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客串強盜
劉永貴也就罷了,王騰從未聽說過這個人物,想必應該是史書中懶得記載的路人甲級別的人物,可范永斗就不然了。
數年來,王騰與范氏明爭暗鬥,早已經結了血仇,眼下,既然劉大戶與范永斗有干係,王騰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他!
只不過,劫掠劉大戶的事情,一個不好便有可能泄漏行蹤。
雖說劫掠的軍卒可以遮掩行跡,可聰明人都能夠猜得出來,當今樂平,有實力、有跡象作出這等行徑的人,只有王騰一人而已。
宣府、樂平雖然有馬匪,可多數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他們頂多有膽子劫掠過往的客商,絕不敢把目標放到本地的豪族身上。
能夠在樂平紮根的豪族大戶,多多少少都在官府中有背景。
等閑馬匪是絕對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若是劫了本地的莊園,那鐵定就要面臨本地官府軍將們的圍剿。
這種時候,一旦劉大戶的莊園被劫,罪魁禍首不是像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擺著么?
除了王騰,又會有誰敢玩這一手?
值此緊要關頭,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讓御史參上一本,只不過,王騰覺得這口氣不能忍。
樂平守軍不識抬舉,說什麼也得給他上點眼藥!
「傳令,著周遇吉即刻率領騎卒奔赴神池鎮,清理一切痕迹,黃得功率領步卒從速跟進,務必要搶在本地的軍將發現之前搬空一切糧食。」
侯十九精神大振,終於又到了暗營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暗營草草創立,並未立下顯著的功勛,眼下,終於有機會上檯面了,侯十九珍惜無比。
數十裡外,神池鎮的劉家莊別院,兩隻碩大的黑犬在院牆內呼呼大睡,在距離它們不遠的地方,三個庄丁正打著火把,巡弋遊走。
偌大的劉家別院,佔地十多畝,院內有小橋流水,有亭榭竹林,當然,還有一個一個隱藏於地下的糧窖。
明末的糧倉,多數都是由深埋在底下的地窖組成。
地窖要選擇合適的地形,乾燥、防潮,相對於裸露在外的糧倉,地下的糧窖安全悉數顯然要高上很多。
劉家莊的這處別院位處神池鎮的最高處,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到整個神池鎮。
莊主劉文澤之所以把別院建在這裡,就是相中了這裡的地形。
據說,當時有風水先生說過,將莊園建在此處,可以確保家族興旺十年。
七年前,劉文澤斥巨資在此處打造了這麼一個巨大的莊園,其後沒多久,族侄劉永貴便從青雲直上,成了樂平守將。
當時,劉文澤還暗暗自得,他認為,若不是將莊園建在此處,佔了風水,那好勇鬥狠的劉永貴是說什麼也不能混到今天的地步的。
劉文澤是劉氏的族長,在這特殊的年月,宗族勢力極其龐大,在地方上甚至能夠左右律法的實施。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劉永貴的官兒越做越大,可自始至終,他都不敢怠慢劉文澤。
當劉永貴做了樂平守將之後,劉文澤憑藉特殊的關係,大肆走私鹽鐵等貨物,謀取了巨額的財物。
這些財物按照劉永貴的吩咐,有一多半都折換成了錢糧,藏匿在樂平境內的各個角落。
神池鎮劉家莊的這處別院,由於地位特殊,堆放的米粟也就最多。
這一夜,涼風許許。
巡弋了大半夜的壯丁打了口哈欠,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院落中傳出了老遠。
其中一人嘟囔道:「有劉大人在,哪個不開眼的蟊賊敢鋝鬍鬚,到這神池鎮來撒野?也不知道劉老太爺為何如此膽小。」
另外一人謹慎地環顧四周,低聲道:「噤聲,莊園內堆積的那麼多米粟錢糧,早已經在山西傳遍了,若是賊人見財起意,合起伙來圍攻此處,那老太爺的布置不就見效了?」
「呸,苦的還不是咱們弟兄,要我說啊,誰不知道神池鎮是劉家的地盤,惹了劉家,這邊地數百里便再也沒有他們的藏身之處,只要賊寇沒有瘋,那就絕不敢窺伺此處」
「這可難說,今天我右眼跳的厲害,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
話音剛落,院內忽然犬聲大作。
巡弋的壯丁驚恐地對視一眼,全都直奔黑犬狂吠的地方而去。
行至半途,便聽得一陣「嗚咽」聲響起,好像兩隻狗兒已經死掉了一樣。
壯丁疾行的腳步頓時一滯,到底是有敵來襲?還是說狗兒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這時候,莊園內示警的鈴聲已經響起。
成百個庄丁從睡夢中醒來,燈火籠罩了整個莊園。
察覺到身後的示警聲,巡弋的壯丁方才有了幾分膽色,他們加快腳步,來到了狗吠出聲的所在。
這時候,只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高大的院牆整個坍塌了。
好像有什麼巨力從外面撞塌了院牆一樣。
庄丁驚恐地環顧四周,然而,不等他們有所發現,從不遠處射來的三支利箭便精準地射穿了他們的喉嚨。
直到死,這三個壯丁都沒能發現到入侵者的真面目。
當莊園內人聲鼎沸的時候,數百匹高頭大馬躍過殘牆斷壁,直往火光的方向奔來。
「賊人夜襲,快,快抄傢伙」
「快通知老爺他們,快去通知官府」
「老太爺在老宅,賊人兇狠,弟兄們一定要頂住」
劉家莊的這處別院內外,有壯丁五百多人,加上依附的佃戶百姓,人數在千人上下。
不過,那些佃戶的宅院都在別院外。
甫一開始,喊殺聲四起的時候,佃戶們還有些膽戰心驚,他們生怕賊寇殺人越貨,奪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米粟。
然而,當雜亂的呼喝聲越傳越遠的時候,閉門不出的佃戶們才心驚膽戰地發現,沒有一個賊人前來滋擾。
看來,賊人的目標是劉家莊內的財物,而不是佃戶們那少得可憐的糊口之食。
難道劫富濟貧的賊寇真的存在嗎?一時間,多數鄉民腦子都轉悠著這樣的心思。
這時候,有立功心切的傢伙們聚攏了一伙人,他們大聲叫嚷著,給自己壯著膽子,試圖為劉家莊出力,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中,劉家勢力龐大,只要表現的好了,日後說不定會得到豐厚的賞賜,還有些機靈的傢伙趁夜狂奔,想到縣城為官軍報信。
賊都是怕官的,來了官軍,庄外的這些賊人不就完蛋了?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報信告密者狂奔了不過數百步,便盡數死在了亂箭之下。
賊人早已經把劉家莊團團圍住了,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立功心切的庄丁跑到近前之後才絕望地發現,原來四下里到處都是黑壓壓的賊寇,他們雖然沒有打起火把,但是卻圍的滴水不漏。
一夜之間哪裡冒出來這麼多賊寇?這個疑問浮現在所有人的心頭。
要知道,神池鎮劉家莊的這處別院自打建立的那天起便從未遭遇過賊寇滋擾,連不開眼的小蟊賊都沒有。
所有在樂平境內混跡過的賊寇悍匪都得知這一點,誰都可以動,唯獨劉家莊的一草一木不可以動!
只因為如今劉永貴劉大人在從軍之前便混跡綠林,他熟知樂平的地理人情。
要是被劉永貴盯上了,從來沒有人能夠活著見到過第二天的太陽。
長此以往,在劉永貴的照應下,劉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劉文澤劉家的各處莊園也平安無事,從來沒有遭遇不測。
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時間,莊園內的守衛卻只增不減。
有的人在嘲笑劉氏莊主劉文澤的膽小,有的人覺得劉文澤是壞事做盡,怕遭了報應。
長久以來的平安無事麻痹了警戒巡弋的庄丁護院,雖說每日里的巡弋哨衛工作一樣不會少,可多數時間,庄丁們都在偷懶,他們打心眼裡覺得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然而,今夜裡,橫空出世的賊寇徹底攪亂了庄丁們的白日夢。
原來,真的有危險,真的會有膽大包天的賊寇敢來劫掠。
明亮的月光下,轟隆隆的鐵騎碾壓而來。
雜亂毫無組織的庄丁們試圖反抗,卻盡數死在了蒙面騎士的刀刃之下。
一方是有備而來,一方卻毫無準備。
訓練有素,武裝到牙齒的蒙面騎士對上散亂無章的庄丁們。
甫一接觸,劉家莊的庄丁們便死傷慘重。
即便庄丁們使出渾身的氣力,鼓起所有的勇氣,卻也阻擋不了蒙面騎士滾滾前進的洪流。
有個管事模樣的傢伙臨死前發出不甘心的吶喊:「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可是劉氏的莊園,劉永貴劉都尉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蒙面騎士當中傳出一陣不屑的冷笑:「劉永貴?他要是敢來,老子一併收拾了他!」
不等庄丁答覆,另外一個聲音便喝斥道:「閉嘴,忘了臨來之前的囑咐了嗎?少說話!多做事。」
剛開始多嘴的那騎士尷尬地笑了笑,當即拍馬殺入了戰團,試圖藉助廝殺來掩蓋自己的羞愧。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莊園內所有敢於反抗的庄丁都被剿殺殆盡,僥倖存活的下來的婦孺以及一些及時投降的丁口都被捆縛在一起,集中關押到了一個大屋之中。
這時候,一直圍攏在莊園四周的人馬方才抽調出絕大多數的人手,駕著馬車,從莊園的正門魚貫而入。
不多久,密封在地窖中的糧倉便被人打開了。
一袋袋上好的米粟扛上了車馬,一輛輛滿載的馬車趁著夜色離開了。
運糧的隊伍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方才把院內所有的米粟財物清理一空。
兩個時辰之後,一名身懷絕技的庄丁護院方才壯著膽子掙脫了繩索,出屋打探。
這一瞧之後,護院當即瞋目結舌,只見原本雍容華貴的莊園完全被翻了個底朝天,到處都是死相極慘的庄丁護院,到處都是財物都翻動的痕迹。
看樣子,賊人似乎謀劃了很久,不然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所有的東西搬運而走。
瞥見沒有任何賊寇的跡象之後,護院解開了他人的繩索。
有個劉姓管事一蹦三尺高,他知道劉家莊的底細,更知道地窖里存儲了多少糧食,
本以為時間倉促,賊寇定然不敢冒險,可誰知道,想象中的援軍一直沒有到來。
這時候,地窖中還剩下了多少糧食?
管家顧不得手臂的酸痛,他狂奔疾走,順著石階,來到了地窖口。
放眼望去,只見原本被糧倉堆滿的地窖內,空空蕩蕩的,連一粒米粟都沒有剩下。
這處地窖佔地足有十丈,在窖的四角撐有上好的松木,而窖的頂端全是密密麻麻的木板,這是為了防止地表坍塌所做的防護措施。
劉姓管家知道,當初,為了搭建這處地窖,劉文澤劉莊主足足花費了兩百貫的銀錢,而這裡堆積的糧食足足有三百石!
像這樣規模的地窖,神池鎮的這處劉家別院內還有三處。
管家瘋了一般手腳並用,他目光獃滯,爬出了地窖,身後,僥倖存活的劉家丁口全都發出了巨大的驚嘆聲。
原來,庄內真的有這麼多的糧食!
當初樂平飢荒時,有流言說劉家莊內有數千石的糧食,當時,眾人還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然而,此時,見到那空曠的地窖之後,所有人都明白了。
怪不得每到夜晚,總會有神秘的車隊從府內進出,怪不得一到夜間,除了巡哨的庄丁,所有人都不能擅出房門。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遮掩消息呀。
賊人臨走前,破壞了所有地窖的門鎖,劉姓管家獃滯地進入了第二個地窖。
與上一個糧倉一般無二,所有的米袋都被搬運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剩餘。
劉姓管家張口噴出一口老血,他清晰地記得,當時劉莊主離去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好生看家護院,莫遭了蟊賊。
現在倒好,蟊賊沒來,殺人如麻的馬賊卻來了。
這可是劉家闔族上下數年的積蓄所在啊,就這麼一夜間被人搬了個乾淨,管家只覺得前途灰暗無比,他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