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姬明珠的願望

宋栩然一臉無奈地看著他爸，道：「爸，我們學習也很忙的。哪有時間回老家看。再說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雖然離得不遠但是想回去倒車就得倒五回，從岳州回去至少得一天一夜。」

宋爸爸戴上了眼鏡，開始和藹可親地為兒子開啟人生的課堂：「栩然啊，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人不能忘本……」

宋栩然一臉崩潰地聽著。葉則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抱著照片悄悄溜走。

晚上的時候顧明風居然又打電話來詢問葉則有何發現。

葉則發現了一堆看起來很好玩的地方，決定以後有機會去當地旅遊。

換言之葉則並沒有任何有建設性的發現。

他接到顧明風電話后就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就沒話找話地把宋媽媽的故事講了：「我覺得這個地方挺靈的。「

顧明風卻是興趣缺缺：「喚醒神的人會被神實現一個願望，照你這麼說你家老宋還是神賜的孩子。」

顧明風這人小心眼的，多小的事無論好壞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裡，他還記得早晨宋栩然一臉冷漠死活不叫葉則起床的事呢。

幾次之後顧明風見實在從葉則這裡得不到什麼消息，就又減少了對他的聯絡，還是像最初一樣交給他一些任務，再給他報酬。

————————

地球的另一端，某資本主義新農村一棟小別墅里。

陳嘯擰著眉看著眼前死死扒著姬明珠的白髮少年，最終氣不過地扭過了頭，抬起臉看向皮膚已經泛起死灰色的姬明珠，聲音中透露出無可奈何的冷漠和疲憊：「姬明珠！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姬明珠輕笑著搖了搖頭：「你就當是我不想活了吧。」

陳嘯笑了笑：「當初費盡心力冒著喚醒災厄之神的風險給你一起許願重生的機會，結果你就帶回來這麼個人。」

他又看了白髮少年一眼：「如今又過了一個月，你還能活幾天？」

姬明珠費力地扭過頭看向陳嘯，闔上了眼。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彼此扶持走到今天，卻都覺得對方可憐。

她抬了抬手指輕輕劃過少年的眉梢：「我寧願此時這樣死了，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好久，不敢愛，不被愛，不敢交心，不被交心。至少如今我即使死了，也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愛我、信任我、保護我，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愛他。」

「就他？保護你？」陳嘯嗤笑一聲，看著那孱弱的似乎比姬明珠好不到哪裡去的白髮少年翻了個白眼，譏誚地看向姬明珠，「你還真敢想敢說。」

姬明珠轉動眼珠，看向陳嘯的視線里是同樣的譏誚：「總比你假裝沒有心，求都不敢求要好。」

少年只是站立在一邊，垂著眼，死死抓住姬明珠的袖子默默聽他們說話，沒有任何反應，彷佛一個木偶人一樣。

姬明珠又說了兩句話，岔了氣，開始劇烈地咳嗽。陳嘯見狀無法，想上前查探，卻被姬明珠一個手勢止住。他看姬明珠無大礙，只能無奈地轉身離去，順便帶上了門。

屋裡只剩下兩個人。

少年看著姬明珠的樣子有些無措，甚至有些驚慌，他拽緊了姬明珠的衣服，思索了一下，扶姬明珠躺下，又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姬明珠咳嗽著發出虛弱的氣音，努力給少年露出一個微笑：「……阿白，謝謝。」

少年無聲坐在床邊，看著過於虛弱很快陷入沉睡的姬明珠，墨綠色的眸子變得暗淡，一絲失落一閃而過。

別墅外面，風捲雲來，天空轉瞬便陰了下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睡夢中姬明珠又夢到了那天——她一個人來到災厄之神的喚醒之所，她站在空曠的祭壇上，低頭許下心愿。

讓我復活，讓我像正常人一樣健康長壽。她應該這麼說的，母親和陳嘯等人忙了那麼久，甚至手上沾了那麼多血，不就是為了這個——讓她活，讓她活下來。

可那一刻姬明珠覺得自己是該死的——那麼多人死了，為了讓她這個早就覺得活著沒意思的人活著，不公平。

「給我一個可以全心託付的愛人。」夢中，她聽見自己對著祭壇中央墨綠色的光柱，如是說。

陳嘯看到從祭壇出來的半死不活的姬明珠簡直要發瘋，恨不得自己殺了她。

之後他們在暫時落腳的別墅門口發現了昏迷的少年，白髮，孱弱，沉默，卻有一雙獨特的墨綠色眼睛。他的眼睛里始終只有姬明珠一個人。

姬明珠叫他阿白，她堅信這是神送給她的愛人。

陳嘯看她就像看一個神經病。

姬明珠睡醒后就看到趴在自己床邊的少年，她虛弱地笑了笑，輕輕把少年喚醒：「去床上睡吧。還有，阿白，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世界。」她都已經死了，馬上就要死透了，可仔細想來，她從生下來起都沒看過房間外面的世界。

少年眨了一下眼。

姬明珠告訴陳嘯她要帶著少年去環遊世界。

陳嘯聽聞如此文藝的願望表現卻很淡定。他已經覺得沒有必要對精神病較真，也沒必要和死人較真。他和姬明珠是最了解對方的兩個人，但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對方。

他輕飄飄地說：「去吧，我會派人跟著保護你們的，免得你死在路上，那小子都沒法替你收屍。」

姬明珠說陳嘯你真不可愛，不過我也好不到哪去，如果我們活在一個故事裡，咱倆一定都是反派，自私任性作惡多端孤家寡人不得好報的那種。哦，對了，至少我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只有你才是。

所以說，即使是在反派陣營里，單身狗都會遭到鄙視。

——————————

老家事件過去兩周之後，又是一個周六。

如今已經入秋，天氣轉涼，但又不是很冷，葉則身子暖暖的，挨著他睡覺很舒服。宋栩然感受著人的體溫，表示每天睡覺本宮都很開心！即使是他這樣嚴於律己勤學上進的好學生早晨都不想從被窩裡爬出來，更不要提本來就被他規劃為用來睡覺的周六早晨。

誰想到葉則的手機拚命地響鈴，他昨天晚上還把手機落在了客廳，沒有拿進卧室。

明明是自己的鈴聲在響，葉則還是閉著眼，用被子捂住耳朵哼哼唧唧地迷迷糊糊發出不滿意的聲音。

宋栩然嘆了口氣，認命地坐起來套上睡衣下地去接電話。

電話是顧明風打來的。

電話一接通，他也沒分辨另一端的人到底是誰就急匆匆道：「葉則，你上次說過照片里有一個地方是宋栩然老家對吧？這裡有個任務，你願不願意接？就是帶著宋栩然回他老家一趟，報銷路費食宿，五倍報酬。」

顧明風一通話說完，剛喘口氣，就聽見那面一個清潤冷靜的聲音淡淡道：「抱歉，我們不去。」

接下來就是電話掛斷的「嘟嘟」忙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