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7章 你們，都是！

「我想，緊緊擁抱！」

說出這句話時，看起來粗壯得如同悍匪般的大壯同學，此時卻已淚珠兒滾動，一顆顆，滑過唇邊，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卻如同混然不知般，任其滴墜，濺落成痕。

而那圍牆之外，哪怕很多的家長們擠在一起，牆頭兒上的腦瓜兒連成一線，此時卻是寂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屏息傾聽著，利用手上的望遠鏡，在大壯同學和自家孩子間往來關注。

是的，大壯同學的發言，哪怕還沒到兩分鐘就已哽咽得不再出聲，卻是深深地震憾了所有人，征服了所有家長的心！

此時家長們所關心的，是在大壯同學的表率下，自家孩子有何感想？只不過，學生們都是面向主席台的方向，家長們最多，只能看到自家孩子的背影，可是，這已足夠！

因為，許多的孩子，都在渾身輕微地顫抖著，似是在不住地抽泣，只這疑似抽泣的背影，已是足夠！

而這些家長中，感觸最深的，當然就是王超和大壯的家長了！

其中，大壯的家長最為顯眼，圍牆外的一大堆人里，大壯的老爸同樣是最壯的，將近一米九的彪悍壯漢，如同一截鐵塔一般醒目的很，而大壯媽則是那種嬌小纖瘦的身材，甚至由於精於保養，看上去如同三十左右歲一般，典型的小美人兒，這兩口子站一起，真有一種美女與野獸的畫風，絕對是能令人眼前一亮，心中一笑的！

而此時，大壯老爸那槐梧的身軀都是在哆嗦著，就如同寒冬臘月光膀子凍著一般，那狼狽的背影，絕對能令你掃一眼后，馬上驚詫地瞪大眼睛注意過去，若是有不知情的好心人看到，怕會趕緊去詢問，是不是生了什麼病，需不需要幫助呢！

當然，此時的這群家長，注意力都在操場上，就算大壯老爸近處的一些家長，其中有認識大壯老爸的，偷看他一眼后，也會心中複雜莫名地轉過頭去，不忍再看！並不是不關心，而是不忍看這麼個大男人如此地哭泣。

是的，此時的大壯老爸整張臉都已抽搐得變形，男人，哭時是很難放聲大哭的，就算此時實在忍不住眼淚，也是在盡量控制著，可是今天，又如何能控制得住？只是傾刻間，大壯老爸的眼淚便決堤一般，淚如泉湧，再難抵擋那洪水般的泛濫！

此時此刻，請千萬別笑話這麼一個哭泣的男人，實在是他心裡的酸澀積壓的太多太多了！

大壯老爸是位小學都沒畢業的粗漢子，當初是因為家裡窮，他早早地輟學幫家裡忙，到後來養豬起家，又用那第一桶金開始了養大車搞運輸的買賣，到如今，他的車隊里已有四十多輛大車，家底更是豐厚的很，可是在物質生活成功之後，他卻猛然發現，自己唯一的兒子已然缺少了他當初那般的拼搏，變得仗著自家有錢，到處胡作非為，打架鬥毆，更有一幫狐朋狗友的圍在兒子身邊，跟著兒子到處吃喝。

在大壯老爸的心裡，學習不好沒什麼，以後接手自己的車隊，一樣能養家致富，經常請人吃喝也沒什麼，反正咱不差錢，兒子結交一幫兄弟也算好事兒，可是他這整日里有手好閑，招貓逗狗，胡作非為的勁頭兒，就太讓人失望了！

雖說自己家因為富有了，搬到了縣城來住，各種條件都比縣城裡的普通人強了太多太多，令普通人家羨慕，但自己畢竟是農村出身啊，那種農民的樸實善良，卻是在兒子身上一點兒都沒看到，相反，他帶著一幫小弟到處欺負人，招惹女生，這不跟小流氓似的了嗎？

大壯老爸出身老實本份的農民家庭，他的父母更是十足的傳統思想，對於這個兒子的流氓氣，他甚是深惡痛覺，尤其是大壯有點兒楞，這中間招惹過許多的麻煩，若是兩撥兒人打群架，只是出點兒傷，賠人家醫藥費，也就錢的事，但大壯所惹來的又豈止是這些？

比有錢，整個兒縣城裡，比他這個大車主有錢的多了！比勢力，他除了吃吃喝喝交上了些人，卻在真正的硬勢力中，依然是無依無靠的啊！結果有那麼幾次，大壯惹到的人太硬了，不但大壯被人家狠狠地修理了一頓，連他的大車隊都受到了影響，車隊里的大車一出車，便會有各種各樣的罰單帖上來，搞得他在那整整一個月里都是徹夜難安，到最後不得不多方求人，疏通了關係，把他折騰的如同孫子一般啊！

可是即便如此，大壯依然是我行我素的，甚至跟他們兩口子都懶得說話，整日里除了要錢能出句聲兒，平時連面兒都不想碰的！

對於這個兒子，大壯老爸早已失望透頂了，可是再想想，自己苦巴巴地拼搏又是為了啥呢？還不是為這個兒子？僅此一子，你對他又能怎樣？說和打，都已是無濟於事了，甚至會更加地引起反感，激化矛盾，可是一直哄著，也不算事兒啊？

這次大壯連個最差的高中都沒考上，大壯老爸也求了不少人，這才把大壯送進來借讀，為的，只不過是讓他多一些封閉的生活，少惹些禍害，晚一點兒再進入社會罷了，至於學習成績，大壯老爸卻是從沒有奢望過的！

可是此時，大壯這番話說出來，明顯得與之前大有不同了啊！這已經完完全全不是同一個人了！曾幾何時，他這麼認認真真地說過話？至於對自己兩口子說聲我愛你，天啊！這種美夢，誰敢做？還要緊緊擁抱？老天！你不是在騙咱吧？

雖然大壯老爸感覺如同做夢一般，實在是沒有更美好的能與之相比了！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是深知，這的確是真的！這種驚喜，來的實在是太快了！令他這個彪悍的漢子，都不得不在人前出醜，大哭上一場！

至於大壯媽，這時候的嬌小美人兒，卻是如同受了刺激一般，慌張地從小梯子上跑了下來，鑽進自家車裡后，縮在座位里雙手掩面，咿咿呀呀地大哭起來！哪怕他家的寶馬車很是隔音，那哭聲卻也大部分都傳了出來，根本就隱藏不了！

如果說大壯老爸對於大壯的事，是時常發愁，那麼她這個當媽的，卻是無時無刻不在焦慮糾結的！孩子那樣下去，能長成什麼樣兒？她根本就不敢想像，其實也不用想像！她那顆心啊，早已是麻木了，碎的麻木了！甚至為了使大壯的老爸少發些愁，怕他一受刺激，血壓就控制不住地升，這幾年中，有好些事，都是她自己去給大壯平的，不然大壯的老爸，非氣死不可！

而此時，大壯的改變是如此的驚喜，她這顆心啊，甚至都有點兒難以承受這如潮般的驚喜沖刷了！用一句喜極而泣來形容，甚至都很不夠用！因為這之前的反差，已然難以衡量，質上的迥異！

倒是那位王超的家長，此時與他們的表現別有不同！

其實王超這孩子頭腦是很聰明的，就是太貪玩兒，遊戲和動畫是他的兩大愛好，白天上課更是習慣了睡覺，即便如此，他都差一點兒考上高中，為此，他這父母沒少生氣，可是孩子們這麼大了，你吼，他更不聽，你打，甚至都有點兒打不動了，弄的兩口子不得不認命，就盼著在高中時，學校能管的嚴點兒，讓孩子能學得下去，到時能考個大學，哪怕專科也成，別的指望根本就談不上了！

而此時，當那個叫大壯的孩子，忽然提到王超的名字的時候，王超老爸已然是張大了嘴巴，耳朵恨不得直接豎到主席台上去，等到聽完了王超要對自己說的話，王超老爸的臉已然笑的如同菊花兒一般，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起來。

「這小子！這臭小子！嘿嘿！我這兒子啊！嘿嘿！這個小王超，嘻嘻！」

王超老爸傻笑著，一直就這樣傻笑著，聲音很是有點兒大，就好像這是天大的驚喜，光宗耀祖之事，故意讓別人聽到，聽到自己是王超的老爸，好讓別人去羨慕！

「什麼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了！王超有這麼大的進步，你還說他臭小子？你再說句試試？」

聽到身邊王超老爸的話，王超媽眼裡含著淚珠兒，咬牙切齒地強行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卻是故意挑起了王超老爸的刺兒！其實，她又怎會不理解王超老爸的心情？只不過此時她太過激動了，不找點話題引開注意力，怕就得馬上大哭出來，這對於很是好強的女人來說，還真的有點兒難度。

而且，如此一鬧，同時也能讓周圍的人看看，王超能有這麼大的改變，這麼大的進步，這種喜慶事，怎能不讓人激動呢？別人一定很羨慕很羨慕吧？

還別說，他們兩口子如此一鬧，周圍的家長們都是紛紛側目過來，正如這兩口子所打的小算盤般，每個人的目光中，都有著羨慕，甚至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小嫉妒！人家的孩子改變這麼大，我們家的孩子會不會有所改變呢？只要以前的大毛病小毛病們能改掉一半，就是驚喜啊！

感覺到有這麼多人看過來，王超的父母更是興奮得帶勁兒了，王超老爸一扭脖子，沖著王超媽硬生生地怒道：「怎麼了？王超這孩子還讓咱少費心了？說他臭小子已經是很輕的了！他就是個小混球兒，我看見他就來氣！」

王超老爸瞪著眼，看起來很兇似的，只不過那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兒，把自己兒子的當初說的太差又怎麼了？反正現在兒子這麼好了，反差越大，越是顯擺啊！

「你說什麼？我兒子這麼乖了，你還說他是小混球兒，你看著來氣是吧？好！離婚！以後我們娘兒倆過，讓你一眼也看不見！這回你美了吧？」

王超媽一聽就急了，大吼一聲，大有一番要拚命的架式。

「我擦，離就離！誰怕誰！」

這時候王超老爸就有點兒騎虎難下了，當著這麼多人呢，自己得意地說幾句瘋話又怎麼了？你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隨著我一起說，算是慶祝慶祝嗎？甚至還說什麼離婚？

「好啊！那走！咱這就去離！」

王超媽這個女強人，平時在家就是頭一把交椅，全家老小都得她說了算，此時被王超老爸如此強烈地對待，又豈能不上真火？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顏面何在？所以一時間，已是將假戲變成了真做，大有說走就走的架式！

「急啥急？要去你先去，我先在這兒看會兒我兒子！」

王超老爸看到王超媽要暴走的樣子，心中也是一突，平時他讓著媳婦讓慣了，都是把媳婦捧到一家之主的位置的，很少與媳婦來硬的，而這次不同啊！主要是這次太過激動啊！就如同喝醉了酒，嗨的有點兒沒邊兒一般，這才有了點兒口無遮攔，而此時就像酒勁兒剛過似的，王超老爸立時有點兒蔫了，噘著嘴嘀咕了兩句后，就再次扭過頭去看向操場，不再敢跟王超媽對視下去了！

「你不說臭小子嗎？你不說看見來氣嗎？你不是不想看見嗎？」

被王超老爸一提醒，王超媽也沒了那麼強的銳氣了，同樣轉過臉去看向操場上一班的位置，只是她的嘴上還在喋喋不休地報怨著王超老爸，雙眼之中，更有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此時她落淚倒是有了借口了，所以沒再遮掩什麼。

「我就是看見他來氣！他把我媳婦氣的那麼疼，為了他操碎了心！我不心疼我媳婦嗎？」

聽到耳邊王超媽不依不饒地報怨，王超老爸急中生智，故意用強硬的語氣大鬧出來，卻是那言語之中，透著對自己媳婦的愛意，如此強硬地表達愛，還真是另一番滋味！

「誰讓你心疼？誰讓你心疼？兒子才是我們的命！」

王超媽聽到如此感人的表達，滿腔的怒氣頓時消溶一空，邊抽泣著，邊哽咽地小聲嘀咕，卻是越想控制住哽咽，越是哭哭涕涕的聲音更大，忍了幾忍之後，竟是哇地一聲，撲在王超老爸的身上大哭出聲！

是的，當初，有著那麼多的辛酸，那麼多的磨難，為了這個兒子，兩口子真的是操碎了心，或許說別的，王超媽會不相信，會認為王超老爸甜言蜜語耍花招兒，但在此時，她知道，真的不是花招兒啊！因為風風雨雨這幾年，兩個人真的是，太難了！

「他不是，你才是，你才是！」

被自己媳婦摟住脖子大哭，王超老爸心中一酸，轉過身去將王超媽直擁入懷，低下頭去，將自己的臉埋入了她的發間，一顆顆豆大的淚連成了線，被長發遮擋著，滲在發間。

「你們，都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