想要的越多。明明沒有見到他之前只是感激,當作恩人一般,可見到他的第一面,心裡就都變了樣,感激變成在乎,她第一次喜歡上男人……可這些理由都不能說出口,瑟瑟只能沉默抵抗,「我不想留下了。」
「這不是理由。」
「我總是做錯事情。」
「做錯事情。」蕭謹嵐無奈,「自從你來到這裡,我的院子從未那麼整潔過,你倒是說說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香囊……」
她比自己想像的還固執,蕭謹嵐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不想她走,「我已經說過不會計較。」
已經絞盡腦汁都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她沉默了一下,「我想回去。」
這一次蕭謹嵐沒有繼續反駁,他的表情因為她的堅持變得極其難看,明知道自己不該強求她,可心裡就是有種不想她離開的念頭,這很莫名其妙,「你決定了?」
「對不起。」她只能道歉。
明明是她犯錯在前,結果卻成了他在挽留。
冷笑一聲,蕭謹嵐被她的固執刺激得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緖,加上酒勁作祟,忍不住進一步靠近,甚至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胸瞠和門之間,聲音透著怒氣,「看來我是個很不好的主子,留在我身邊就讓你這麼難受,就算我一個月後就離開潁州,你都不願意留下。」
讓他的氣勢逼得渾身僵硬,瑟瑟急得要哭,她不能說出真實的理由,可這個男人卻突然執著起來,像是非要得到她的答案。感覺身周都是他的氣息,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推開男人,卻忘了自己的左手還抓著剪刀。
反應比常人更快,蕭謹嵐幾乎是立刻抓住她的手腕,略一使力讓她鬆開了剪刀,鐵器落地的清脆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笨女人,你拿著剪刀做什麼?還怕自己傷得不夠厲害嗎。」氣惱地凶她,蕭謹嵐忍不住發火,想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有些心疼,這感覺就連他自己划傷臉頰的時候都不曾有過。他竟然心疼一個笨丫頭,這讓他更加心煩,語氣沖人。
「我不是故意的。」眼圈忍不住又蓄滿了淚水,瑟瑟厭惡自己的脆弱,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掉眼淚,可真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