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二章：春獵凌雲寒的禮物

我穿的是我最華貴的那一套衣服，最亮麗的頭飾，還有我最喜歡的那一雙靴子。

最喜歡的髮髻，最喜歡的妝。

可惜柳綠不在，她知道怎麼樣，才能叫我的妝容更好看。

我照著銅鏡，覺得內心全是安靜。

有些事情，真的發生了，卻往往沒有了懼怕的感覺。

等待死亡，往往比面對還要恐懼。

而外面的天。晴朗的無以復加，像是一個情人在低語。

我將軒兒抱在手裡，他安穩的睡覺，好似誰人都不能打擾到他。

芸艾茗說：「娘娘，您今天看起來，雍容華貴，美的不可方物！」

我笑了笑，站起身，對芸艾茗說：「走，今天要去四方城的城樓。」

芸艾茗點頭。

我抱著軒兒，攙扶著芸艾茗，小良子也跟在我身後。

我看到不遠處，李昀冉一步步跟著我，步步緊逼。

我對洛圖晚說：「不用害怕，凌雲寒就要攻打進四方城。我們都能等到他。」

而四方城的城樓上方，則比下面的風大了許多。

我安穩的坐在上面，望著遠處。

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一個故事。

佛經曾傳言有個故事叫：千年等待。

阿難說：我願化成一座做石橋，經受五百年的風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她從橋上走過！

如果還能有來世，我能不能為了凌雲遙，承受這五百年的風吹日晒雨打？

我不能！

我不要默默地守候，我要站在他身邊，好好地候著他，給他溫暖，和我原本欠他的一切。

他早上走的時候跟我說：「刑兒，如果真的有來世就好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來世，不要在問世俗的這些殘忍，報復，恩怨。來世，哪怕只是做一對比翼雙飛的蝴蝶，只是片刻生命，我也會覺得心滿意足。」

我才明白，他倦了。

他疲倦了這恩怨，不再希望看到戰亂和殘忍，心底的良知跟腦子裡的仇恨在打架，在不停的糾纏。

他倦了，也累了。

他說：「穿上這戎裝，我最後一次面對凌雲寒。他不死，我死。」

我沒有捂住他的嘴，也沒有說不好，不吉利。

我給他整理好衣服。遞上那柄寒光凜凜的劍，我說：「遙兒，不管你選擇什麼，我都在你身後，陪著你。等著你。你死，我不獨活！」

他笑了起來，好看的眉眼，勝過天上的明月。

我摸他的眼睛，好像摸到了最寶貴的寶石，我相信，沒有人會明白，這寶石有多麼明亮。

他走了之後，我站在門前默默地念，願用我餘生立下誓言。求我夫君安康常健。

我又看了一眼懷裡的軒兒。

凌雲遙跟我說過，他在壽山露面之後，會很快回來四方城。

而凌雲寒必定也會差不多時候，在四方城出現。

只是我沒有想過，凌雲寒是先出現的。

凌雲寒最先出現在四方城的下面，是一個人。

單槍匹馬，看著站在城樓上的我。

許久，他身後才出現了不知道多少軍馬，戎裝在身，十分整齊。

離上一次見面，好像有一年多了吧？

我不太記得了。

我站起身，瞧著他，彷彿又回去了上一世。

如果娘親不曾死，也許我還會說我跟他沒有關係。可如今，娘死了。他就不會再是那個沒有關係的人。

他抬頭望著我，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楚我懷裡的孩兒。

所有人都靜默的對望，所有人都等著這一刻的安靜。

城樓上，只有我跟軒兒。

連芸艾茗，我都不曾叫她上來。

我嘆了口氣。先說了話，「七王爺，別來無恙。」

他沒有回答，似乎望著我手裡的孩子，許久。才說：「那時候心軟，放你走了。現在看到這個孽種，才知道心底有多難受。」

他說的直言不諱，絲毫沒有掩飾他的後悔。

我笑了笑，「如今四方城空虛，只有我一個人在，你若是攻城，大可以開始了。」

凌雲寒搖了搖頭，對身後擺了擺手。

這時候從後面出來一匹馬，馬背上坐著個侍衛。馬背後面拖著個人。

侍衛跳下來之後，將那個人扔到了馬背上。

這個人的衣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濃厚的頭髮烏黑的垂下來，擋住了他的臉。

我有些奇怪，這是誰呢？

凌雲寒開口說：「這是我送給娘娘的見面禮。相信娘娘一定會喜歡的。」

我皺了皺眉。沒明白什麼意思。

他一手將那人的頭髮拽住，拎起來，然後露出了那一張慘白的臉。

我看了許久，才終於想起來了。

公良柔。

此時的公良柔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衣服破爛不堪，可以看到腿上手臂上都是傷痕。太遠了，只能看到紅彤彤一片，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傷。

臉上隱約能瞧見有些不周正，卻看不出來，到底被怎麼樣了。

我笑了笑，說：「七王爺的禮可有些重。」

凌雲寒說道：「我知道，你恨她很久了。雖然這仇恨的確突然了些，但是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你對我畢竟有些感情。可是現在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

「你原本就是自作多情了些！」我笑了笑。

「那就當我自作多情又如何！」凌雲寒頗是霸氣的說。咧開嘴，像是在笑，「方子刑，公良柔被折磨的如何，怕是你看不出來，我一一告訴你如何？」

我沒有說話，凌雲寒卻絲毫沒有遺漏的將公良柔受刑的過程告訴了我。

他說為了丞相在朝中的勢力，他不得不低頭。但是他不喜歡被人限制，所以，他餵了公良柔和方子敏同樣的蠱蟲。

公良柔一直對他愛慕有加，從來都不皺眉頭的幫助他。可是他從來都不打算領情。

他將公良柔下獄宣布折磨的時候，公良柔都是不信的。

她說：「我這麼愛你，我不信，你能眼睜睜看著我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所以，她是自願下獄的。

然而。她太不了解凌雲寒了。

她遭受的第一刀就是凌雲寒刺下去的，不偏不倚，刺中她肚子里的孩子。

公良柔簡直不相信，凌雲寒能下得了手，她滿懷著希望以為孩子會留下來。凌雲寒卻打破了她的美夢。

繼而，是無窮無盡的噩夢，凌雲寒在她身上用盡了酷刑，甚至很多想不到的方式，也都加諸在她的身上。

公良柔沒有死。他折磨的方式第一條要求就是不能死，他要將這份禮物送給我，要我親眼看著才行。

公良柔受刑到了最後，開始對凌雲寒破口大罵，詛咒他生生世世永遠被折磨。

凌雲寒卻笑了，他說：「生生世世又如何？我這一世的折磨還不夠嗎！」

公良柔一點點失去了原本的生存慾望，她只剩下後悔。

直到這一次，被凌雲寒帶過來。

公良柔此時已經暈過去了，路上一直被石子顛簸，自然不會舒服。

我望著凌雲寒。他已經快瘋了吧。

他跟上一世已經全然不是一個模樣。他上一世想要報復，至少得到了皇位之後幾年才動手。可是他這一世，已經只剩下了報復。

我並沒有評價他對公良柔做的這一切，而是說了句，「凌雲寒，你早就知道我跟方慧的關係是么？」

他笑了起來，「難道你希望我別知道？方慧是害死我娘的兇手，我怎麼可能愛上她的女兒！所以你該知道，我對你，只有仇恨！」

我說：「凌雲寒。不管方慧做了什麼，我不欠你！就是閻王爺那邊告狀，也判不了我的罪！反而是你，虧欠我的太多。」

他像是沒明白，但只是說：「欠你又如何！方慧的債，你不背，誰來背？」

他又說：「方子刑，你用的好手段，我今天既然來了，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問個清楚。」

不等我回答，他又叫，「凌雲遙呢，叫他出來，我知道，他會從壽山回來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