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家花店

百年苗氏，對得起誰？

接下來連續幾天，新聞的頭條都是這個。這事因為是由價值五千萬的盆栽引起的，當即被網友們戲稱為『盆栽門』。就連有個影帝大婚的消息放出來，都沒能壓下盆栽的這股熱度。

因為這事，苗旺圃的日子越發地難過，走在路上都有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哪怕不出去，光呆在自己公司里，底下的員工當面不會說什麼，態度恭恭敬敬，背地裡，卻也難免聚在一起討論。

出了這樣大的事，公司能不能撐下去都是個問題，老闆脾氣還不好，員工們有的擔心失業，更多的，則是開始想退路。總不能真的毫無準備，到時候等公司倒了跟著喝西北風。

不少人都在討論別的園藝公司，哪家有收人，哪家待遇好，七嘴八舌各種比較，說得熱火朝天。這樣的場景被苗旺圃撞見過一回后，大發雷霆地扣了所有人工資，這才勉強壓下去。

然而明面上大家是安靜了，看起來像是老老實實在工作，實際上心裡的怨氣更重，開著電腦用工作做掩護，在聊天工具里聊得更是肆無忌憚。苗旺圃這段時間的脾氣，大家早就受夠了。工資再被一扣，先不說將來公司能不能挺過去，光是現在，不少人心裡都已經生出去意。尤其是，『盆栽門』一出，再在這裡工作，名聲可就不怎麼好聽。

把那些員工罵了一通，發泄過後，苗旺圃心裡卻不覺得輕鬆，心情反而變得更糟糕。簡直是養了群白眼狼，一點都不盼著公司好。公司還沒倒呢，就想著跑。休息時間不想著加班多為公司做點事，共同努力度過難關，反而聚在一起嚼舌根，要不是現在公司缺人，苗旺圃簡直恨不得把這些人全裁了。

『盆栽門』越演越烈，苗旺圃受影響，心情不好，因為之前的事，也變得越來越疑神疑鬼。到後來，哪怕員工們聚在一起是在討論公事，只要被他看見了也會招來一頓喝罵。苗旺圃覺得，這些人一定是在背地裡說自己壞話，或者是在討論一起跳槽去哪家公司，總之不是在做什麼好事。

員工們也都是人，拿著薪水辦事，又不是舊社會裡的僕從奴婢，可以任主人家打罵。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就有人受不了提出辭職。這個頭一開，苗旺圃的脾氣又一直沒好轉，不僅如此，還因為員工的辭職而變得更糟糕。有一就有二，辭職的人更多了，誰也不願意繼續留下來受這個罪。

這些人不僅走了，因為苗旺圃一直在他們身上發泄脾氣，動輒斥罵，走的時候還在微博上進行曝光。被這一曝光，苗旺圃本來就極其糟糕的形象，變得更糟糕了。

看到消息，苗旺圃氣得又砸了不少文件。這段時間苗氏的股票一直在往下跌，他還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挽回，又被前員工這麼一插刀，更是雪上加霜。再這麼跌下去，苗氏就真完了。

可恨的是，他還孤立無援，以往那些稱兄道弟，都已經拿錢餵飽過的傢伙，這時候卻和他打起了哈哈。說是網友的關注力度太大，愛莫能助。這話誰信？真想擺平，只要從源頭抓起，還怕他洗不白？

這還不是苗旺圃最糟心的事，最糟心的是他之前隨手派人，去誘哄過的那個地方負責人。這人像是突然清醒，明白了過來一樣，不僅火速把山承包了出去，現在還在時不時地給他找麻煩。

換做以前，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苗旺圃絲毫不會看在眼裡，但是現在他孤立無援不說，還渾身都是髒水，想解決掉目前身上的污跡就已經十分困難，地方負責人又這樣不遺餘力地給他找茬，他忙都忙不過來，根本抽不出手去應付。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處境變得越發艱難。

分身乏術，這時候苗旺圃忍不住暗恨自己兒子不爭氣，但凡他有點本事，這會兒也能過來搭把手。苗旺圃不是沒想過利用現在的逆境磨礪下自家那個紈絝子弟，只是才把人叫過來半天，他不僅沒能為自己分擔，反而添了不少亂，沒過兩天，還看上了底下一個有家有室，孩子都已經兩三歲的女員工。正事一點沒幹，天天死纏爛打玩著所謂的爛漫。

苗旺圃忍了忍，終於忍無可忍，把人趕了回去。女員工早就不堪受擾，辭職走了。這事一曝出來，又讓網民們多了一筆談資。

苗旺圃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對自己兒子，連帶著生了這麼個蠢貨的妻子，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來。他妻子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當下就帶了孩子回娘家。

兩人是商業聯姻，妻子家世不俗，這兩年雖然走下坡路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還是能幫上些忙。苗旺圃把人氣走後就後悔了，他根本沒想到自己那以往知書達理，溫順可人的妻子，為什麼會這樣輕易翻臉？

雖然沒想通，但為了公司，苗旺圃還是低頭去接人，只是心裡對妻子的看法卻已經變了，覺得她在這種關鍵時候還鬧脾氣走人，實在是太不識大體，太不懂事了！

苗旺圃這樣的態度，他妻子看了，自然不願意回去。以往忍他，是因為自家勢弱還要靠他幫扶。但現在，苗旺圃自身都難保，眼看著就要破產，他妻子自然也不會再忍下去。本來苗旺圃要是態度好，她還不介意和對方一起過下去。畢竟這麼多年了，兒子都那麼大了，兩人之間還是有些感情在。

可兒子不學好，教育出了問題，能是她一個人的錯？他妻子一氣之下，又想起多年來的委屈和忍讓，初初看到苗旺圃來接，還有些歡喜，等看到了他的態度，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哪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心裡萌生出離婚的想法。

雖然苗旺圃不同意，但他還是失去了岳家這唯一的助力。

牆倒眾人推。

那些早就虎視眈眈許久的園藝商，更是抓住了這個機會。不管誰能成為新的業內龍頭，只要把苗氏園藝這個前龍頭弄倒了，哪怕自己上不了位，苗氏園藝一倒，這讓出來的市場，可是塊大蛋糕。憑他們的本事，雖然不能全吞下，但一人分上一口，卻還不算什麼難事。

除了這，因為苗旺圃之前做的事，姜紹輝更是暗中給他找了不少麻煩。內憂外患，苗旺圃原本還想強撐著渡過難關，但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沒過多久，他到底還是扛不住了。

雖然他覺得四葯門花的死因是因為買主不會養，沒按自己說的來照料。但這會兒，為了保住公司不破產，網友們群情激奮，他又沒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無辜。兩權相害取其輕，苗旺圃最後只好咬牙捏著鼻子認下這事。

好在苗旺圃雖然沒個好兒子，卻有個好爹。苗爹極會侍弄花草，手藝好又會做人，有不少知交在。苗爹去世后，這些人以前對苗旺圃也多有照拂，不然以苗旺圃的本事，哪還保得住業內龍頭的位置，哪怕這個龍頭的範圍已經縮小了也一樣。

只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這樣消磨。苗旺圃求上去的次數多了，時間久了，人家也就不願意幫忙了。

苗旺圃一邊在網上全程直播公開道歉，咬死了四葯門花是由於太過難以存活，不適應盆栽種植這才枯死。苗氏園藝有責任，責任在於不應該明知道不能存活還賣出去，為此向買主和民眾道歉。但對其他盆栽的健康程度以及好壞，卻態度堅決地表示絕對不是病株，不會無故枯死或者出意外。又請了專業的人來隨機檢查，全程直播檢驗過程，以博取網友的信任。

另一面，苗旺圃又去求了他父親當年的老朋友，痛哭流涕地表示這是最後一次。那些人看著他凄慘的樣子，也是心有不忍，畢竟是老友留下的孩子，到底還是出了手，只是都表示絕無下次。

因為有人幫忙，再加上檢測結果並沒出問題。網友們雖然嘲他脾氣不好做人不行，但事情到底是壓下去了。那幾天又井噴式地曝出各種影后復出，當紅炸子雞戀情，一線女星生子等等大新聞，眾人的目光很快就被轉移走。

沸沸揚揚鬧了大半月的『盆栽門』事件，也終於落下了帷幕。經此一役，苗旺圃雖然保住了公司，但實力大減，從原本的龍頭落到了現在，稍有些名氣的小花店都比他強的地步。

待遇一落千丈，公司也因為入不敷出而縮小了規模，苗旺圃氣歸氣，心裡卻並沒多著急。甚至脾氣還比之前好了些，原本有些動搖想跳槽的員工見狀，反而不急著走了，畢竟苗氏現在雖然落魄了，但待遇到底還是比一些沒聽說過名頭的小公司要來得好。

倒不是他們不想去大公司，而是有本事跳槽去大公司的，之前早受不了氣走了，還留下的這些，都不夠格。

苗旺圃之所以不急，是因為，他想到自己手裡還拿捏著姜家二少的把柄。姜家二少是什麼人，只要哄得他開心了，在他的提拔下，以他的本事，自己的公司別說恢復成原來那樣子，就是想更進一步，也不是什麼難事。

沒見那小花店的老闆，就是在成為他小情兒后，這才漸漸冒出頭的。要不擱以前，有誰聽說過這麼家小花店？

這張牌，其實早在事情才發生的時候，苗旺圃就想打出去。只是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改去求了父親的故交。姜家二少這張牌，好是好，就是控制不住，是把雙刃劍。萬一要挾沒成功，對方反而惱羞成怒對自己下手，那公司，哪怕到時候那些故交肯幫忙，估計也保不住。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苗旺圃決定好好觀察一下姜二少的口味喜好，找些最符合他心意的人送去。只要討好了他，美色之下，溫柔鄉里躺著，姜二少想必也不介意給自己點好處。

現在的落魄只是暫時的，自己遲早還會站起來。到時候這些人給的恥辱，全都能還回去。

苗旺圃的想法並沒人知道。姜紹輝原本想一勞永逸直接把苗氏園藝打散，畢竟小蟲子雖然咬人不疼，但也煩人。更何況不趁著敵人還弱小的時候弄死，難不成還等他強大后再正面比拼？

只是出手后，沒想到會有人暗地裡幫對方。其中一個當年和家裡老爺子是戰友，關係好，幾十年下來了還時常走動。到底是自己長輩，何況到這個地步了，苗氏園藝現在也難成什麼氣候，姜紹輝也就收了手。

『盆栽門』這樣大的事，又有關花草，又發生在身邊，蘇鏡自然有關注。這事才爆出來的時候，他就想起之前在花市裡看到的那棵失了靈氣的四葯門花。果然沒能活下來，只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鬧得這麼大。

蘇鏡倒沒什麼愧疚的想法。如果當時發現的時候，地點不是在花展，沒特殊玻璃保護著，他一定會順手渡些靈氣過去。畢竟四葯門花能移植成功，也算難得。但當時那情況，他要真這樣做了，肯定就只有觸發警報這唯一的結果。蘇鏡還不至於為了這把自己搭上去，偷盜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弄不好還得坐牢。

後來又忙，來去匆匆，也就顧不上提醒。何況，蘇鏡也不是瞎的，四葯門花上掛著的小牌子，上面的落款可是苗氏園藝。

苗氏園藝和他之間可還有一筆賬沒算，這事蘇鏡雖然沒怎麼放心上，卻不代表他忘記了。這種情況下，他要是真上前提醒了，人家如果信了還好，如果不信，到時候四葯門花一出事，這鍋蘇鏡想不背都難。誰讓他未卜先知，這事就算不是他做的，肯定也是知情人。

雖然有些可惜，但蘇鏡到底還是更愛自己些，忙完后沒多做什麼也就走了。畢竟只要再過兩天，四葯門花身上的問題就會暴露出來，癥狀那麼明顯，到時候以苗旺圃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來。

只是蘇鏡沒想到，這樣珍貴的植物苗氏園藝竟然不留著給自家當鎮店之寶，而是選擇賣出去，還賣得那麼急，直接就送去參加花展過後舉行的拍賣會，最後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這未免也太冤了，以至於全程后，蘇鏡都有些不忍心記仇。不過他並不同情，當初毒·品事件過後他就知道，能做出這種事的不會是什麼好人。苗氏園藝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也只是說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