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04章
?朱樉待在這裡也覺彆扭得很,他瞧了瞧那太子妃,道:「既然皇兄和皇太孫都安好,那我便也可放心了,我這就帶風水師前去瞧一瞧那宮殿……」
太醫忍不住出聲道:「秦王殿下,如今太子已有好轉,怕是不需要再去瞧那風水了。」
聽這太醫言下之意,自然是不信什麼風水之說的。
陸長亭正想著呢,便見那幾個太醫還朝自己掃了過來,眼底明顯是極為不信任的目光,甚至還有的眼底帶著幾分薄鄙。
陸長亭雖然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很是不痛快,但他卻不會輕易露了痕迹。被人小瞧也並非什麼稀奇事,誰讓他長了這樣一張生嫩的臉呢?
此時太子妃和太醫想得差不多,只不過她並非是全然不信風水,只是,她一不信陸長亭這個少年人,二是不信朱樉。雖說朱樉帶風水師前往,是眾人皆知的事,但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太子妃卻仍舊害怕朱樉再動什麼手腳。
太子妃臉上終於見了點笑模樣,她淡淡道:「是啊,秦王剛回到京師,不如好生歇息一番,這些事還是交給旁的人來操心吧,太子身體已有好轉,秦王也可放心了。」
陸長亭微微皺眉,同時朝著朱樉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陸長亭從朱樉的臉上看出了不快,太子妃不喜歡朱樉,朱樉又哪裡會喜歡太子一家呢?陸長亭不由再度皺眉,同時他也將頭埋得更低了,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情緒。
但朱樉哪裡是太子妃三言兩語便能推拒掉的,朱樉*地開口道:「關心太子,乃是為弟本分,既然風水師都請來了,不讓他去瞧一瞧,那又如何說得過去?」
太子妃面上微惱,但朱樉都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而來,太子妃哪裡還能拒絕呢?自然便只能道:「那,那秦王便去瞧吧,不過……」太子妃笑了笑:「不過那邊已經有父皇派過去的風水師而了。」言下之意便是用不上陸長亭了。
讓太子妃失望的是,朱樉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點頭道:「我知曉了,那我便告辭了,皇嫂保重身體。」朱樉這幾句關心的話都被他說得很是寡淡,可見他和太子一家關係確實不大好。以朱樉的聰明,若是要裝出情真意切的模樣,他不會裝不出來,那麼現在他的表現,就只能說是確實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就在他們往外走的時候,陸長亭掃了一眼太子妃的方向,那太子妃將太子擋得很是嚴實,太子長什麼模樣,什麼臉色,睡著還是昏迷著,都一概不知……這可著實是將朱樉防得有些厲害啊。
待到出了宮殿後,朱樉的面色便立即沉了下來。他伸手攥住了陸長亭的手腕,不過朱樉此時看上去咬牙切齒的樣子,實際上卻是握著陸長亭的時候,動作卻是極盡輕柔的。
「什麼東西!」朱樉罵道。
陸長亭心底微微一驚,朱樉這不會是在罵太子一家吧?正想著呢,卻又聽朱樉道:「不過幾個太醫,倒是敢瞧不起長亭了……」
陸長亭這才放下了心,原來朱樉這是為他不快。
「走吧。」朱樉敢在門口斥罵那些太醫,當然也說明了朱樉在宮中是個什麼地位。見朱樉面色漸漸平復下來,陸長亭也就放了心。
朱樉牽著陸長亭的手腕,半點也不敢鬆開。旁人見他這般看重這個少年公子,自然心底也就起了幾分敬畏心。
不得不說,朱樉這般行為對他還是極有益處的,至少叫這些人不敢小瞧了他去,無形中也減少了他在宮中的風險。
一邊往前走,情緒平息下來的朱樉,也開始低聲與陸長亭交談:「長亭,我確實並非育有意瞞你……」
「我知道。」與太子有關的事,自然不能隨意說出去,只是就朱樉騙了他這件事本身來講,當然也沒這樣輕易便能讓陸長亭原諒。
見陸長亭這般平靜,朱樉卻絲毫也放不下心。他知道陸長亭有多理智冷靜,但此時長亭越是冷靜,是不是便說明,越加對他失望透頂呢?
就算尊貴如秦王殿下,這一刻也感覺到了心一陣空懸,怎麼也落不到實處。
「長亭……」朱樉猶豫著出聲道。
陸長亭也著實見不得朱樉這般模樣,他不由看了看朱樉,問道:「秦王這是做什麼?」朱樉可不該是這般猶豫的模樣。
原本乍然聽到陸長亭開口便喊「王爺」,朱樉心底一涼,頓覺不好,但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旁邊的宮人後,朱樉這才想起,他們現在是在皇宮中,地點不一樣了,自然陸長亭的稱呼也就不一樣了。朱樉心下稍定,也注意到了陸長亭方才那句意味深長的問話,是啊,他這般是做什麼?
既是做錯,那麼大方求得長亭原諒便是,一次不成,還有二次,二次不成,還有三次四次……他是什麼人?他是秦王!難道長亭不原諒他,便先自己沒了分寸嗎?朱樉心中頓時更為安穩了。論起如何哄好長亭,老四定然知道,改日給老四去個信問一問便知曉了。
大定之後,朱樉面上的神色就要好看許多了。他之所以會在面對太子妃的時候沒什麼耐心,不僅和他這段時日被冤枉有關係,還和他心中始終挂念著陸長亭有關係。朱樉抬手摸了摸陸長亭的腦袋:「多謝長亭提醒了我。」
陸長亭面上神色動也不動。
越是見他這般模樣,朱樉心底的喜愛便越盛!
皇家子嗣可不少,但朱樉卻覺得,再沒有人能勝過陸長亭在他心底的地位了!
朱樉壓下微微激動的心情,帶著陸長亭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朱樉撇開了道歉的事,轉而和陸長亭說起了風水正事:「出事的乃是太子之前居住的端本宮,出了事以後,太子便搬到文華殿了,連同妻兒一起。」
「風水有異是如何發現的?」
「宮中都養了些會瞧風水,通陰陽學的,那日倒也是湊巧,太子身體日漸孱弱,正值生辰時,卻突然病情加重病倒,昏迷了一夜,父皇震怒,派人來查。先是大夫,后是派錦衣衛插手調查此事,隨後欽天監介入,便有幾個通陰陽學的也來了……大夫久治不好,錦衣衛查不出頭緒,唯欽天監的人說這是中了邪,之後宮中便開始搜羅可有人借巫蠱術來害太子。最後欽天監的人商量一番,報上結果說是風水有異,羅盤都有了示警。而後巫蠱術也未能搜出來,於是這風水有異的猜測,便算是坐實了!」
「嗯。」陸長亭很有耐心地聽著他繼續往下說,這些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干係,但實際上,在之後追查動手的人時,卻是很有幫助的。
「從風水上打開突破口以後,錦衣衛便再次插手開始偵查,最後……」
「最後查到了你的頭上?」
「嗯。」若是之前說起此事,朱樉已經忍不住憤怒了,但是經過方才陸長亭一句反問,朱樉便奇迹般地冷靜了下來,重新找回了之前的理智,「人證、物證,一個都見不到,只有人在父皇跟前是抹黑我。雖說他們輕易也撼動不了我,可我卻受不了這番冤枉,自然要尋人前來解決此事,長亭便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如何抹黑你的?」
「說我府上養了不少的風水師,說不準早就有此圖謀了。」之前說起這話,朱樉也是氣急,他府上那麼多風水師,不過都是為了追查當年中都風水之事!而如今卻被人曲解成了這般模樣!叫他如何能不怒?不過這些情緒現在都被很好地收斂了起來,再說起這句話,朱樉的口吻已經是不咸不淡了。
「欽天監的人本事應當很好吧……」陸長亭喃喃道。
「本事好又如何?本事好就沒有瞧錯的時候嗎?」朱樉冷笑道:「我本沒做過,他們想要往我身上推罪責,怕是沒那麼容易得逞!」
「那你怎麼敢信我?」陸長亭轉頭瞥了他一眼。
朱樉立即改為柔和的笑容,道:「這是自然,旁人怎能與長亭相比?」這話說得雖然諂媚了些,但還是真誠的,何況能得王爺如此諂媚,陸長亭也是獨一份兒了。
陸長亭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嘴角:「那便讓我好好瞧一瞧,這端本宮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吧。」
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宮人們自然離得遠了許多,不過就算是如此,他們也能聽見幾句耳語,朱樉和陸長亭都知道他們能聽見,也根本沒有要掩蓋的意思,這些話若是傳入洪武帝的耳中那不是更好嗎?這該叫冤叫屈,當然就得叫!只要別在言語間怪罪洪武帝就是了。
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就走到了端本宮外。
端本宮將會成為世代太子的住所,後世雖有宮殿更名的時候,但卻極少有變動到其它大殿去的時候。
這端本宮的風水,陸長亭早在後世的南京故宮裡便見過了,但是畢竟後世故宮都是經過修繕的,和千年前自然還是有著出入的,那風水自然也就免不了有些差異,因而陸長亭絲毫不敢託大,還未踏入端本宮,他便當先瞧起了宮殿的外觀,其實這是最難動手的地方,畢竟堂堂太子居住的宮殿,誰敢來動工做手腳?這個目標太明顯了。但就算明知不可能,陸長亭也沒有放過。
有句話說得好,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若是他先入為主,忽略了這些地方,最後卻導致出了問題,那該如何呢?
朱樉雖然也覺得沒必要,但他見陸長亭瞧得認真,便很是自覺地沒有胡亂開口,打擾了陸長亭。
很快,他們踏入了端本宮。
端本宮外的守衛目不斜視,就這樣放他們進去了,顯然是在來之前,洪武帝便已經吩咐過了。待踏入后,便能看見宮女太監還在裡頭清掃屋子,陸長亭見狀不由皺眉。這般個破壞現場法,就算是有問題,誰又能找得出來呢?
朱樉注意到陸長亭皺眉的動作,不由道:「這是欽天監的人吩咐的,說是要去晦氣。」
「人也沒在宅子里,何必這樣心急?這樣一清掃,旁人陷害你的證據豈不是也跟著沒了嗎?」陸長亭對此很是不滿,難道洪武帝也就任由他們來嗎?但是想到洪武帝對太子一家的看重,陸長亭便覺得,說不定這也是洪武帝准許的了。
朱樉這下撤下了心頭的不快,自然輕鬆了許多,他沖著陸長亭笑了笑,道:「怕什麼?我有長亭。」
陸長亭:「……」把你得瑟的,你咋不上天呢?
心底吐槽歸吐槽,但陸長亭面上還是因著這句話而柔和了許多。
正好這時候宮人們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忙躬身見禮,一邊也小心地打量起了陸長亭。這段時日里,端本宮裡也來了不少人了,他們雖有驚詫於陸長亭的容貌好看,但別的驚訝卻是無的,畢竟他們見的人可也不少了。
陸長亭直接無視了他們的目光,此時陸長亭的注意力在內殿幾個身影身上,瞧那模樣,他們應當就是欽天監的人。
這些人才是接下來陸長亭需要密切關注的對象。
宮人們呼喊「秦王」的聲音驚動了裡面的人,當即便有人出來了,為首的是個老頭子,身上的官袍空蕩蕩的,看上去很是乾瘦,這樣的人,第一面便給人以難以接觸之感,陸長亭著實忍不住微微皺眉。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麻煩了。所謂相由心生,看眼前這人,便能知曉他的性格究竟是何等的刻板頑固。
「見過秦王殿下!」老頭子先行了禮,緊跟著出來的幾人,也紛紛向朱樉見了禮。不管此事跟朱樉有沒有關係,在洪武帝沒有下定論之前,他都是極為受寵的秦王殿下,眾人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而陸長亭此時又注意到了兩個人,那兩個人並沒有身著官袍,他們站立在這幾人的身後,著白身打扮,一個堪堪步入中年,一個正值青年,這兩人都很是沉得住氣,面上冷傲,在欽天監的人都見了禮以後,他們方才拜見了朱樉。
朱樉對這些人都不敢興趣,只匆匆掃了一眼,連話都沒有多的一句,畢竟此時重要的是讓長亭先瞧清楚這端本宮的風水問題。
於是朱樉揮了揮手,道:「你們不必管了,我帶了一位風水師前來查探端本宮的風水。」
那老頭子皺眉道:「秦王殿下如此大費周章,怕是不必要的,此處人已經不少了,便請秦王殿下將人帶回去吧。」
朱樉冷聲道:「本王帶來的人,誰能置噱?今日本王便偏要讓他來瞧一瞧!」
「這瞧,也不一定能瞧出來結果啊……」有人小聲說道。
陸長亭朝著那人看了過去,那是個較為年輕的人,約摸在二十六七的模樣,難怪這麼不懂規矩……
陸長亭正想到這裡的時候,朱樉就已然不快了,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那人,道:「這等不通規矩的東西,怎麼也能在皇宮中行走?衝撞了貴人,他擔待得起嗎?」
那人嚇了一跳,大約是沒想到朱樉到現在都還能擺王爺勢頭,頓時臉色都白了。
陸長亭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暗道了一聲著實太蠢!
這樣蠢,若是哪日死了都不稀奇。
欽天監賴是朱樉之過,難道他們便真以為都是朱樉的錯了嗎?現在洪武帝都緊閉著不曾開口,他們又哪來的權利,將這個罪過在朱樉身上釘死呢?這般態度,便可算作是藐視皇家了!朱樉要拿下他們還不容易?
雖然發作了一通,但朱樉也沒興緻真將那人怎麼樣,不過借作敲打而已。朱樉帶著陸長亭仔細查探起了整座宮殿,這下子,這些人倒是不敢有微詞了。
所謂欺軟怕硬,便是如此了。陸長亭心底覺得實在有些好笑。
朱樉壓下心底的火氣,暫時將這些小卒子都拋到了腦後去。
「長亭,如何?」朱樉放緩了語氣低聲問道。
陸長亭搖頭道:「如今很難瞧出來什麼。」痕迹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這不僅得靠細心觀察了,還得靠運氣。
朱樉心底微微一緊,但是在他轉過頭,瞥見陸長亭面上神色並不焦急后,朱樉剛緊了的心,立時便又鬆開了。
「需要些時日?」
「這是自然,但是想來也花不了太長的功夫,能發現便是能,不能發現那便是不能,耗不到十天半月去。」至少依照陸長亭的準則來說,若能發現,那麼幾日內便能發現了。
朱樉聞言,頓時大為不悅地道:「也不知道這些人在拖延什麼……」朱樉對陸長亭信任非常,既然陸長亭說耗不了那麼久的功夫,便自然是耗不了。
「秦王殿下。」就在朱樉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便有人出來打攪了。
那人走到了朱樉的跟前,先是恭敬地見了禮,然後才將目光放到了陸長亭的身上,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陸,陸長亭。」陸長亭淡淡地應道,這開口的乃是那作白身打扮的青年,青年臉上的冷傲之色還未完全褪去,加上他年紀大身量高,站在陸長亭身前便頗有些壓人的味道了。只是陸長亭又哪裡會將這一點放在眼中?陸長亭彷彿對此毫無所覺一般,倒是叫那些欽天監的人得以高看了他一眼。
「方才聽聞陸公子說,這查探的功夫花不了多少,耗不到十天半月,發現便是發現,沒發現便是沒發現,可是如此?」青年將陸長亭方才說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這下陸長亭也猛地反應過來,青年這是對他之前說的話,心頭不服氣呢。原他還以為這青年如何沉穩呢,沒想到這便沉不住氣了。不過,陸長亭方才那話,對於在場這麼多人來說,都不會覺得好聽。
這年輕公子口中的話,不就是在指責他們無能嗎?
能站在皇宮中的人,自然都是精英!自然的,他們也就格外地難以忍受陸長亭說出口的話。
但陸長亭也不會後悔自己說了這樣的話,他本也沒說錯,這些人也的確是將事情拖延許久,都還未能查出個子丑寅卯來!若非太子身體有所好轉,洪武帝怕是已經在心焦之下,問他們的罪責了。有什麼能力,便當什麼樣的差事,現在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還不許人說了嗎?
陸長亭分外鎮定,點頭道:「不錯。」
也或許是因為身旁還站了個朱樉,此時陸長亭有底氣極了。
「這位陸公子著實大才,依陸公子言,便定然是知曉太子宮中何處有異了吧?」青年立即便問道,他的口吻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咄咄逼人的。
對於這個結果,陸長亭並不意外,凡是有些才氣的,都難免恃才傲物,何況是方才被他打了臉,現在對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他身上找回去。
「閣下沒聽清我方才所言吧,我方才說的是,瞧得出便是瞧得出,瞧不去便是瞧不出,又怎麼成了我已經瞧出何處有異了呢?」陸長亭大大方方地反駁道,他根本不在乎這點面子,一時爭勝有什麼用?要最後發現異處才有用。這時候實誠比撒謊更好,陸長亭沒必要為了顏面強裝自己知道了。
「行了。」朱樉插聲了,他冷冷地環視一圈眾人,道:「既然你們花耗了這樣久的時間都未能發現什麼,如今還要跑出來為難別人一眼內便查出嗎?」
青年面上雖仍有不滿,但到底還是被朱樉的話安撫住了。
唯欽天監那老頭子,笑道:「秦王殿下忘了嗎?欽天監早就查出來了,只是殿下心中不信,這才命我等重新查探的。」這個所謂的查出,自然指的就是旁人所說,太子是受秦王所害的事了。
朱樉的面色有些難看,偏偏這老頭子油鹽不進,臉上刻板的笑容莫名變得陰森可怖了幾分。
經過這麼一次交鋒,陸長亭也算是看出來了,與他們多說無益,這欽天監里,定然混進了故意與朱樉為難的人,若是此時還繼續和他們一味進行口舌上的交鋒,那就著實是太笨了。
陸長亭輕輕拉拽了一下朱樉的袖子,因為這個動作做得極快,因而分外地不留痕迹,陸長亭偏心的一面再度展露了出來,他道:「殿下,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耽誤了皇上的事。」
皇上的事?皇上能有什麼事?他們都豎起了耳朵聽,卻又什麼都聽不到,頓時心亂如麻,想要阻攔秦王的腳步也就隨之停滯了。
實際上陸長亭口中的事,也就是指這件事……
當時在大殿中,不是洪武帝讓朱樉帶他先來瞧瞧嗎?這就是皇上的事了!
但正因為陸長亭沒有說明白,這才給這些人留下了無邊的想象空間,自然的,他們也就不敢亂動了。只那青年,對著陸長亭笑道:「那我便等著陸公子大展身手了!」這青年的笑容是陰沉沉的。
朱樉冷笑道:「若非父皇所請,本王便剜了此人的眼珠,剝去他的麵皮。」當然這話是背過身來后說的,畢竟這樣的話若是傳入洪武帝耳中,說不準便要落個殘暴的名聲。那頗受洪武帝喜愛的太子可就溫文良善得很!洪武帝喜好的是這樣的兒子。
陸長亭搖頭:「莫開這種玩笑……」陸長亭說著又拽了拽朱樉的袖子:「我發現殿中氣場確實有不對的地方。」
朱樉心思卻暫時不在這裡。他暗暗道,長亭,我可未開半點玩笑……
「何處不對?」朱樉壓低聲音詢問道。
陸長亭指了指一個方向,朱樉道:「那正是太子睡的地方。」
誰叫他比起旁人來說,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呢?陸長亭自然比別人更容易發現這宮殿之中的異處。可這一點,別的人不知道啊,誰能想到陸長亭已然擁有這樣卓越的本事呢?
方才那青年密切關注著陸長亭,此時偷聽到陸長亭說自己發現了異處,不由覺得好笑:「誰都知曉那是太子起居的地方,這位公子指向那處是為何意?」
陸長亭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大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朱樉自然跟上,而有朱樉在一旁,他們自然很是輕易地便入了那宮殿。
青年猶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欽天監的人自然也時時在關注他們,只是沒那青年那樣,敢做到如此明顯。
陸長亭此時在屋中轉了一圈兒,道:「這屋中的擺設應當是被挪動過的。」
但那些宮人打掃得一乾二淨,哪裡看得出來痕迹?青年笑道:「公子可莫要過分隨性妄言啊,公子瞧一眼便知道在屋中挪動過擺設,我倒是好奇公子的這雙眼,究竟是何等厲害。」
對方針鋒相對,陸長亭當然也不會示了弱,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自然,我的眼也不是誰人都能有的。」
那青年卻更加覺得陸長亭在說大話,只輕嗤一聲,便要看陸長亭如何繼續扮下去。
「將宮人叫來問問吧。」陸長亭道。
青年忍不住笑了:「我還當公子有什麼本事,原來公子的本事便是將宮人叫來拷問嗎?」
陸長亭用彷彿看弱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管我有何本事,能最快問出結果的法子,我為何不用?」
他們為了故意賣弄,自然是靠一雙肉眼來瞧,但總有些東西並非一雙肉眼能瞧出來的,因而才進度緩慢……對於被分來和他們搶功,還大言不慚的陸長亭,他們心底都很是抵觸抗拒,尤其這青年在見到陸長亭的傲氣之後,便更為不滿了,這才針鋒相對起來。而此時被陸長亭藐視了一番智商,那青年的臉色被瞧得甚至有些發紫起來。
朱樉輕笑一聲,知道陸長亭是誰人的面子都不會給,遂將宮人們叫了進來。其實陸長亭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從宮人們的口中問出什麼來……畢竟端本宮出了事以後,宮人很可能有所變動,何況若是動的什麼小東西,那宮人也不一定能想起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樣久了……
但陸長亭沒想到,還真從他們口中問出來了些什麼。
「有……有動過……」答話的是個模樣穩妥的大宮女:「是、是有一日,次妃在殿中時,便和太子說,要換了那美人榻,說是放在窗邊才好。」
陸長亭掃了一眼美人榻:「還換了什麼地方?」
「這……」
那宮女似有難言之隱一般,半晌都不敢說話。
「怎麼,有什麼連本王跟前都不能說嗎?」朱樉面色一冷,厲聲問道。
「殿下,奴婢……奴婢……」那宮女臉色發白:「奴婢想著,此事應當、應當是沒甚關係的。」
青年在旁邊嗤道:「之前錦衣衛都未能問出來的東西,公子倒是好手段,一問便知道了。」
陸長亭絲毫不驚慌:「錦衣衛問的是刑訊官司,我問的卻不過是殿中有何物挪動。」這等細節,想來那些錦衣衛也並不會問。何況這時候錦衣衛才成立一年,又能有如何厲害狠辣的本事呢?和後世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相比,還是差了許多。
青年見往陸長亭頭上扣帽子便只能撇了撇嘴。心道,這陸長亭倒是個聰明人!
這青年卻是忘記了,他方才插話,掃的豈是陸長亭的面子,那分明乃是秦王的面子!朱樉如何能忍得了他,當即便道:「來人,將此人送到父皇跟前去發落,便說他惡意阻撓他人查探太子之案,還敢對本王不敬……」
那青年呆了呆,這才跪地道:「秦王、秦王,草民並無此意……」
雖然口稱草民,但卻傲氣不改。
陸長亭實在瞧不上他。他雖也有冷傲,哪怕面對朱家兄弟也是分毫不讓,但那都是建立在他無錯的基礎上,而並非胡攪蠻纏,明明站不住道理卻還要硬擺出架勢來。
「驅趕出去!」朱樉看也不在看那青年一眼。
陸長亭淡淡一笑,這時候才道:「留著他吧,我也好奇,他有什麼本事呢。」
朱樉冷聲道:「這等人,能有何本事?」
陸長亭一邊往著太子睡過的床邊走,一邊道:「他不是擅長搜尋宮殿嗎?總能搜出來些什麼的。」
這話不正是在打這青年的臉嗎?
青年面上果真一片青一片紅,彷彿開了個染坊似的,煞是好看。
陸長亭站定在床前,道:「可是這處有了變動?」
那宮女難以啟齒,羞澀難當,那還能是什麼不敢說呢?自然便是閨房之樂了。
宮女小心地點了點頭。
「也是次妃讓變動的?」
宮女「嗯」了一聲,死死地埋下了頭。
見這陸長亭當真三言兩語便問出了些東西來,那青年的臉色是更為難看了。
「你不說也罷,那便讓我瞧瞧,這究竟是動了什麼。」
那宮女鬆了一口氣。
但隨即陸長亭又道:「但你要記清楚,你若此時不說,之後便是隱瞞之罪了。」
朱樉聞言,讚賞地看了一眼陸長亭,還心道,長亭雖然從未接觸過皇宮,但是這本事手段卻分毫不差!
而陸長亭這番話,果然將那宮女嚇住了。
宮女哆嗦著道:「也、也沒什麼……只是放了些求子的東西……」
「下了葯?」朱樉面色一冷,頓時氣勢壓人。
「不不,只是放了擺件……」
宮女指著床底:「真的、真的……」
陸長亭有些無語,這後宮之中的女人為了求子,還當真是用盡手段啊!陸長亭暗暗搖頭,若是坐實問題出在這上面,那次妃的日子便要不好過了。
其實皇太子朱標並不過分喜好女色,加上洪武帝本也不喜如此,因而太子宮中妻妾甚少,除了繼妃呂氏,便只有這位次妃能在朱標跟前說上話了。而觀太子子嗣,除卻元妃常氏留下的一個兒子,剩下的便都由呂氏所出……可見朱標多麼遵從老朱家的慣例……這次妃在位置上坐得久了,看著皇太孫極為討洪武帝歡心,心底會難受也是正常的。
只是難受歸難受,做出這等行為,便絕對是愚蠢了。
這是陸長亭第二次爬床底,他熟門熟路地讓人送來棉被鋪地,而後對朱樉道:「勞煩王爺為我舉燈。」
青年暗罵道,方才還道我不敬王爺,此時你不也是嗎?那青年還頗為幸災樂禍,哪裡知道下一刻,秦王便樂顛顛兒地舉著油燈,蹲下身去給陸長亭照明了。
青年剛展露出的一絲笑意,又生生被他吃了回去。
悲喜交替,那叫一個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