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京都風雲
?說出了一句好字,心也宛若有了歸處。
「當真?」沈逸風的眼亮了起來。
「自然。」李薇竹說道,「既然說了,我就不會後悔。」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說道:「你放開我罷。」
情之所至便為之,他的舉止到底有些孟浪了,此時聽著女子嬌軟的聲音,心中有些意動。他騰出了位置讓李薇竹可以離開,心中念了一句佛號,平息剛剛升騰而起的欲·念。
她站起了身子,想要喊茜草,想了想做到了梳妝鏡前,就著昏黃的銅鏡,抿著額前的鬢髮,沈逸風見著李薇竹再次起身,就說道:「後面還有一點,你過來,我替你抿髮。」李薇竹便背對著沈逸風坐下,他伸手取下了發簪,用玉篦抿著髮絲。
他的動作輕柔,似乎生怕用力扯痛了她一般,最後簪上了發簪。
「好了。」沈逸風把玉篦遞還到李薇竹的手中,「是不是我醒的比過往的早,累得你也過來探脈,不能多休息。等會再睡一會兒吧。」
李薇竹點頭應下,隨即喊來了茜草在屋內守著,李薇竹原本是想要睡得,只是經歷過這樣一遭,也無法繼續安睡,索性敞開了院門,走了出去。
西南邊的一角就是花園,李薇竹敞開了院門的時候,透過鬱郁蒼蒼的香樟樹和爛漫的菊花,就看到了段氏,她穿著的是白綢短打,左手下壓右手揚起,是八錦圖的起勢。
李薇竹站在樹后,並沒有打攪段氏,看著她略略有些生疏卻做完了全套。段氏這些日子的容養,身子豐腴了不少,因為打八錦圖開了胃口,也不曾有孕吐,紅光滿面肌膚細膩,反而比孕前更要動人。
「你的動作很好。」李薇竹贊道。
段氏身邊的丫鬟拿出手帕就想要給她擦拭汗水,段氏從她的手中接過了手帕,「我來吧。」一面向著李薇竹走來,「這就已經結束了,沈世子如何?」
「他很好。」李薇竹說道:「現在還不能下床,過些天就好了。」
段氏雙手合十,面上露出了笑,丈夫與沈逸風是至交好友,她自然也是希望沈逸風能夠好起來,「我這就打發人去說一聲,潤然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歡喜成什麼模樣。」
李薇竹聽言淡淡一笑。
段氏注意到了李薇竹的手,知道她手裡沒有現成的葯,就吩咐讓人去買,她的目光關切,聲音里有些責備,「女兒家的手等同於臉面,昨個兒晚上就應當打發人去藥鋪,就算是宵禁,去藥鋪也是使得的,也不要怕麻煩了別人,敲開了藥鋪的門,無非是多給些銀子罷了。你這裡傷成這樣,若是留疤了怎的是好?」
昨個兒李薇竹也確實是累了,也不想驚動別人,才會如此,至於說留疤,她是不擔心的,她有乾娘的那一套方子,「多謝好意,我昨個兒也是倦懶了,才講究過一夜,晚些等到好了用珍珠膏塗一塗,不會留疤的。」
段氏因為打八錦圖,身上出了汗,不能在風中久站,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李薇竹先前一顆心都撲在沈逸風的身上,也沒有仔細看過著園子,見著其內是花團簇簇,菊花在內陸應是隆冬的季節里開得是艷艷。最打眼的,李薇竹恰巧識得的是西湖柳月。花瓣為大匙粗官瓣,外部花瓣扭轉稍下垂;中部花瓣旋轉開放;內療花瓣裹抱,微露花心如皓月臨水。
「這是昨個兒晚上他抱回來的。」段氏順著李薇竹的目光,也看到了這株西湖柳月。
「世子教過我。」李薇竹說道,想到沈逸風說過的,便說道:「這和綠牡丹有些像,但是沒有它名貴。」
段氏笑了笑,「差的有些遠了。」綠牡丹的葉形不規則。花花瓣多輪不露心。開花時,外部花瓣淺綠,中部花瓣翠綠向上捲曲。初開時,花色碧綠如玉,晶瑩玉滴;日晒后,綠中透黃,光彩奪目。
「是我孤陋寡聞了。」李薇竹道。
段氏最喜歡李薇竹的一點,便是她不會不懂裝懂,也不會因為自己見得少了知道的少了,而又自卑不平之意,笑著拉著她的手,溫聲同她說起了菊花。
沈逸風雙足的湧泉穴只是被李薇竹開了一個極小的口,等到他傷口結痂是很快的,李薇竹是想著早早替沈逸風正骨,沈逸風看出了李薇傷了手,硬生生多等了幾日,轉眼也到了新年,而沈逸風終於也在新年的來臨之際,完全恢復如初。
此時已經是過年,沈逸風並不急著回京,而李薇竹更是並無牽挂,兩人也便多留幾天,陪王兆銀和段氏過了簡單卻溫馨的年。
這是李薇竹自從祖父離開之後過得第一個新年,往年過年的時候,家裡都是寨中的人送來的各式的年貨,她與祖父一塊兒過年,此時在王家,卻又是另一番情景。
段氏拉著她去包北方的餃子,雙手一彎,靈活再捏上褶,就成了餃子,別看李薇竹的雙手靈巧,卻怎麼也包不出好看的餃子,讓段氏笑著,「那你把銅錢洗乾淨,我再包幾個銅錢進去。」過年的餃子,若是誰吃到了帶有銅錢的餃子,來年順遂如意。
段氏在有銅錢的餃子做了記號,一人的碗中放入一個,見著李薇竹吃到銅錢時候,驚訝而又欣喜的模樣,讓段氏樂得側過身子,靠在了丈夫的肩頭。
沈逸風看了一眼碗中的餃子,猜出了那個含有銅錢的餃子,把餃子夾到了李薇竹的碗中,「你吃吃看。」
李薇竹試探性咬了一口,貝齒就碰到了硬物,裡面也有一枚銅錢,也明白了段氏做了記號。
段氏和王兆銀相視一眼,沈逸風的動作自然,而李薇竹也沒有推辭吃了這枚餃子,這兩人好事只怕也近了。
想到了自己吃了屬於沈逸風的那個銅錢餃子,李薇竹的秀眉微擰,「我把你的福氣都吃掉了。」
「那有什麼干係?」沈逸風含笑道,「總歸是一樣的。」
夫妻本是一體,李薇竹聽明白了含義,王家夫妻同樣是如此,段氏笑盈盈說道:「也是,都一樣的。」
李薇竹細弱蚊蚋應了一聲,算是回應了沈逸風,也算是昭告給段氏。
段氏抿唇一笑,知道李薇竹是有些害羞,「吃菜吃菜,等會菜都涼了。」
瓊州島上是其樂融融,而京都里神威王府又是一番景緻。
***京都***
昨個晚上下了小雪,將地面凍住,原本以為今日會放晴,太陽一烤,地面就會解了濕滑,誰知道,快到晌午的時候,冷風吹得層雲裹住了冷日,紛紛揚揚的雪就落下。六角的雪花密密簇成一團,若大團的柳絮,被風捲起,吹到了乾枯的樹枝枝頭,落到了青磚瓦片,或者落到了冰冷的水面上,給薄薄的冰面累加厚度。
皇城東華門停駐了馬車,正是當今神武王攜繼王妃與一雙兒女覲見。
沈煒紹一席蟒袍,四爪飛龍下端斜向排列的水腳上有波濤翻滾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寶物,腰間墜著烏黑墨絲編製的如意結,發尾系這一塊小巧的白玉,大手指上帶上翡翠扳指。他五官端正,一雙黑眉斜飛入鬢,眉下是和沈逸風如出一轍的眸,眼角有細紋,鬢角也自從得知了沈逸風在襄陽失事之後有了白髮,他的容貌與沈逸風乍一看十分相似,細論起來,沈逸風的眉眼也有些像亡母,多了精緻風流之意。
沈煒紹伸手讓戚氏搭在他的手臂下了馬車,戚氏站立好了之後對著丈夫溫柔一笑。頭上挽的是山松特髻帶花釵鳳冠,正紅大袖衣罩著綉羅褙子,綉著的是織金及綉鳳文,她的容貌連清秀都算不上,一雙眼眼白過多,略略下垂,鼻子扁平用脂粉遮住了上面的斑點,笑起來的時候倒是有些端莊委婉的味道。
站在沈煒紹的身邊,就顯得有些般配不上了。只是沈煒紹帶這位繼王妃十分溫柔愛惜,眼底的憐惜任誰都看得出。戚氏也愛夫婿,伸手替沈煒紹理披風,柔情與繾綣讓她的眼似春水。
身後的一雙兒女,兩人不同於沈逸風,都肖似戚氏,女兒的顏色要比戚氏嬌媚一些,兒子眸色沉沉,似是鬱結於心。
戚氏對著女兒挑眉示意,女兒便拉著兄長落後幾步,顯然是開解他。
「按道理這般的日子,提起靈涵有些不大合適,只是……」
聽到了靈涵兩字,沈煒紹的目光就陡然一暗,「有什麼不合適?」沈逸風本就是他的兒子,就算是已經死了,也是他的長子。
「昨個兒收到了一封信,寫了是讓靈涵收。不過,這信還有些奇怪,好似裡頭還套著一個信封,讓人轉交的。」從那般的山崖跌落,根本是毫無生還的懸念,端硯帶著一套破破爛爛的沈逸風的衣衫,權當做已經搜查過一番,只找到了衣衫。只是因為太后最為喜愛的就是沈逸風,她的身子有些不好,太醫診斷恐怕過不了這個冬天,夫妻兩人商議之後,就暫且瞞住了沈逸風亡故的消息,只等著太后殯天後,再昭告天下沈逸風的亡故,這消息只是瞞著太后,並沒有瞞著聖上與皇后。
過往的信箋,沈煒紹都讓直接燒了,戚氏燒信的時候心中快意,每燒一封信心尖兒都舒坦了,這會兒沈煒紹便說道:「那就拆開,再轉交。」
戚氏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