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李英俊看到元康,元康也看到李英俊。他們不認識,誰也沒看到過誰。但李英俊很快肯定下來,眼前人是元康。然後他想到了晚上陳玉蘭掉眼淚的樣子,不由盯著元康,話對陳玉蘭說:「怎麼不介紹一下?」
陳玉蘭心裡打鼓,指給李英俊說:「他是元康。」
李英俊神色高深地笑了笑,把手給元康,說:「久聞大名。」
元康和他握手,沒說話,快速仔細地把李英俊打量了一下。他們身高體型相近,穿衣服挺括,但精神氣完全不同。李英俊謙謙君子楚楚衣冠,元康覺得自己像泥一樣。
陳玉蘭說:「他是我們的李主任。」
李英俊看著元康:「陳玉蘭自己租的小區,她有時住那裡,月底到期她要退房,東西已經慢慢搬到我公寓里。現在你住進去了,怎麼樣,覺得習慣嗎?」
元康說:「很好,和我們過去沒什麼兩樣。」
李英俊不動聲色:「合租的女人好像要準備搬走,到時剩下你。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和陳玉蘭去把東西整出來,你好安心住著。」
李英俊笑了笑,光風霽月的樣子。
元康看了看陳玉蘭,沒什麼情緒地說:「好。」
元康出了財務科,李英俊直接帶著陳玉蘭回自己辦公室。他走得很快,陳玉蘭安靜地小跑著。沒一會到了,李英俊進去,對後面說:「關門。」
陳玉蘭聽話地把門關上,轉回來,李英俊像冷麵大佛一樣擋著她。
辦公室兩道門,外門和內門,李英俊在內門裡辦公,內外門之間放著沙發和茶几,不常使用。沒有窗戶也沒開燈,很暗。
陳玉蘭看了看李英俊後面,內門裡光線穿過窗戶照進辦公室,十分亮堂。她小心指了指,說:「我們到裡面說話行不行?」
李英俊沒動,問她:「我們的事你沒和元康說?為什麼不說?」
她不知看著哪裡,想要怎麼回答。李英俊的字字句句像泰山一般傾下,看到元康的時候他已經生氣了,但一直風度地客套著。等元康走了,他臉色一下子不好看了,陳玉蘭不說話,但他心裡很明白。
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她覺得自己對不住元康,她覺得自己和李英俊在一塊是說不出的事。
李英俊說:「你沒什麼不對的,和我在一塊也不要覺得心虛。」
「元康已經過去了。」
陳玉蘭沒看他,他靜靜等了一會,忽然用手提起她下巴,親到她嘴上。她後背碰到外門,哐當一下響。門和李英俊全是硬邦邦的,夾得陳玉蘭七葷八素。她感覺自己的嘴巴腫起來,李英俊舌頭像戟一樣用力,呼氣吸氣全和她混為一體。
好不容易停了,陳玉蘭一下子軟下去。
李英俊把她扶住,板正她臉,定定盯著她眼睛說:「你是我的,知道嗎?」
下班回公寓,半路很堵車,李英俊手把方向盤等著,看了看旁邊,陳玉蘭怔怔地靠著窗玻璃看著外面,沒什麼精神。
李英俊問她:「在想什麼?」
她答:「在想什麼時候回去把東西搬出來。」
「搬什麼東西?」
「你說的啊,找元康方便的時候把我的東西搬出來。」
李英俊淡淡收回目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方向盤。像犬類撒尿圈地盤一樣,當時他說說而已,根本不是為了搬東西。
陳玉蘭想了會:「我很多衣服沒搬出來。」
李英俊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別搬了,給你買新的。」
陳玉蘭說不行,她搬到李英俊公寓的衣服全是冬季的,另三季的衣服留著沒動,全買新的說不過去。
李英俊看了看她,說:「知道了,到時找時間搬吧。」
周五下午,李英俊出去開會。會議很簡短,三點不到結束了,然後他開車直接去了陳玉蘭的小區。
敲門,很久沒人回應。
李英俊留下等了一會,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他準備走,出了單元樓,看到元康騎著公用自行車回來,拎著許多菜。
李英俊說:「我來拿陳玉蘭的衣服。」
元康盯著他:「她人呢?」
李英俊笑了下說:「幾件衣服而已,不用她來。」
元康說:「我看過她衣櫃,裡面全是滿的。」
李英俊指著自己的車:「裝得下。」
他們一前一後地進門,元康去廚房把菜放下,出來沒看到李英俊。到了卧室,李英俊已經在整理陳玉蘭的衣服了。
他做事很有條理和規律,但現在沒把陳玉蘭的衣服疊好放好,直接一摞一摞地拿出來,用巨大的塑料袋裝著。很亂,但很快。
元康站旁邊看著,忽然說了一句:「拿回去有什麼用?」
李英俊停下來看他:「什麼?」
他說:「是她的跑不了,是你的跑不了,是我的也跑不了。你跑來跑去有什麼用?不覺得煩嗎?」
李英俊笑了:「我們的東西我跑一趟不覺得煩。」
元康搖著頭說:「到時要拿回來的。」他勝券在握地提醒李英俊:「陳玉蘭現在是我老婆。」
李英俊擰了擰眉,很快明白了。
元康見義勇為跳進火里,事後找不到人,一下子失蹤了多年。元康下落不明達到規定期限,陳玉蘭申請后宣告死亡,婚姻關係解除。
但現在元康回來了。
法律規定當被宣告死亡的人重新出現或者有人確知他沒有死亡時,經本人或者利害關係人申請,人民法院應當撤銷對他的死亡宣告,根據《民通意見》第37條至第40條的規定,死亡宣告的撤銷產生如下效力:
被宣告死亡人的配偶未再婚的,夫妻關係從撤銷死亡宣告之日起自行恢復。
「他奶奶的你現在睡的是別人老婆?!」
鄭衛明晃了晃酒杯,賊笑著說:「怎麼樣,什麼感覺?是不是特別爽?」
李英俊斜眼看了看他,嘲笑:「名不正言不順,你覺得很爽?」
鄭衛明用肩膀撞了李英俊一下:「開個玩笑啊!當什麼真!」然後細想了一會,不正經地說:「是不是和偷情一樣,刺激!」
李英俊皮笑肉不笑:「你和美玲要不要也刺激一下?」
鄭衛明忙說:「別!太刺激了,我受不了。」
酒喝完了,他們坐著沒走,鄭衛明取了煙出來,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嘴,問李英俊:「然後呢?今後你要怎麼辦?」
李英俊說不上來,忽然想到和陳玉蘭一塊到廟裡求的姻緣簽,君今誠意問婚姻,兩轉三回不得成,莫說眼前難順遂,定防後面有虛驚。他驚怕的事一件一件劈頭蓋臉地來了,他沒強大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很肯定的是:「我要他們離婚。」
鄭衛明驚了下,煙沒夾好,啪地掉了。
他瞪著眼睛看李英俊,晃了晃大拇指說:「拆散一對算一對!行啊,你牛逼。你是我爺爺!」
李英俊看了看地上,問鄭衛明:「煙味道怎麼樣?」
「爽死了!」
鄭衛明給他一支:「你試試?」
煙燒起來,氣味很濃。
李英俊聞到了,鼻子很難受。他說:「衛明,我想當心懷善意的人。但陳玉蘭對元康已經沒感情了,而我非常想要陳玉蘭。你知道『非常想要』是什麼感覺嗎?」
鄭衛明知道。
李英俊吸了煙,很快咳嗽起來。旁邊鄭衛明止不住地笑他,笑了一陣忽然不笑了。
李英俊看他接電話,臉色越來越不好,等通話結束問他:「怎麼了?」
他說:「美玲在夜總會出事了。」
李英俊說:「她不是已經不幹了嗎?怎麼回去了?」
鄭衛明也蒙在鼓裡,煩得不行,沒好氣地說不知道。
他們快速趕到夜總會,找到美玲,大致了解了下事情。夜總會裡經常有這種客人和服務員發生爭執的事,全是雞毛蒜皮的起因,但客人脾氣大架子大,和服務員動了手。
鄭衛明特別緊張地看了看美玲:「你沒什麼事吧?」
美玲說沒事,然後指了指別的地方。
順著看過去,出事的客人和服務員圍在一塊,地上摔了什麼東西,到處亂七八糟的。服務員衣服不整臉色難看,但筆直地站著,很安靜很固執。
李英俊定定地看了會,驚訝地問:「是元康嗎?」
美玲回他:「是元康,他找不到活干,我給他找了下關係。我沒考慮周全,他性格哪適合干這個?今天主要怪我。」
鄭衛明心裡不高興,擰眉看美玲:「元康不是別人的前夫嗎?你給他找什麼關係?輪得上你嗎!」
美玲當沒聽到,看也不看他一眼,和李英俊一塊走過去。
元康看到他們,眼睛直直地盯著李英俊看。
客人來回看了看,明白了,天不怕地不怕地笑了下,說:「厲害啊,找人來了?」
李英俊看了客人一眼,橫行霸道蠻不講理,和阿龍同樣的貨色,和他杠上是找死。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李英俊沒興趣了,準備走人,忽然感覺鞋底有什麼東西,把腳拿開看了看,四分五裂的破手機。
美玲認出來,忙拾起來說:「為什麼不好好說話?為什麼摔元康手機?」
客人用鞋碰了碰元康,笑眯眯地反問:「你自己說說,為什麼?」
元康沒說話,好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李英俊那,周圍人說了什麼,他不知道。
客人神色一下子變了,像發火的金剛,狠狠瞪著元康:「想報警是不是?知道這什麼地方不?你給我報警?問你,你是不是傻逼?」
元康動了動,客人登時抓住他衣領,說:「想幹什麼?」
他走到李英俊前面,客人把他衣服抓亂了他也不想管不想顧,像槍眼找准靶心一樣看著李英俊,說:「你手機借我用下。」
客人登時說:「還想報警是不是?」
李英俊看了看元康,直覺他藉手機根本不是想報警,他周圍很多人,但他找到他,問他藉手機。
想報復什麼?元康像黑洞洞的槍,槍膛已經擦得火熱。
李英俊沒拿手機,問元康:「打給誰?」
元康抖了下肩膀,把客人的手抖掉,然後整了整自己衣服,字句清楚地說:「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