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會劉瘸子
中午，我就和四眼趕到他親戚家，抱了一隻小狗，小狗憨憨的我都愛不釋手。回來的路上，我又特意去音像店買了一張《十五貫》。
四眼疑惑地問我，「你還有這愛好？」
「給我嬸聽得。」我一笑。
到了學校，我讓四眼在教學樓下等我，自己跑到學校宿舍，把碟給了看門大媽。
大媽拿著碟，眼鏡笑了一條縫，「我還以為你騙大嬸呢，白老師教的學生，果然都是好孩子。」
我聽著大媽的誇讚，心想，以後我再來宿舍就可以暢行無阻了。
喜滋滋的回到教學樓下，從四眼懷裡接過狗，「四眼，你回教室吧，以後咱兩就是好兄弟，有啥事我替你出頭。」
「張帆，你去哪？既然咱兩是兄弟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去見個人，咱們以後能不能把高樂海打慫了，全看他了。」
「誰呀？這麼厲害。」
我笑笑，「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他正式收下我，我再告訴你。」
四眼見我態度堅決，不問了，說了句一言為定，回樓上。
我抱著小狗來到劉瘸子的小屋外，屋門關著，裡邊靜無聲息。
我用力吸了幾口氣，壓了壓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輕輕敲敲門。
裡邊沒人回應。
我又加重敲敲，還是沒人。
難道劉瘸子不在家。
我輕輕推推們，門沒鎖，小心翼翼的拉開一條門縫，腦袋剛探進去，還沒看清屋裡，后脖梗子就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捏住了，「幹嘛的？」
我忙喊，「我是來送狗的。」
接近著屁股上挨了一腳，我被踢進屋裡，回身一看，劉瘸子冷臉站在我身後。
屋裡黑漆漆的，只有一扇小窗散進些微弱的陽光，和室外的明朗形成鮮明的對比，還散發著一股說不清的潮濕味。
看著劉瘸子死魚般的眼睛，我心裡又緊張起來，「劉，劉老師，我是來給你送狗的，剛滿月的小京巴，可可愛呢，你看看。」
劉瘸子瞟一眼我懷裡京巴狗，「我不是老師，以後別叫我劉老師。我有狗，不要你的狗，抱走吧。」
劉瘸子的冷淡讓我一時無措，「劉，劉哥，我真是來給你送狗的，你先看看喜歡不喜歡，不喜歡我再給你找。」
我上前直接把狗塞到劉瘸子懷裡。
劉瘸子想推開已經來不及，小狗很通人情地在劉瘸子手上貼了一下，並柔柔地叫了一聲，一雙黑溜溜的小圓眼憨憨看著劉瘸子。
劉瘸子冷漠的表情像冰山融化一樣多了一絲暖意，輕輕在小狗的背上摸摸，小狗的頭一彎，依偎在劉瘸子的懷裡。
我心裡一塊石頭落地了，第一步成功了。
劉瘸子抱著小狗坐到床邊，又指指對面的一把椅子，「坐吧。」
我忙笑著坐下。
「你到底來幹什麼？」劉瘸子看著我。
「劉哥，我是來謝謝你，那天我和高樂海打架你幫了我，要不然我就被打慘了。我聽說你喜歡狗，就特意給你送來一隻。」
劉瘸子冷笑一聲，笑得我心頭髮麻，「劉哥，你笑什麼？」
「前天放學來的那三個人，是你讓來的吧？」
「劉哥，什麼三個人，我不知道？」我真的有點慌。
「別給我裝里格楞，我腿瘸但眼不瘸，看你小子的樣子，我就能猜出來。」
我心裡一翻個，這劉瘸子果然是高人，與其被他逼問不如索性直說:「劉哥，那是我姐和她的朋友，我和他們說你是高人，但他們不信，就想過來試試。結果劉哥，你真厲害。」
我一臉討好地向劉瘸子豎起大拇指。
「我不是什麼高人，我就是個清潔工，狗我留下了，你走吧。」劉瘸子對我的恭維並不感冒。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目的還沒達到，我當然不能走，「劉哥，我想和你學功夫。」我站起身，鼓足勇氣，大聲說出。
「學功夫？」劉瘸子上下瞅瞅我。
我立刻挺胸抬頭，站得筆直。
劉瘸子笑了，「就你這身板還能學功夫？」
「我這身板咋了，我游泳一口氣能游兩千。」我不服氣。
「那你去學游泳吧，我這不收徒弟。」劉瘸子擺擺手。
我沒動。
「怎麼，要我把你踢出去。」劉瘸子把小狗放在床上，也站起來，我倆個頭差不多，但劉瘸子的氣勢完全把我壓住了，他的目光如刀鋒一樣凌厲，我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對視一會兒，我不由自主低下頭。
「我最後說一遍出去，別讓我動手。」劉瘸子把手伸出來，他的手又厚又大，布滿老繭，像一把蒲扇，扇在臉上，肯定會打得我滿地找牙。
我心怯了，低低一句，「不教就不教唄，牛逼什麼。」轉身往外走，關門的時候，我聽到劉瘸子似乎說了一句，「慫包。」
屋外的陽光很好，照得人睜不開眼，我眯起眼睛看看天空的流雲，失望、失落，各種憂鬱在我眼前紛飛。
遠處教學樓里歡樂的喧嘩刺激著我的心，如果我現在就這樣回去，在高樂海、肖強面前我永遠只能做個慫包，不行，為了不做慫包，我不能回去。
一股血湧上頭頂，我一轉身，又把門推開了。直接邁進了小屋。
劉瘸子正俯身在床前逗弄小狗，見我突然又回來了，一愣，「還想挨揍。」
「你剛才說我什麼？」我走到劉瘸子面前。
「什麼？」劉瘸子淡然地看著我。
「你說我是慫包。」我大聲回應。
「你不是慫包嗎？打仗打不過別人，遇事還得你姐出面？」劉瘸子一臉不屑。
「我告訴你，我不是慫包，我是打不過高樂海，但我從來不怕他，更不服他，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把他打贏。所以我才誠心誠意地來向你學本事，你可以不教我，但你不能罵我慫包。」我像是一把裝滿子彈的機槍，痛快淋漓地把自己的憋悶全發射出去。
劉瘸子愣愣聽著，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問，「說完了？」
「完了。你想踢我，扇我，都可以，我肯定不叫一聲疼。」我脖子一梗，「你要是不敢動手，你就是慫包。」
「小樣。還給我來這一套，」劉瘸子冷冷一笑，站起身圍著我轉了一圈。
我不知其意，僵硬地站在原地。
「把胳膊伸出來。」劉瘸子命令道。
「幹什麼？」
「讓你伸你就伸，哪那麼多廢話。」劉瘸子踢了我一腳。
我伸出胳膊，劉瘸子握住我手腕一捏，痛感鑽心，我一咬牙，把哎呦咽回去。
「疼了？「劉瘸子問。
我搖搖頭。
「這胳膊上都沒肌肉，你怎麼長的？」劉瘸子冷冷道。
「我有。」我立刻把右臂彎起來，讓劉瘸子看。
「這也叫肌肉，這就是麵糰。」劉瘸子瞟了一眼，「做一百個俯卧撐。」
「多少？」
「一百。」劉瘸子坐到床上，點了支煙，朝我一甩頭。
我乖乖地爬到地上，開始做俯卧撐。
「做標準了，別糊弄。」劉瘸子喝道。
我吭哧帶喘的做了五十個，就做不動了，胳膊一軟，癱在地上。
面紅耳赤地爬起來，「劉哥，我做了五十個。」
「你那也叫俯卧撐，你那叫蛤蟆爬。」劉瘸子把手裡的煙一扔，脫掉外邊的迷彩服，一副健碩的身軀出現在我眼前。
儘管還隔著一件迷彩背心，但鼓稜稜的胸肌，和粗壯的胳膊都讓我驚羨不已。
「看到了嗎，這才叫肌肉。」劉瘸子一彎右臂，我大膽按了一下，我靠，就像一隻充滿活力的老鼠。
劉瘸子俯下身，先是雙臂，然後是單臂，一口氣做了幾十個俯卧撐，站起身面不改色。
「劉哥，你真厲害。我說你是高人嗎。」我這次是心服口服。
「別來這套。想和我學，回去照我的標準，做一百個俯卧撐，什麼時候達標了，什麼時候來找我。做不到，就不要來了。」
「劉哥，你同意教了我？」我喜出望外。
「我沒說同意。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記住，想不做慫包，光不怕，不服都不夠，關鍵你得有真本事，就憑你現在這樣子，說一百個不服也不頂用。」
「劉哥，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回去練，練好了我就來找你，到時候你可不能反悔。」
「回去練去吧。」劉瘸子一擺手，「我等著你。」
我像只小鳥一樣飛出了劉瘸子的小屋。劉瘸子總算給我機會了，我揚眉吐氣的日子不遠了。有時候人就得堅持一下，如果剛才我負氣離開，就可能永遠是個慫包。
一路歡快地跑回教室，坐在座位上我還忍不住笑，四眼瞅瞅我，「張帆，你的事辦妥了？這麼高興。」
「妥了，不過還差一步。」
「哪一步？」
我拍拍胳膊，「一百個標準的俯卧撐。」
「一百個俯卧撐？張帆，你越說我越不懂了。」四眼愣愣，「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做慫包，做好漢。」我一笑。
上課鈴響了，這鈴聲我聽得非常悅耳。
下學后，我正興沖沖地準備去體育用品商店買一件做俯卧撐的器材，那東西我在電腦上看過，用它做，才能做的標準。
丁娜跑過來，「張帆，你回家？」
「丁娜，我有點事，不能和你同路，你自己回吧。」
「不是，你看樓下。」丁娜把我拉到窗前。
我往下一看，肖強的銀灰色小車停在學校門口，難道我還沒找他，他先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