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周圍發出了細細碎碎的聲音,都在努力憋著笑,不知道誰先破了功,「噗」一下沒忍住,笑了,其他人頓時如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全不顧形象地笑了起來,還頗安慰地拍了拍路渺的肩,勸她節哀。
劉副看她一副被雷劈到的懵逼樣,又好氣又好笑,笑意滾在喉間,差點沒憋住,到底顧忌著自己身為領導的威嚴,輕咳了聲掩飾了過去,對著路渺吹鬍子瞪眼:「你到底怎麼想的?那種情況像遛狗?」
「是不像啊。」路渺也覺得有些委屈,「但是像狗在遛他……」
「噗」……再一聲悶長的憋笑,徹底打斷了她。
聲音是劉副身側的男人發出來的。
路渺認得他,緝毒隊隊長,肖湛。
她大學學的禁毒專業,原來是奔著進緝毒隊的,在他那兒面試過,沒想到最後被警犬隊要了去。
她和他見面不多,印象里是個挺嚴肅正經的領導,如今正憋紅著一張臉,嘴角好幾次不小心揚起又艱難地彎下來,後來乾脆假裝咳嗽,手捲成拳頭背過了身。
路渺也不能勸他想笑就笑吧,乾脆閉上嘴不說話了。
劉副輕咳著,看了她一眼:「很委屈是吧?」
「沒有。」路渺自知錯了,低眉順眼地認錯,「是我沒搞清楚情況,差點害了大家,請領導處罰。」
垂首斂目的樣子看著有幾分小可憐,劉副也不好為難她了,他也不是真要為難她。
上午行動本來進行得順利而迅速,偏緊急關頭不見負責拆彈的喬澤。
他有聽力障礙,也沒法電話聯繫,其他拆彈警員雖也在爭分奪秒,但到底不如喬澤讓他放心。
好在後來他還是及時趕來了,抱著只大狗,寒著張俊臉。
他認得那條狗,從警犬隊要過去的拉布拉多,被馴成了導聾犬,但原本的搜爆、搜毒工作也會幹,喬澤平日里出門多會帶著它。
那隻曾被號稱隊里最勇猛的公狗,當時就苦大仇深地蜷縮在喬澤臂彎里,沖喬澤「嗷嗷」地叫,看著怨念頗深。
喬澤就寒著張臉,經過他身側時把它扔到了他懷裡:「看住這隻蠢狗。」
幾乎是咬牙切齒。
劉副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滑稽的一幕,要不是當時情況緊急,他都忍不住拿他消遣。
拆彈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警報解除時喬澤朝他走了過來,把那隻大蠢狗從他懷裡抱了下來,扔在地上,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后,默默找了個角落趴下,和他對峙著不肯走了。
喬澤也沒管它,就托他找個人,他這就是替他找人來的。
那隻和他杠上的拉布拉多最後是被他硬拽上車拖回來的,如今還趴他辦公室里生悶氣。
劉副輕咳了聲,也沒說處不處罰路渺,只肅著張臉:「來我辦公室一趟。」
人已轉身走了。
路渺忐忑地站在原處,可憐巴巴地看著其他同事。
其他人還有些憋不住笑,安慰她:「去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路渺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跟著劉副回辦公室,人剛到門口就看到了上午的黑風衣男人,正坐在右側第一個辦公位前,側身坐著,手肘很隨意地撐在椅背上,手裡捧著份卷宗,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渾身上下透著幾分慵懶隨性。
防爆專家……
路渺站在門口,哭喪著臉。
那條被她勸跑的拉布拉多就大字型趴在他對面牆角上,和他各據一角。
劉副指了指那條狗:「知道我們怎麼把他弄回來的嗎?抱回來的。」
路渺:「……」
喬澤已抬起頭,視線落在她臉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突地道:「你說句話。」
路渺:「……」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她有些懵,遲疑地看了眼肖湛。
喬澤又重複了一遍:「說句話。」
「要說……什麼啊?」
路渺忐忑問他,卻見他握冊子的手倏地一收,黑眸跟淬了劍似的,緊緊盯著她,「再說一句。」
肖湛也跟見到什麼稀奇事似的,拍了一記他肩膀:「你聽得到她說話?」
喬澤沒反應,只緊緊盯著路渺。
他目光銳利而冷靜,路渺被盯得雙腿發虛,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個情況,求助地看向劉副:「劉副……」
劉副正詫異於喬澤的反應,他聽得到路渺說話。
一個外力震蕩導致聽力障礙近一年的人,竟然能聽到她說話。
「喬澤。」他拍了拍他,「聽得到我在說什麼嗎?」
喬澤搖搖頭,放下卷宗,站起身,在她面前站定,打量著她。
他個頭高,這麼隨便往她面前一站,壓迫感隨之而來。
「你是警犬隊的?」他突地問。
路渺點點頭,仰頭看他,很知趣地向他道歉:「早上的事真的對不起,是我沒搞清楚狀況。」
一字一句,他聽得很清晰。
「沒關係。」他淡聲回了她一句,側身瞥了眼正幽怨看他的拉布拉多,「你對它做了什麼?」
「……」路渺偷偷看了它一眼,「我沒做什麼啊,就讓它把你帶離危險區而已。」
她說話時語氣一貫溫軟平緩,不疾不徐的,整個人看著也總像沒睡醒似的,獃獃懵懵的,看著特別無辜。
喬澤不覺多看了她幾眼,眼神里的若有所思讓路渺心裡莫名多了幾分忐忑,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卻見他已淡道:「行,你先出去吧。」
路渺詢問的眼神轉向劉副。
劉副還在為她和喬澤一來一去無障礙的交流暗暗詫異著,也迫切想知道緣由,也就點了點頭,語氣倒是溫和了些:「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哦。」路渺有些不知所以地走了。
喬澤隨之關上了門,問劉副:「劉副,這小姑娘什麼來頭?」
「一個小師妹。」肖湛替劉副回了話,拿過桌上的手寫板,「禁毒專業,低我幾屆,今年剛畢業,本來進的緝毒隊,但她在馴服動物上似乎天賦異稟,改讓她去了警犬隊,打算以後讓她負責緝毒犬搜毒工作。」
喬澤:「家庭背景怎麼樣?」
「就普通家庭吧。」肖湛手寫回他,「怎麼,你覺得她有問題?」
喬澤緩緩搖了搖頭:「說不上來。」
「我能清楚聽到她的聲音。」指了指自己耳朵,「爆震性損傷,聽覺失靈,幾乎捕捉不到任何聲音,卻獨獨能聽到她說話,這不奇怪嗎?」
肖湛和劉副互看了眼,這確實他們無法理解的事。
喬澤八個月前受過重傷,耳朵在那次重傷中失去聽覺,爆炸引起的內耳損傷,屬爆震性創傷耳聾,醫生說是有恢復的可能,但治療到現在,效果並不明顯,這也是醫生無法理解的,他聽覺系統正在慢慢恢復中,按道理是應該能聽到部分才是。
他的主治醫生目前懷疑聽覺中樞存在未被檢測到的損傷,正常情況帶助聽器會有一定輔助效果,但對喬澤作用不大,聽覺解析度極差。
「那小姑娘不會非人類吧。」肖湛玩笑地道,瞥了眼牆角蹲著的拉布拉多,「你養了快一年的寵物,她幾秒鐘就給你馴服了,不簡單啊。」
喬澤也朝它瞥了眼,它「嗷」地一聲又傲嬌地扭開了頭。
「是不簡單。」喬澤說。
上午她同他說話時他正在想事情,因此當她聲音突然傳來時他也沒察覺到不對,他失聰的時間不算特別長,三十多年活在聲音世界里的生活讓他把聽到聲音當成了一種本能,回過神時她已對著他那隻蠢狗指手畫腳,他則在震詫於他突然恢復的聽覺,也沒瞧清她做了什麼,那條本該帶著他去搜爆的蠢狗已屁顛屁顛地調頭就跑,任他怎麼拽也拽不回頭,還不停繞著他打轉阻止他回頭,這麼一對峙便耽擱了些時間,最後還是逼得他掐住了它兩條狗爪子才給拽回去了,但和劉副的交談中,他發現他的聽覺並沒有恢復,才托劉副找了人過來。
事實證明,他不是幻聽,他確實真真切切能聽清她在說什麼,完全可以無障礙交流。
「她哪裡人,有過什麼特殊經歷嗎?」喬澤問,這也是他琢磨不透的地方。
「你真信了肖湛胡說八道?」劉副踢了肖湛一腳,「兔崽子,馬克思主義學哪兒去了,哈?」
肖湛嬉笑著躲開。
劉副雖是他領導,年紀也大了他兩輪,但劉副這人豪爽,沒什麼架子,局裡上下都處得極好。
喬澤不是安城市局的人,他年初重傷后才留在了這邊,和肖湛劉副都有些交情,偶爾會來走動,今天也是恰好趕上了會龍電子廠的事才順便去幫個忙,沒想到……
喬澤掃了眼蹲牆角的狗,叫了它一聲:「路寶。」
它看了他一眼,還是傲嬌地扭開了頭,不像以往,馬上屁顛屁顛跑他腳邊。
「劉副,那小姑娘要是真有問題,你整個警犬隊得全軍倒戈啊。」喬澤笑著道,朝路寶走了過去,在它面前蹲下身,拽了拽它耳朵,「回家。」
它沒理他。
劉副看樂了:「自己魅力不如人瞎說什麼呢,人一小姑娘能有什麼問題。」
他對路渺印象還是不錯的,勤快乖巧,踏實。
「警校推薦的好苗子,正兒八經過過政審的。」
喬澤不發表意見,拽著路寶耳朵想將它拉起,沒想著還真拽不動,整個呈大字趴在了地上,下巴也墊在了地上,看著他不動。
喬澤拍拍手,站起身:「劉副,向你借個人。」
路渺又被叫進了辦公室。
她一進屋,還是三個男人,一條狗。
狗趴著,三個男人都倚著桌子而立,一個個看著她,尤其黑風衣的拆彈專家,她不認識他,對他的認知就是拆彈專家四個字,他看著她時總帶著幾分探究和若有所思,讓她誠惶誠恐。
路渺覺得自己像走進了三堂會審,都是她的頂頭上司,她壓力很大。
她忐忑地將視線轉向了唯一熟悉的劉副:「劉副,有什麼事嗎?」
喬澤先開了口,瞥了眼懶趴在牆角的路寶:「把那條蠢狗弄走。」
「……」路渺臉上又露出了茫然之色,「那不是你的狗嗎?」
話音剛落便見喬澤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看它現在是認我還是認你。」
他走了過去,輕踢了記它前腳:「路寶。」
路渺表情一下子變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