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湖法則
第六章江湖法則
為了暫避風頭,月流觴在野外復活點不遠處的樹叢里待了兩天才出來,隨後策馬到城內驛站坐車駛向成都第三個可以踢館的勢力——浣花劍派。
浣花劍派由蕭家始建於北宋,后遭滅門,在元末明初之時劍客江尊堂以重金將其故地買下,重開劍派,經過十餘年苦心經營,成為江湖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勢力。
按官方設定的地位來劃分,挑戰浣花劍派所需的聲望要高於徐家、沈家,難度自然也會相應增加,所以這裡的玩家並不多,此時的他就是想圖個清靜,江湖的爭鬥永無止境,一旦被這些恩恩怨怨浪費掉大量時間、精力,就會拖慢武功、內功的修鍊,戰勝對手所產生的快感並非來源於單純的戰鬥和殺戮,而是那種能夠掌控別人生死的優越感,要獲得這份優越感,就需要比別人更優秀,在沒有確定自己足夠優秀之前,月流觴不想去尋求那種感覺。
他本以為江湖從來不缺乏新聞,自己之前的那點小事經過幾天時間的沖刷,應該很快被大家所淡忘,但在浣花劍派連續踢館兩日後,月流觴剛進行完一次挑戰出來,就被一群金針玩家鎖定了,同時受到七、八次神針追命攻擊,險些喪命。
接著他又跑去徐家莊踢館,一天後,遭到同樣的對待,這次月流觴已經做了準備,在反殺三人後逃逸。
無奈之下跑去押鏢賺點歷練和銀子,卻在走第十二趟鏢時又被金針弟子圍攻,拼著穿雲縱奪路狂奔才保住小命,但貨物遺失,被扣掉了十兩押金。
這時月流觴得出一個結論:有人在廣布眼線出暗花收他的命。但讓他奇怪的是,認識自己的人並不多,到底是什麼特徵讓如此多的人這麼快就尋獲並且確認自己身份的呢?
為了弄清這一點,月流觴先後對七、八名金針沈家弟子威逼利誘,終於獲得了答案。原來沈嫣嫣在事發后當天,就在沈家堡內告示欄租了一個版面,帖出了他的衣著和體貌特徵,還特別說明此人眼神特異,懸賞三千兩要他的命。
聽到三千兩時月流觴重重吸了口氣,有種把自己弄死一次去換錢的衝動,不過這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既然成都風聲太緊,就只能先避一避了,這幾天月流觴的七絕經已經突破十三層,本來打算實力達到十五層駕輕就熟,吞鯨突破三層再去蘇州外的小島暮色之村打禁地,現在必須提前了,走之前,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
知名度高的好處確實有不少,但同時也有副作用,花了一百七十兩和一天時間,月流觴就掌握到了沈嫣嫣的行蹤,此時她正跟一個女性朋友在成都北區一條大街的裁縫鋪挑衣服,等換了套衣服,戴著斗笠的月流觴到了那家裁縫鋪,突然愣住了,裡面的女人起碼有四、五十個,他裝作不經意走遍整間裁縫鋪一個個辨別後,突然無奈地發現,自己早已經忘了那個沈嫣嫣的長相。
正不知如何是好,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就這件吧,反正屬性也差不多。」
月流觴瞳孔一收,就是這個聲音,他立即回過頭去,看身後六、七米外兩個女人正拿著一件衣服,看樣子剛才說話的應該是那個身著淡黃色長裙,十八、九歲的女孩,她身旁的女孩看上去要大一兩歲,一身桃紅色服飾。月流觴連忙記住兩人的相貌,在一旁裝模作樣地等著,直到兩個女子踏出裁縫鋪大門,才跟了上去。
城內是不允許騎馬的,兩個女孩朝北門方向步行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等兩人抄近路走進一條人相對較少的小巷,月流觴突然向黃衣女孩出手,匕首三連刺招招命中,戰鬥開始,這兩個女孩顯然沒有多少實戰配合的默契經驗,一時間慌了手腳。
黃衣女孩剛一還手,月流觴一陣暈眩,她用的居然是峨眉雙刺,打錯人了,他原本是想在最短時間內擊殺沈嫣嫣然後遁去,但事已至此,容不得多想,只能頭皮將兩人格殺,好在那個黃衣女子內功很弱,才僅僅受了七招便一聲慘叫倒地。
真正的沈嫣嫣見狀更是雙目通紅,死死盯著月流觴,手上飛針不斷向他襲來,月流觴暗暗心驚,才幾天功夫,這丫頭的攻擊力明顯強化了不少,幾息間已讓他損失了六成血量。
月流觴一個穿雲突然向後飛去,兩人拉開二十五米距離,同時道:「還有三秒,你救不救?」
沈嫣嫣看著躺倒在地進入瀕死狀態的女子,又看看月流觴,見他雙手環抱胸前,雖知道對方不安好心,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朋友在自己面前因為自己的仇人而死,一咬牙,施展三陽玄針的施救技能,雙手連續出針刺激黃衣女子的幾處穴位,正待發功,突然全身一麻,已被『吐信』的麻痹效果定住,只能張大眼看著月流觴一個穿雲,嘴角帶著賤笑向自己發動唐門金蛇刺的必殺技——吞鯨。
一連十五刺,中招后的沈嫣嫣只剩一半血量,同時黃衣女子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飄起的白光讓她十分心痛,偏偏自己又不是對面這個混蛋的對手,打不過,逃不了,一種挫敗和無力感在心頭蔓延,在匕首劃過咽喉處帶走她最後一絲血量時,沈嫣嫣眼裡終於不爭氣地滴下兩行清淚。
「跟那個沈天書一樣,這是你想殺我而應付的代價。」
月流觴沒有再補下殺手,而是眼看著她重傷不治而亡,沈嫣嫣除了艱難的喘息和承受著巨大的身體與精神痛苦外什麼也做不了,她勉力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然後緩緩閉上。
這一眼讓月流觴暗暗心驚,他沒有從她的眼裡看到應有的悲傷;憤怒和怨恨,而是一種冷漠的決絕。同時他感覺這個沈嫣嫣和自己有些相似,在這一刻,月流觴決定今後將不放過任何殺死她的機會;同時不再跟她說任何一句話,因為要消除潛在的威脅,又或許......是為了避免自己愛上她。
成都北復活點的人群里,沈嫣嫣獃獃地站著,十九歲的她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即便是到遊戲中,身邊的人也如眾星捧月般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不可避免地養成了有些自傲,驕縱的性格,當自尊被人無情踐踏時,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可以變得堅強的。
「這就是人在江湖嗎?呵呵,月流觴,謝謝你讓我開始了解這個江湖和我自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一定會。」
等在沈嫣嫣身旁的黃衣女子忍不住輕拉了下她的衣角:「嫣嫣,死一次而已很快就能恢復過來,沒什麼大不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想怎麼發泄你說吧,我陪你。」
沈嫣嫣轉過頭,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琪琪,聽說你們峨眉山的風景很美,陪我去逛逛吧。」
「當然沒問題,不過,真是看風景這麼簡單嗎?」
「你猜?」
「......」
要論江湖人數最多的門派,莫過於武當,畢竟一襲白衣,飄逸瀟洒地仗劍江湖是多數少年心中理想的俠客生活,而最讓全江湖男子嚮往的,卻是峨眉,這裡風景如畫彷佛匯聚天地靈氣而生成,比風景更吸引人的,是無數峨眉的女玩家們。
每天有幾十萬其他門派玩家衝上峨眉山來做刺探任務。任務流程是混入目標門派內,獲取一到一百份門派情報,安全回到門派提交任務時獲得的情報越多,離自己門派距離越遠,則獎勵越豐厚,可以通過跟特定的十個峨眉卧底npc對話獲得,每次一份,也可以使用指定技能從離線的峨眉玩家身上獲得,使用技能時有一定幾率會盜取失敗,從而產生十到三十點不等的破綻值,當破綻值到達一百時,則身份暴露,頭上會出現一個大大的探字,任何接了巡邏任務的峨眉弟子都可以將其擊殺。
巡邏任務則相對簡單,在門派內看到某人只要懷疑是來刺探的,則可用識破技能為其增加破綻值,殺死刺探后沒有任何懲罰還能獲得對方掉落物品,同時還會按照對方身上的情報數量多少和實力強弱給予金錢、寒鴉草、門派貢獻等獎勵。
兩人上到峨眉金頂,沒走幾步,彷彿就聞到了血腥味,單是目之所見,就有十餘場戰鬥在進行,人越多的地方爭鬥也就越多,琪琪就是不喜歡這種氛圍才一直在成都待著,沈嫣嫣又發了一封飛鴿傳書,還是沒收到回信,無奈下四處閑逛,企圖找到那個人的身影。
從正門來到大殿背後,兩人停下腳步,這裡的屠殺更為殘酷,鮮血幾乎染紅了數百丈見方的廣場,連通往拜佛台的數百級大理石階梯上也是被一片血霧籠罩。
琪琪拉著沈嫣嫣的手道:「我們還是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等回復吧,在這看著心裡總覺得堵得慌。」
沈嫣嫣笑道:「她應該在附近了,琪琪你先找個地方坐坐不用陪我了,一會我過去找你。」
琪琪搖了搖頭:「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那我們再找找吧。」
這時一個極樂谷弟子被兩個峨眉玩家識破,只見他背後拼著挨了兩掌立即使出穿雲縱,向她們兩人的方向衝過來,剛靠近大殿,后牆房頂的屋檐上飛出一道金光,他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呼喊,就化作白光而去。
沈嫣嫣向房檐上喊道:「七姐,是你嗎?」
一個白色長裙的女子緩緩飄落,雖然峨眉身份裝都是白色衣裙,但她身上這套無論質地和款式顯然要高出一般弟子不少,將她雪白明艷的臉映得更加耀眼,現在就能穿上峨眉第三身份弟子裝的人沒有幾個,琪琪連忙道:「師姐你好。」
那女子看向混戰的人群,漠然道:「剛剛這邊有上萬刺探,殺了很久才潰散,現在收尾清剿,你們錯過了一場好戲。」
琪琪心中暗道幸好來晚了,不然恐怕會吐出來,沈嫣嫣笑道:「看到七姐你梵心降魔的威力,我真後悔去了沈家呢。」
「是人的問題,不是武功。」
「那倒是,峨眉第一高手哪是我能比的?」
「呵呵......峨眉第一嗎?等我殺了洛無雙才算,直接說找我什麼事,不要浪費時間。」
「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兩次,唐門的叫月流觴。」
「你覺得我很閑?」
「這人很厲害,我們都拿他沒辦法,只能來求你,條件隨你開。」
「很好,理想和仇恨是人拼搏的源動力,不過你有什麼能讓我動心的呢?錢嗎?呵呵......」她一揮衣袖,像是要趕走一隻蒼蠅,一道金色氣勁擊中十幾米外一個正在施展清風劍法的武當玩家,又一道白光升起,又是直接秒殺!
「剛剛就跟他們說了,珍愛生命,遠離桃桃,可這幫廢物卻當做是耳旁風,還走那麼近,就是有太多不知所謂的廢物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所以他們才會顯得特別卑微,可笑。」
沈嫣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深吸一口氣道:「那麼沒事我先走了。」
「站好,我突然想到,你幫我殺人,我幫你殺人,你殺一次,我殺他兩次,呵呵,這樣公平吧?」
沈嫣嫣瞪大眼睛道:「我幫你殺人?」
「就這個跟你一起來的小妹妹吧,一分鐘,過時不候。」
有些人一旦自己墮落,就會將這種墮落極端化,形成一種漩渦將他身旁的人連同自己一起拖入其中,沉淪。沈嫣嫣終於明白為什麼兩個哥哥一直勸阻自己不要去接近這個瘋子,在外面,她是一個大型商業帝國的唯一合法繼承人,無論智商;才幹都讓所有人羨慕的天之驕女,在遊戲中,他也是金字塔最頂尖的玩家之一,江湖第四個幫派『七界』的幫主。一個人的一生如果太順利,太完美,那麼總會有些副作用,春桃桃,是真的瘋了,而沈嫣嫣呢?她感覺自己也離發瘋不遠了,因為她真的親手殺死了琪琪。
「值得嗎?值得嗎?值得嗎?......」她不斷地問自己,不斷地想著各種理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開脫:琪琪才八級心法,一天就能補回來;如果我不照這個瘋女人的意思做,不光我們倆今天的仇報不了,她很可能會出手把我們兩個都殺了;我以後一定要十倍,百倍對琪琪好.......
但是這些借口連她自己也說服不了,那封發給琪琪上面寫著「對不起」的信鴿飛出,很久也沒收到回信。
無論謊言編的多麼動聽,它依舊是謊言,在有選擇的情況下,為了自己心裡的仇恨,她出賣了自己,和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春桃桃白玉般的臉上有些因興奮引起的潮紅,她捏住沈嫣嫣的下巴將她的臉扳向自己:「恨嗎?痛嗎?但這又能怪誰呢?我沒有逼你,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好好記住這種感覺,它將終生伴隨你,成為永遠的污點。」
沈嫣嫣的淚再次流了下來,江湖,真的需要如此殘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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