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家花店
錢家的人走出了老遠,陳家的人這才回過神來。馮老誰的都沒選,這說明他還有希望,可不能因為傻站在這,而錯失良機,讓錢家搶了先手。
想到這,陳家的人連忙也追了上去。
把馮老吸引過去的,是一盆綠植。樣子普普通通的,看起來不大出彩。枝葉上掛了個小牌子,上面寫著植物名字,落款是苗氏園藝。這讓陳家的人有些疑惑,苗氏園藝聲名在外,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小花店,怎麼會送這樣平凡毫無亮點的盆栽來參展?
難道最近那些說苗氏園藝江河日下的傳言竟然是真的?可如果真是這樣,這盆綠植又怎麼會吸引到馮老?不起眼到這個地步,除了苗氏的名頭,似乎也沒什麼值得看的。
陳家的人正心有不解時,就看到馮老一臉的欣賞與讚歎。等等,欣賞?讚歎?就這盆和普通植物沒什麼差別的綠植?它有什麼值得馮老這樣的大師欣賞讚嘆的地方?
陳家的人還沒想明白,錢家的人卻已經機警地湊了上去:「馮老,這四葯門花,到底什麼植物?我太過孤陋寡聞,空在業內浸淫十幾年,竟然連聽都沒聽說過。」
「也難怪你不知道,」馮老面上含笑,看向四葯門花的目光里滿是喜愛:「四葯門花是我國獨有的品種,十分稀有,你不知道也正常。我也是仗了年紀的便宜,歲數大,走過的路比你們多,這才在野外見過一兩回。你別看它不起眼,栽培起來可不容易。人工種植就沒聽說過有成功的,偏偏野生的數目還少,目前世界上也就我國的香港和廣西那邊才有少量的分佈。」
聽馮老這麼一說,兩人恍然大悟。馮老在圈內的地位不低,就這麼會兒功夫,附近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他,紛紛走過來想套套近乎。聽到馮老的話,有人忍不住驚嘆:「那這株豈不是首例種植成功的?」
馮老聽到,擺擺手:「這株應該是從野外移植過來的。別看它只是移植,但能成活也十分不容易。更何況它還長得這樣好,你們看,都已經掛果了。」
聽到馮老的話,眾人這才注意到,那棵四葯門花的枝葉上,是有些棕褐色的果實在。不過說實話,算不上好看。但即使這樣,在內行的人眼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它丑。
那枝幹,那葉片,就連拉低了四葯門花整體顏值的果實,在這些人眼裡,都無比得可愛。懂行的人能透過對方不起眼的外表,看到它珍貴的本質。這些人扒著柵欄,眼神痴迷,恨不得越過去,伸手把玻璃罩取消了,從裡面把四葯門花搬走帶回家去。
半懂不懂的人,雖然沒辦法領略四葯門花的魅力。但從馮老的話里,也知道了它的珍貴,沒見那些大師個個都恨不得砸了玻璃把它搶回去嗎?!
國內獨有的品種,存活數少不說,栽培艱難,移植也不容易成活。他們做園藝生意這麼多年也沒聽過它的名頭,可想而知數量有多少。就這樣,苗氏園藝不僅能找到,移植回來后還能保證它不死。不僅種活了,還種得這麼好,可見手段。
苗氏園藝的實力不減當年啊,苗旺圃還是有幾分他老子的風采!看來業內龍頭的位置,還是輪不到他們來爭。
這些人心裡暗忖,看來今年花展的魁首,非苗氏園藝莫屬了。也不知道等花展結束,拍賣的時候這盆四葯門花賣不賣。要是可以,買回來當鎮店之寶也不錯。
和他們同樣想法的,是一些陪著長輩過來賞花的富家子弟。四葯門花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咋地,可耐不住它珍貴。長輩們愛花,看到這麼稀有的植物,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喜歡,拍下來孝敬他們,可比那些金銀珠寶、古董玉器強多了。清雅,又不落俗套。
四葯門花前圍了一堆的人,眾人交口稱讚,苗旺圃老遠就看到這一幕,走近以後聽到,心裡別提多驕傲了,真是揚眉吐氣!
「這盆四葯門花養得真好,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是啊,我前兩年聽人提起過,當時還好奇,特地去廣西那邊找了一次,大概是沒找對地方,愣是沒找著。」
「我倒是找到了,可惜也就只找到那麼一株,小心翼翼地移植回來后,怕出問題,當時我那是寸步不離,吃飯睡覺都和它在一起,就這樣,精心照料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沒能活。」
「苗先生來了!」有人注意到苗旺圃的到來,眾人紛紛打招呼。
苗旺圃很久沒享受到這樣的高待遇了,自從研究所的訂單被搶開始,苗氏園藝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一直走背字,一天不如一天。雖然還在龍頭的位置上,但業內的人對他早已不復之前的尊敬。以前是面服心不服,那事以後索性連表面樣子都不裝了,時常冷嘲熱諷。
苗旺圃享受著此刻的風光,一掃心裡的鬱氣。尤其是以馮老為首的那幾個大師,竟然也對他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這樣的待遇,整個苗家,當年也就只有他父親才得到過。父親的種花技術,在他眼裡無異於高不可攀的山峰,他原以為這輩子,他都只能在山腳下抬頭仰望。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天,能得到和父親一樣的待遇。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大師們的眼裡,他的地位已經能和父親比肩了?
想到這,苗旺圃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不枉自己花那麼大代價弄來一批四葯門花,雖然最後只活了一棵,但得到的回報卻足以值得。苗旺圃心裡得意,看向以往以為他落魄,就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恨不得一下子把苗氏園藝踩下去,踩得死死的,讓他再也爬不起來的那些同行們,目光難免就有些輕蔑不屑。
不管怎麼樣,他苗旺圃就是比他們要來得強。即使一時跌倒了,再爬起來,他還能爬得比原來更高,永遠都能把他們壓在下面,壓得翻不過身來。
其他花商看懂了苗旺圃的眼神,心裡又酸又澀,卻無可奈何。形勢比人強,誰讓人家有能耐,愣是種活了四葯門花那樣珍稀的植物!接下來的三年裡,如果不出什麼意外,苗氏園藝的市場又該往外擴張不少。相對的,他們的產業,又會被逼得急劇收縮。直到下一次花展舉辦,出了新的花魁,才有可能壓下苗氏園藝的氣焰,他們才能得以喘息。
至於下一次的魁首還是苗旺圃,這樣的可能性,花商們不願想,也不敢想。尤其是那些曾經找過四葯門花,移植過四葯門花的,更是在心裡暗恨自己不爭氣,技術不如人,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小人得志,趾高氣揚。
就在花商們氣怒嫉恨,苗旺圃志得意滿,園藝大師們如痴如醉之際,突然有人語氣不屑地說:「就這麼棵小樹苗,也值得你們這樣誇?沒眼光!」
這是誰?哪個同行氣糊塗了不成?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苗氏園藝這回送來參展的植物,還確實是好,無可指摘。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尋聲望過去,說話的是個老頭。老頭一身書卷氣,穿得也斯文,看起來就像是哪家高校里退休的老教授,一看就是知識分子,見多識廣的那種類型。
聞言怒目而視過去的苗旺圃,看到這老頭的瞬間,都忍不住怔楞了一下,心裡猶豫是不是認錯了人。這人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平頭百姓,也不像是會說這話的人,別誤會了人家,憑白得罪。
就在大家猶疑的時候,那老頭卻看也不看他們,徑直對馮老說道:「說你呢,沒眼光了吧,圍著棵樹苗誇。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了?來之前我就和你說有好東西,你居然不先來找我,而是呆在這裡看這個!」
老頭說得那叫個痛心疾首,一身氣質早隨著他的開口沒了。
這人到底什麼身份,竟然這樣和馮老說話,而馮老看起來似乎還不生氣。要知道,馮老之所以這麼受人尊敬,不僅是因為他園藝大師的身份,在圈裡的地位舉足輕重,更是因為他對植物特別有研究,是國內外有名的植物研究學家,最重要的是,家裡背景好。平常人順著他都來不及,哪有敢這樣對他說話的?
之前有人另闢蹊徑想引起馮老的注意,故意貶低人的時候,也不敢直接說馮老的不是,這人倒好,一上來就嫌棄馮老沒眼光。要是馮老這樣的大師都沒眼光,那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都是睜眼瞎子?
當即,所有人心裡都不太舒服,尤其是苗旺圃,那是他費盡心血才養活的植物,那容得人貶低。只是眼前的形勢,在沒搞清楚來人身份之前,為了不樹強敵,他絲毫不敢發作。
這會兒,苗旺圃也不覺得對方斯文了,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老頭面目可憎!
說話的人是莫老頭,他和馮老幾十年的交情。兩人平常得了什麼好花,都會邀對方共賞。這回莫老頭從蘇鏡那買了盆極品蘭花,卻愣是硬生生瞞到現在,丁點風聲也沒往外露,就為了花展的時候一鳴驚人。好在馮老面前出一次風頭,好好的顯擺一回。
誰知道花展開始以後,左等右等,圍在蘭花面前的人是不少,可馮老卻遲遲沒來,明明已經提前打過招呼。
蘭花葉片修長,花朵清雅,圍觀的人莫不稱讚,有幾個老花友,回回花展都來,更是直說這是近年來看到的,品相最好的一盆蘭。
聽得莫老頭那叫個心花怒放。可得意歸得意,高興是高興,心裡卻總有那麼點不得勁,感覺少了些什麼。莫老頭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來,終於忍不住,在花展里找了起來。
花展三年一開,來賞花的人有不少,從密密麻麻的人堆里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莫老頭折騰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人。誰知道對方沒來找自己,不是因為遲到還沒來,而是被棵小樹迷住了,顧不上來。就這棵灰撲撲,和路邊綠化樹沒什麼差別的小樹?
這哪有自己的蘭花好看?!
莫老頭瞄了眼樹上掛著的小吊牌,四葯門花,這名字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用來誘惑蘇鏡參加花展的那個?真要是那個,珍貴是珍貴,可自己的蘭花也不差啊!
莫老頭心裡不服氣,尤其是展里的園藝大師幾乎都聚在這,他的蘭花那邊,卻全是普通花友。這麼一對比,莫老頭心裡不平衡了,死活把馮老拉走。
馮老也隨他,並不生氣,他們相交幾十年了,自然清楚對方的脾性。知道老夥計眼光高,現在這模樣,顯然是真有什麼好東西。四葯門花他已經看過了,現在正好看看別的。
其他人見馮老走,當即也跟了上去,心裡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麼植物,居然能讓這人說出,誇讚四葯門花就是沒眼光,這樣的話來。
大言不慚,苗旺圃心裡憤憤,卻也還是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這人有什麼底氣,敢這樣貶低四葯門花。說不準就是故弄玄虛,借著這個,弄個噱頭來炒作。
真要這樣,他非得戳穿對方,看他怎麼收場。
莫老頭並不傻,自然知道那些人的心態,只是他並不急。一是清楚,自己的蘭花確實好,二是他還有后招,因而並不在乎,巴不得跟來的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