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少女心事
?夜間,李薇竹想到白天發生的事,輾轉反側的睡不著,就披上了件衣服,悄悄的走出了房門。十月天氣已經很涼了,倒是叫一直煩悶的李薇竹心裡稍稍冷靜了一些。半滿的月掛在夜空中,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夜靜的像一潭水。
李薇竹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一旁的廂房裡,那裡面,沈逸風應該已經熟睡了吧。李薇竹不知道自己同沈逸風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她心中清楚的知道了沈逸風對自己的心意,可是卻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想到沈逸風最後的那個輕吻,如同春風吹皺了一池春水,心似湖水已亂。
「小姐。」李薇竹雖然不想要驚動守夜的白芨,白芨便假裝不曾醒來,見著小姐出門了也不吭聲。只是沉默地披了一件衣裳,守在門內看著小姐的倩影。
現在見著小姐不曾披披風,更是打了一個噴嚏,終於推開了門,手裡拿著披風,走到李薇竹的身邊,替她繫上了系帶。
「你醒了啊。」李薇竹有些不好意思,任由白芨把披風披在她的身上,「是不是吵醒你了?」
「小姐,我本來睡得就淺,晚上冷,我們回房吧。」白芨溫聲說道。
「你看到了吧。」李薇竹和白芨一路回去,就開口說道。
「什麼?」白芨脫口而出了之後,就意識到自己小姐說的是白日里沈逸風的那一吻,「看到了。」
沉默半晌,李薇竹合攏了房門,吱呀一聲響后,白芨也在廂房裡點燃了燭火,「你怎麼想的?」李薇竹的眼神在跳躍的燭火之中有些迷離,想到了隔壁廂房就睡著的是沈逸風,心尖兒都是顫顫。
「不知道。」白芨並沒有回頭去看李薇竹,銀質小剪減去了過長的燭蕊,隨著清脆的剪刀的聲音響起,燭火也頓時停止了搖曳。「小姐讀的書比我和茜草多,見得也多,又是小姐的私事,我拿不準。」以前的白芨可以說李薇竹過於單純,不諳世事,所以替李薇竹操心,自從經過了漳陽城的事情,而後在襄陽城裡被李志庭訓斥過一番,她就知道,小姐已經成長,她不能總是用她的那些經驗,來替李薇竹作決定。
「啊!」李薇竹的口中發出了小小的呼聲,因為心裡頭那點羞澀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總是裝聾作啞,不曾和兩個丫鬟多說過關於沈逸風的事情,沒想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白芨想要聊一下沈逸風,白芨竟然說的是不知道三字。「你說是拿不準,心中還是有想法的,同我說說罷。」
「嗯。」白芨應了一聲,「小姐也心悅沈世子不是嗎?」
白凈的面上有了淡淡的血色,李薇竹細若蚊蚋應了一聲,白日里不曾應下沈逸風,此時夜晚,與自家丫鬟同處一室,她就敞開了心扉,「他也心悅我,只是我這般的出身,又退過親……」
李薇竹絮絮叨叨同白芨說了許多,過往總是嘰嘰喳喳的白芨,今夜裡像是化身成了茜草一般,沉默不語,她知道李薇竹心中紛亂,所需要的並不是她替小姐下決定,而是傾聽。
李薇竹說了許多,一直到有些睏倦,掩手打了一個哈欠。
「小姐早些安歇。」白芨說道,「明日里一早還要打八段錦。」
方此安歇。
第二日到了練習八段錦的時辰了,段氏已經在花園中開始了一炷香,李薇竹才姍姍來遲,眉目間雖然遮了些脂粉,卻依舊蓋不住眼底下得灰色。段氏是過來人,看出了李薇竹心中有事,在吃過早飯後就來到了李薇竹的小院。
正巧今日沈逸風同王兆銀出去參加一個詩會,小院之中只有李薇竹。
段氏來到李薇竹這裡時,便看著李薇竹正坐在小院的樹下,長發只用一根發簪挽住,在樹蔭之下單手托腮,纖細的手指撩起書頁,手指動也不動,雖然擺出來了看書的姿勢,卻顯然沒有看進去。
段氏從李薇竹的手中抽出了書本,「既然看不下去,便同我說說話。」段氏讀書讀的多,見識也廣,說話溫和,與她說話便有如沐春風之感。「黛山,我見你今日早上心神不寧的樣子,可是有了什麼煩心事?」
李薇竹聽到段氏的言語,眉目間也染上了愁色。
「你不用說,我也大約猜得出,可是因為沈世子?」段氏問道。
被人說破了之後,李薇竹有些不好意思,段氏便說道:「用不著不好意思,當年我同潤然也是訂婚前便兩情相悅。」
段氏便說起了她當年與王兆銀的事情。
段氏的聲音過於溫柔,李薇竹慢慢也將沈逸風和她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包括自己第一次遇見沈逸風時,也有自己救了沈逸風的事,最後又將日前發生的事向段氏描述了一番。這些事段氏都聽夫君王兆銀說過,不過親耳聽著李薇竹說出來又有著另外一番感受,聽完李薇竹的話,段氏心中瞭然,但還是問道:「那你現在對沈世子是什麼想法?」
李薇竹聽到這樣的話,搖頭輕聲說著,「他是沈王爺世子,才學又那麼出眾,黛山怎敢高攀。」這話不知道是想要說服段氏,還是想要說服自己。
「黛山,你對沈世子有著兩次的救命恩情,這恩情無以為報的,怎能說是你高攀了沈世子?」
「我不想挾恩圖報。」李薇竹心中的確還有著這方面的擔憂,怕別人說她挾恩圖報,沈逸風迫於無奈才娶的她。
「是不是挾恩圖報,你應當是最清楚的。」
李薇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其實說穿了,李薇竹自己就是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好,能夠被霽月風光的沈世子喜歡。
段氏感受到李薇竹一瞬間流露出的脆弱,心中也有些心疼這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才僅十四歲,父母就不在身邊,心中的脆弱不知道該和誰說,身邊只有兩個丫鬟,並無相交好友。
「你不要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你不知道,在我們這些人眼中,你是優秀的,年紀輕輕卻醫術非凡,就連我肚子中這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都是依靠著你的醫術救回來的,還有你每日教我的八段錦,都幫了我良多。我相信,你一路上肯定也幫了許多像我一樣的人。這一點上,沈世子不如你。」段氏的話很是中肯。
李薇竹聽到段氏這樣的讚美,臉上微微一熱,心中也有些飛揚起來,抬眸望向段氏,小臉上布滿飛霞,精緻的柳葉彎眉微微上揚,眸子卻是亮晶晶的,乾淨的沒有一點雜質。
段氏看到這樣的李薇竹,也有些懂得,為什麼沈世子會這麼傾心於李薇竹,因為這是一個現在很難得的純粹的女子,可是如果想要一直保持這份純粹下去,恐還需要沈逸風替她遮風擋雨。
「嘔。」突然聞到一陣從遠處飄來的香氣,段氏就受不住了。
平日里本是十分好聞的香氣,現在卻折磨的段氏難受的緊,胃裡好像進了一隻小獸一樣,翻來覆去的難以控制。段氏越嘔越覺得難以停止,眉毛緊緊皺在了一起,眼睛中也聚齊了晶瑩的淚珠,最後竟然難受的彎下了腰,手指緊緊的攥著拳,把身上穿的錦繡衣裳抓的都皺了起來。
李薇竹原本正想著該如何回段氏的話呢,這會兒沒想到段氏突然開始反胃嘔吐,將原本心中的小心思忘的一乾二淨了。趕緊站起身來,快速的走向段氏旁邊,輕輕的扶住她靠著後面的椅背。
段氏虛弱地想要對李薇竹笑笑,嘴角還沒有扯起,又是反胃。
李薇竹掏出隨身帶著的銀針,一片寒芒閃過,手指飛快的朝著段氏的建里穴、梁門穴等主治腸胃的穴道扎去。然後就關注的盯著段氏的反應,眸子裡帶著治病救人時的冷靜自持,和平日里嬌俏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原本段氏坐的這把椅子就是王兆銀用柔軟的貂毛鋪設而成的,因為段氏現在身子弱,受不得寒,所以王兆銀特意在外尋覓了好久,才從一個富商那裡花了高價買回來的。王兆銀吩咐段氏的侍女走去哪裡都要帶著這個貂毛軟毯,段氏平日覺得夫君有些大驚小怪了,但是今日靠著柔軟的毯子,慢慢的全身都暖和了起來,再加上李薇竹銀針的功效,胃裡也不是如此的難受了。
「嘔。」
原本已經緩和了下來,誰知道,又是突然一陣的反胃,段氏難受的彎下了腰。
李薇竹心下一緊,趕緊伸出手來扶住段氏。一臉緊張的問道,「夫人,你怎麼樣?」其實段氏現在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有孕吐反應是很正常的,可是段氏的身子虛弱,練習八段錦的時日也不長,所以孕吐反應才如此的強烈,打的李薇竹措手不及,讓李薇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沒事沒事,就是有些想吐,大概是早上吃的油膩了些吧。」
「夫人的身子不大好,所以平日里還是要多進食,多休息,才對腹中的孩子好。」
段氏聽了李薇竹的話,贊同的點了點頭。
兩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段氏那還未隆起的肚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