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意料之中(上)
葛天欹突然駕到,立刻就轟轟烈烈地把周彧藍給趕走了,刑部所有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孔幽簧看到葛天欹來了,更是抖如篩糠,一言不發。
葛天欹看了孔幽簧,冷笑一聲,啐道:「枉你為朝廷命官,竟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出來,還指望誰能來救你!韓苻?韓苻已經打算捨車保帥了,你就等著在天牢里受終生折磨吧!」
李雙士在官場沉浮已久,面對周彧藍他若是有不同的意見,他也敢駁回,但是見到葛天欹還是不敢多言。當年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刑部書令使,每天只能在刑部整理文書,是葛天欹一句話,就讓當時的刑部侍郎注意到了他,悉心栽培,這才有了今天的李雙士。
葛天欹下令關押孔幽簧,便示意李雙士與他出去密談。李雙士不明白葛天欹的用意,卻也照做了。
葛天欹背著手走在前面,李雙士屏退了左右跟在後面,走到空無人處,葛天欹轉身,沖著李雙士微微一笑,問:「你在辰國潛伏了多久了?」
李雙士一愣,訥不敢言。
「你以為我是周彧藍好糊弄?既然我開始懷疑你,我便能傾盡全力查出你的底細,你覺得自己還能瞞我多久?」葛天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來的辰國?」
李雙士還是不說話,葛天欹無奈地嘆嘆氣,繼續自顧自道:「辰國六部尚書之一居然是未國的細作,我實在是很驚訝,驚訝為什麼杜家沒把你的底細查清,驚訝為什麼當初我會提點你。」
「葛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聽不明白。」李雙士沉默了一會兒,道。
「這十幾年來,你一直裝得不錯,辰國沒有人發現你,即使是吳子佩臨死前告訴了周彧藍,六部尚書里有個未國人,他的懷疑對象也不是你。」葛天欹挑挑眉,「只是你的疏漏,卻還是有的。倪酴醾的事,你辦得不好,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偷是他的事,你要麼殺了他,要麼剁了他的手,萬不該把他關到水牢里,還讓他和周彧藍來往密切。」
李雙士決定裝傻到底,一言不發地看著葛天欹。
「你也不該急於讓周彧藍參與這件事。」葛天欹說著,遠處赫連雍和錦瑟就來了,李雙士便道:「下官告退。」
葛天欹看著李雙士遠走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看來楊禹賢沒有騙我,李雙士果真是他埋伏在辰國的眼線…」
高大的赫連雍和身材嬌小的錦瑟走在一起場面十分滑稽,赫連雍跟在錦瑟後面,臉上還紅紅的。葛天欹看到這個光景,笑道:「雍兒,好沒羞恥。」
赫連雍叫他一說更是臉上飛紅,道:「老大,我、我就是…」
錦瑟淡淡地打斷了他,對葛天欹行禮道:「葛大人。」
「蒼州一別,你氣色不錯,看來在相府過得還挺舒服?」葛天欹問。
「必然是舒服的,相爺的好哥哥日日盯著我,我怎麼能不舒服。」錦瑟扯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道。
赫連雍聽著他倆的對話一頭霧水,什麼蒼州之別?他們什麼時候在蒼州見過面了?蒼州的時候他一直和葛天欹在一起,卻從未見過這個漂亮的姑娘。相爺的哥哥又是誰?為什麼要一直盯著這個姑娘?
「雍兒,你去西街買點熏魚,晚上回去吃。」葛天欹丟給赫連雍一個錢袋子,意思非常明確,是要打發他走了。
赫連雍識趣地接過錢袋,又看了兩眼錦瑟,便走了。
葛天欹看著赫連雍走遠,道:「他其實是個好孩子,生性靦腆,沒怎麼和女人打過交道。」
錦瑟道:「看得出來,和相爺不是一路人。」
葛天欹笑了:「哦?那你倒是說說,怎麼不是一路人?」
「相爺生性風流,對女性甜言蜜語,呵護備至;赫連公子卻像不敢破清規戒律的小和尚,明明想看我,卻不敢用正眼瞧我。」錦瑟淡淡道,「所以赫連公子註定只能是赫連公子。」
葛天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道:「國師已把戶部的案子交給我,接下來我要好好查查孔幽簧的案子,你繼續在相府盯好彧藍,不要讓他查到過多的東西,提醒陳寒食,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自己要掂量清楚。趙師師的立場查清楚沒?」
「我不知道相爺用了什麼法子讓趙師師倒戈,既然不知道法子,就不能確定她的立場,她既然能倒戈一次,還能倒戈兩次,我的意思是,找個機會除掉她。」錦瑟回答。
葛天欹摸摸下巴,眯起眼道:「目前留著趙師師也未為不可,鳳歌已經叫杜暮禎給葯死了,三號四號也宛如廢人,日後指證韓苻,趙師師是不可缺少的一環。」
「指證完她便是隱患。」錦瑟道。
「剛利用完人家就把人家做掉,不太高明,錦瑟,這麼些年了,你還是沒能學會收收你的戾氣。」葛天欹拍拍她的腦袋,像父親教育女兒一樣道,「不是非得要死人,才能解決問題。」
「只有死人才是最忠誠的,大人,這是你告訴我的。」
「錦瑟,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葛天欹搖搖頭,「回去吧,讓赫連雍住到相府去,幫我照顧他。」
「葛大人,你總是特別偏愛赫連公子,我都要懷疑他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了。」錦瑟突然做了個鬼臉。
葛天欹一個竹杠敲在她頭上:「再說一次。」
「不敢了。」錦瑟道,「我這就回去了,您忙您的。」
言罷便踏著輕功走了,葛天欹在原地站了很久,嘆了口氣,一個人向水牢走去。
汪府。
我和晚櫻一合計,越來越覺得國師把何允晟調走是居心叵測,如果說從孔幽簧入手慢慢拔出韓苻埋在朝廷幾十年的根,那麼打壓何家也是必要的舉動,難說何家不會像辰國其他的諸侯一樣,從此滅族。
只是我腦子裡又想起那日五哥中毒的情形,如果韓苻真的出了事,我真的沒把握何允晟會站在我這邊。
「要不這樣,再去陳寒食那裡套套話,賬本的事兒,我總覺得他有所保留,自古官商不分家,他手裡肯定有不少東西,只是他沒有拿出來。辰國朝廷上的勢力錯綜複雜,難說他是誰的人。」晚櫻斟酌了一會兒,道,「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別指望他能忠君報國。」
「陳寒食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和朝廷里不少大員稱兄道弟,以我現在的資歷,還不足以讓他信服,對我吐露真相,但是有一個人,我怕,陳寒食也會怕。」我道。
「你是說…你姑父?」晚櫻皺眉,「可是葛大人擺明了不想讓你查下去,平時也都是他遛你,你怎麼可能讓他去套話么?」
「不用讓他去套話,只要我能知道他們倆談話的內容就好了。」我笑道。
晚櫻一臉迷糊地看著我,我得意道:「其實我在陳府里,是有眼線的。」
「眼線?你真的是長進了周彧藍,還會插眼線了!」晚櫻嘖嘖稱嘆,「你真是太壞了,你是不是在我的府里也插了眼線?」
「陳寒食的十八姨太樂游,你聽說過沒有?」
「我知道,就是上次他為了給樂游過生日,還沒來你家的燒尾宴嘛,都在戊城傳開了。」
「其實嚴格來說,樂游是秋茗幫我插進去的眼線。」我喝了口茶道。
「秋茗?」晚櫻問,「我越發糊塗了,你快講清楚。」
「樂游小時候和秋茗一樣,都是我家侍從的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秋茗他爹養不起秋茗,便把他繼續壓在我們家,樂游她爹則混了個生意做,稍微有了點小錢財,他倆關係好,我一直就知道,本打算等秋茗大了給他做主娶了樂游過門,沒曾想樂游的貪財老爹,因為做生意虧了本,為了錢,先把樂游送給陳寒食做了十八姨太。樂游從小是在相府長大的,耳濡目染,和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同,陳寒食非常喜歡她,她一開始不從,她爹就說,如果她不好好地去給陳寒食當小老婆,便不給她娘治病,樂游便只好認了。那時候恰逢我帶著秋茗,人不在戊城,等我們倆回來,生米早就煮成熟飯了。」
晚櫻聽完,愣了會兒,嘆了口氣:「我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那個晚上秋茗哭了,從小到大都是我在那兒哭他哄我,我從沒見過他哭,但是那天他哭了一晚上。」我閉了閉眼,「後來本想再給秋茗尋個好人家,秋茗卻說什麼也不肯了,執意要一輩子伺候我,我也就隨他去了,人吶,哀莫大於心死。」
說著我突然想到趙烝然的事,自覺失言,忙看向晚櫻。
晚櫻微微一笑:「你說的沒錯,哀莫大於心死,秋茗是個可憐人。」
「樂游聰慧,陳寒食十分信任她,她曾經來找過我們,說葛天欹找過陳寒食,只是他們二人密談,她未曾聽見。」我道,「其實我也不想利用樂游去探聽陳寒食的秘密,是以我一直沒有主動找過她,一直都是樂游主動傳消息給我。」
「若真有樂游這麼一個眼線在陳府,確實是好辦多了。」晚櫻道,「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無論是韓苻也好,葛天欹也罷,總歸先揪一條狐狸尾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