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沙匪

黎明未央。凈涼如水的天色下，蒼茫的沙漠闃寂無聲。

偶有勁風呼嘯而過，翻卷著黃沙無情遠去。

此時，掘石者們已經在幹活了，叮噹的鐵器擊打石頭的聲音回蕩著，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歇。

江洋走出石頭搭建的簡陋窩棚，緊緊了身上的駱駝皮衣。沙漠的氣候就是如此，在太陽沒出來之前，氣溫很低，寒氣凜冽砭膚。但是，太陽只要冒出地平線，氣溫就會極速上升，不消片刻，寒冷的沙漠就會變得熱浪翻滾，恍若火焰地獄。

不遠處，有一個簡陋的石灶，上面有一口一丈寬的大鐵鍋，裡面咕咕地煮著稀粥。老鐵坐在灶前，不停地給灶膛添柴火。早起的原野蹲在他的身邊，正津津有味地聽他講述各種奇異的傳聞。

江洋臉上微微漾起一絲笑容，原野雖小，卻是個有志氣的小傢伙。儘管他待原野如同親生，可小傢伙還是意識到了自己卑微的身世，知道自己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將來長大也只能成為一個任人使喚的苦役。所以小傢伙最喜歡聽老鐵講關於他們已經滅亡幾百年的沙國的故事，在那些亦真亦假的沙國傳奇武士身上，他才能找到屬於他的自豪。

望著那一老一小的身影，一抹血紅的朝霞悄然升起於東方，江洋眼前忽然恍惚一下，像是看見小傢伙坐在朝霞之上。

「或許這個小傢伙會有一個像這朝霞一樣的將來吧。」江洋心中無端地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但是片刻之後，就被他打消了。他知道，作為一個奴隸的孩子，小傢伙的命運從出生起就定下了，不可能會有什麼出息的。沒有資格識字讀書，沒有資格習武，也不配擁有自己的姓氏，更不可能和除奴隸之外的女子結婚。而且，這麼大的天下，他們到哪都是奴隸，都得不到他人的認可。永遠無法得到世人的敬重和平等對待。現在他頂多能抽出一點時間，教教原野識幾個字，至於習武這等只有富貴人家的孩子才能修習的東西，他是無能為力了。現在連一本普通的武籍，他都買不起。

想到這，江洋心中不禁酸楚，為原野難過起來。同樣是孩子，有的出生就錦衣玉食，有的卻註定要成為被奴役的工具，蒼天何其不公！

他背著手，抬步向原野走去。同時心中產生一絲疑惑：自從前幾天，原野喝暈了之後，他就有些不太尋常。首先是不瞌睡了，每天睡眠時間總是很短，而且精力充沛，胃口大得驚人，常常能吃兩個成人的飯量，真不知道他的飯都吃到哪裡去了？與這些相比，最令江洋想不通的是，小傢伙的樣貌也出現了細微的改變。奴隸的樣貌很好認，黝黑的皮膚，四肢健壯，手腳粗大，淡銀色眼白中間是黑色的瞳仁。原野別的都還好，就是眼睛，似乎變了一點顏色，原本淡銀色的眼白竟然變化出一抹極淡的金色，不過顏色變化的很微妙，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

「老鐵，去叫他們來吃飯吧。」江洋背著手，走到咕咕冒著熱汽鐵鍋邊，說道：「早吃飯，然後趁著涼快多干一會。」

「好，我這就去。」老鐵起身給江洋恭敬鞠了一躬，接著轉身向那群掘石者走去。

「江伯伯，主人家的衛兵是不是很厲害啊。」原野睜著漂亮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著江洋。

「是啊，非常厲害，都是響噹噹的武者。」江洋笑著說。

「那……」原野突然露出一抹窘色，吶吶說道：「那他們會教我嗎？」

江洋先是一愣，前不久他曾對原野說過，有機會要請江家的武士教導他。不過，那是酒後之言，雖然江家有幾個士衛和他有些交情，但要教導一個小奴隸習武這樣被他人恥笑的事，怕是很難。為了安慰原野，他微微一笑，「就算不能，也應該能借到一本武技手籍吧。」

「真的？！」原野仍然驚喜萬分。

江洋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得加緊識字噢，伯伯之前教你的都記住了嗎？」

「嗯，都記住了。」原野說著找了一塊小石頭，在地上認真地寫出幾個字，邊寫邊讀出聲來。

看著小傢伙那天真執著的表情，江洋愈加喜歡，心中暗道：小傢伙這份天資，不比江家的任何少主小姐差。不對，除了江家那位得到火靈庇護的七小姐和神秘的三少爺。他們兩人是常人遠無法比擬的，他們是江家，或者可以說是整個陲陽城的驕傲。

就在原野聚精會神在沙地上寫字的時候，大地上的沙子突然顫抖起來，彷彿地震一般，轟鳴之聲不禁響起。江洋猛然抬起頭，遠處不知何時瀰漫了漫天黃沙，一群騎著闊蹄駿馬的沙漠刀匪瘋狂向他們的方向襲來，其數量足有百餘人。

「快！」江洋身體一震，臉上布滿驚皇之色，一把將原野抱入懷中，向採石場跑去。因為在空闊處很容易被無情的鐵蹄踐踏而死，至於亂石嶙峋的採石場，再厲害的馬都不可能在裡面奔跑。

採石場中的奴隸們也都紛紛停下，驚恐地站在石頭上張望著，瘋狂奔來聲勢浩大的馬匪們。那些身背大刀闊劍的傢伙，兇殘無度，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殺起人來比放屁打嗝還隨意。

「咦，他們是在逃命！」叫沙寶的奴隸突然說道。

江洋抱著原野倉皇跑進亂石中，氣喘吁吁望著那群彷彿洶湧襲來的沙塵暴般的沙匪群，發現他們瘋狂地揮動著馬鞭，個個驚慌失措，全不見平時的兇狠，似乎有惡鬼凶獸在身後緊追一般，不要命地向前狂奔。

「可是，他們後面沒什麼啊？」原野掙扎著從江洋懷中跳下，心驚肉跳地看著飛速逼近的馬匪群，沙塵瀰漫中，他們後面似乎並不見有什麼在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