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雪殤(十)
半夜,月如水。
琉歌坐在樹枝上,她盪著雙腿,獃獃的望著遠處的月亮。
她的眼睛紅腫著,秋意已經襲上她的心頭,她吸了吸鼻子,也是難以自控。
「無雪……」她念了一句,而後,她的聲音就也哽咽了起來。
她有什麼資格,讓彥無雪永遠跟著她。
她只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只是這一條路,真的走得好苦。
二十多年前,她也是出身武林世家,可是這個江湖太多紛爭,就為了爭奪一本秘籍和寶刀,她家族全部人被殺,只留下她一個活口。
她是死裡逃生,碰巧又被墨月汐救了,她進了清海派,也有幸成為少主,可以修鍊清心訣,從此就可以天下無敵。
那時候她才十歲,那時候她是被仇恨塞滿了整個胸腔,除了報仇,她就沒有別的想法。
她好不容易才查了出來仇人是誰,她忍辱負重,熬到二十歲,隻身一人前去報仇。
她是報了仇,可她也丟失了人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成長。
要是再來一次,她不會選擇這一條路,因為報仇,她丟失了一切,連個成長的機會都沒有了。
墨月汐說得對,她根本就沒有資格與彥無雪在一起,她只會阻礙著彥無雪,與其這樣,那倒不如短痛,她寧願現在兩個人都痛苦一點兒,都不願意兩人以後都要受到折磨。
琉歌倚在樹榦上,雙腳放在細小的樹枝上,她身姿輕盈,她輕輕的閉上眼睛,可是一閉緊了,就會想起彥無雪那溫暖的笑容。
就算她沒有了一切,她都不願意看著彥無雪掉下一滴眼淚,如今的他,是多麼的脆弱。
而在第二天,彥無雪沒有病倒,反而司徒星月就病倒了。
昨晚受了一夜的寒氣,司徒星月的身子本就虛弱,所以就也熬不住了。
彥無雪總算是將心情平復下來,看見司徒星月如此,他更是過意不去,就也細心照料司徒星月。
司徒星月病得糊塗,臉頰通紅,一直在喃喃自語。
彥無雪煎了葯,可是司徒星月根本喝不下去,彥無雪不由得有些焦急了,這樣下去,司徒星月的高燒可不會退下。
他讓丫鬟將司徒星月扶起來,往司徒星月的嘴裡灌下藥汁,可能因為太苦了,司徒星月皺著眉頭,將要將葯汁全都吐出來。
彥無雪自然不讓,用蠻力強迫讓司徒星月把葯汁吞下。
「小姐為什麼要受這麼多苦?」丫鬟有些心酸,想起司徒星月這些年喝葯像是喝水一般,心裡更是難受。
彥無雪垂下眼眸,不管他多難受,現在他都應該先將司徒星月的病先治好。
昨晚,就是司徒星月在安慰著自己,在拉扯著自己。
一碗葯終於喝下了大半,司徒星月蓋著厚厚的被褥,額頭沁出許多汗珠,彥無雪一刻也不敢鬆懈,給她擦去了汗珠,看見她那蒼白的容顏,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了一下。
司徒星月實在太苦了,她一直相信著範金花,卻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昨晚,她應該也是非常心痛的。可是在那情況下,司徒星月居然還有力氣去安慰自己。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堅強。
過了一夜,司徒星月的高燒終於退了,她睜開眼睛,那一抹陽光正好就投射到彥無雪的身上,他趴在桌上睡著了,那神情安靜極了,晨曦他的臉上鍍上一層金黃的晨光,他似乎只能遠看,不能靠近。
她支起身子,發現自己的力氣小得可憐。
「啊——」司徒星月輕叫了一聲,又摔回了床上,她喘著氣,閉了閉眼睛,想起自己這虛弱的身體,那感覺真的難受極了。
彥無雪驚醒過來,他連忙站起來,看見司徒星月喘著氣,那就快要哭的模樣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他連忙走過來,說:「司徒小姐,你怎麼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會病倒了。」
他一臉慚愧,司徒星月看向他,心情稍微好了點,便也說道:「不是,是我自己身子太過虛弱,這與你無關,你不用自責。」
彥無雪微微一笑:「你真是好姑娘。」
「好又怎麼樣?我是病秧子,他們只會我說,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司徒星月輕聲說著,同時也示意讓彥無雪將她扶起來。
她靠在軟枕上,覺得呼吸暢通了一點兒,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就問:「彥大夫,你還要去找琉歌妹妹嗎?」
「先治好你的病再說吧。」彥無雪神色黯然,「再說了,一輩子那麼長,那不差那麼一點時間,以後我會用後半輩子去找她。還有,你就不要叫她妹妹了,她比你還大年長。」
司徒星月吃驚的捂住嘴巴,難以置信。
「這怎麼會……她明明是……」
明明是十歲的小女孩啊,怎麼會比她還要年長。
彥無雪倒了一杯熱茶給司徒星月,說道:「這也一時難以解釋清楚,反正你注意點就行了。」
如今的琉歌已經變得敏感,她以前不在乎自己長不大,可是如今,她卻是想著要長大了。
這終究說來,是不是他的問題?
司徒星月沉思了一下,總算是接受了,她再仔細一想,那琉歌肯定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彥無雪,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彥無雪那麼好,又有多少個人配得上彥無雪呢?
她側臉看了看彥無雪,他那專註的模樣引人注目,她多想……彥無雪一輩子都留在這裡。
即使,她依舊還是病秧子,那也無所謂了。
因為司徒星月這次生病了,身子也虛弱了不少,彥無雪只好先要固本培元,他明白,這一切都急不來。
就這樣調理了一個月,司徒星月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的血色,只是她體內的毒素仍未清除乾淨,所以那一支千年人蔘發揮的作用也不是很大。
司徒老爺對彥無雪本來還有偏見,但是見司徒星月的身體好轉,便也對彥無雪好了許多,特意給彥無雪安排了一間上好的廂房。
隨著司徒星月的身體好轉,司徒老爺就也開始擔憂她的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