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考前談話

又是一年期末統考時，晚上自習課全班除了少數幾個人夢遊周公外同學們全都在茫茫的書海中奮鬥，偌大一個教室只有低低的話語聲，這時候教室門被打開，一名學生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叫道：「張遠，班主任找你！」說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絲毫不顧及周圍厭惡的眼神。

「哼、哼，龜兒子一天到晚囂張得很，有啥子了不起的！誰見過他搞贏你一回！」同桌顧林低聲對著張遠說道。

張遠笑笑並沒有說話，放下自己上課筆記，走出了教室，到班主任那裡接受例行的考前談話。考前談話顧名思義考試前的談話，每次考試前班主任都會找到某些同學進行鼓勵談話，當然了某些同學自然是老師認為好苗子的同學，成績一般的同學想有位老師找找他談話恐怕也是做夢罷了。剛才那位不小心成為眾矢之的的同學很明顯也是一顆好苗子，只不過是入得了老師法眼入不了同學們法眼的好苗子。

張遠走到了同樓層的教師辦公室，輕輕敲敲門，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聽聲音便知是班主任謝老師的聲音，推門進去一看，還有好幾位老師同樣在這裡工作。

謝老師辦公桌上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筆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笑道：「來，坐這裡來！」

「謝謝謝老師！」

「叫你來也沒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問問你期末統考準備得怎麼樣？」

「還好，正在複習！」

「呵呵，你要抓緊點哦，剛才李一飛可是要挑戰你的全年級第一哦！」謝老師絡腮鬍須包圍的嘴唇抖動著，臉上有一絲玩味的笑容。

「激將法，這是三十六計哪一條來著？！」張遠暗暗好笑，謝老師每次的談話的必備項目激將法，面上卻一絲不苟，向謝老師保證道：「我會好好努力的！」

「我相信你會好好努力的，好好的努力複習！最近踢球啥子的就不要搞了，那個東西還能當飯吃所，我不是不贊成你們搞搞體育運動，但是張弛有度噻，聽說前段時間你們天天下午都搞這個東西，有啥子意思，還不如利用空下來的時間好好學習！」

「張遠吶，你個人看看嘛，我們這個學校一年就那麼幾十個人能考上大學，你以為獨木橋硬是開玩笑嗦，不是那麼好過的！你在看看你家周圍的，我敢打賭有幾個娃娃能讀書讀到你這份上的！」

謝老師講的都是事實，在這樣的川北的這樣一個狗屁都不是的山裡面，周圍鄰居的娃娃有幾個是高中畢業的？！張遠知道以前的小夥伴們大部分都已經沒有讀書，外出務工了，掙錢在農村人眼裡才是王道，祖祖輩輩都那麼過來的，父輩大多讀個小學，這一輩讀個初中，九年義務教育，一代堪比一代強，差不多都行了，難道這山裡的娃娃人人都能去考狀元，那個是文曲星才能幹的事情。大人小孩都這麼認為，都這麼想，看到實實在在的錢那才是真的。

張遠上了高中，姐姐讀了中專，這在周圍都算書香門第了，引來周圍鄰居的嘖嘖稱讚。「你家娃兒讀書硬是得行哦！」「我看你們家硬是要出一個大學生了！」「也，除了那年子張某某考了個大學，你們張家硬是又要出了個大學生了哦！」農村人不知道捧殺是啥意思，張遠也不知道，但是周圍「輿論」挾裹出來的行為就是張遠家裡省吃儉用卯足勁也要供張遠讀書上學，父母還是擔心丟不起這人啊，也許他們早知道讓張遠讀完初中就行了，可誰叫張遠是傳根人呢，而且年齡又小，張遠就是犟著要念書，他們也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雖然張遠並沒有考上重點中學，而是上了現在這所泰星中學，一所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中學。

張遠這邊還在琢磨著這些事兒，班主任謝老師又接著開始了語重心長的談話。

「張遠，以你現在的水平只要不發揮失常，考個一般的大學是沒得問題的，但是你硬是就滿足這個嗦，自己要看遠點哦，現在大學都擴招了，咋個說你也要去考個重點大學噻！」

「我看吶，你就不要踢球了，聽說你們星期天下午要去跟城關中學打啥子比賽，我說你就不要去了！沒得意思的，反正你又不回去，好好在學校複習功課！」

「這怎麼能行！」張遠腦袋裡是這樣想的，但是拒絕，很明顯他不具備對抗班主任的勇氣，與城關中學的比賽他們一群同學可是準備了好久了，上次城關中學客場作戰8:4完勝了泰星中學，那場比賽張遠獨中四元，勉強挽回了泰星中學的一絲顏面，可是一切都無濟於事，張遠討厭這種感覺，他不想輸，可是對方實力真的高出他們一大截，對方是市重點中學，高中部就有兩千多學生，泰星中學高中部幾百號人，對方專門走體育的特長生不少，自己中學走體育特長的僅僅十幾個人，城關中學就在縣城裡面，生源裡面城鎮的孩子多，接觸足球比較早，泰星中學在偏遠的山區小鎮上，普遍都是農村的孩子，接觸足球很晚，早接觸早練習，大家都是普通人，個人能力就是普遍比泰星中學的強。

張遠就是2002年那一年因為中國隊打進世界盃才知道原來足球是世界第一大運動，才開始接觸足球的，那一年他已經12歲了，已經上初二了，不算早也不算晚，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以前的學校就沒有人會踢球，也沒有足球，一切都是一個轉校生而改變，那個人就是顧林，顧林的爸爸是一個司機，在大城市開車，以前顧林都是在大城市裡面上學，後來他爸爸回鄉下自己搞貨運就回到老家，顧林自然就跟著回來念書，轉校的第一天便帶著一個足球到班級里，向傻子一樣的同學們介紹，這叫足球！顧林喜歡踢球，或許是為了自己有玩伴的緣故，顧林強拉同學們參加了這項運動，當然大部分同學是不感興趣的，也有少部分人比如張遠就愛上了這項運動，倆人也因此成為最好的朋友，周末、暑假他們都會在一起練習足球，沒有接觸過足球的張遠按照顧林的吩咐，從顛球、從繞桿、從射門練起，沒有繞桿他們便用木棍插在地上，沒有球門，他們便把操場邊上的兩顆柏樹之間當作球門。看樣子顧林以前在大城市也是接受過專門訓練的，一點基本的東西倒還是知道一些，可惜什麼戰術之類的他就一竅不通了更別提張遠了，儘管如此，功夫不負有心人，張遠的個人技術還是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反倒是顧林的進步比較小，但正是因為足球，他們顯然用在功課上的時間就少了許多，原本老師們以為能考上重點中學的他們僅僅考上了泰星中學。為了繼續能踢球，張遠向家裡要求上普通高中，父母雖然不同意但是張遠的姐姐一力贊成，承諾上學的錢她來出，父母也只能答應了下去，張遠為了上學也向他們保證一定考上大學，要是知道張遠的小心思也許姐姐就不可能支持她了！

張遠的姐姐張彩英已經上班了，初中畢業考上了中專，那個時候中專還包分配，父母本來打算初中畢業就是張彩英的頭了，誰知道考上中專，那女兒有更好的出路那就繼續讀吧，誰知道論到她畢業時沒有什麼包分配，社會上大學生也不少了，工作不好找，只能外出去務工，跑去上海在一家小公司當會計，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元錢，除去房租什麼的也剩不了幾個錢了，這事兒私底下父母後悔不已，早知道還不如不去上什麼中專。

張遠上了高中有了新的想法，繼續讀書才是踢球的唯一出路，只有考上大學他才能繼續踢球，聽老師們講象牙塔的生活是十分悠閑的，這令張遠燃起了奮鬥的興緻，所以他讀書也刻苦了，踢球當然也刻苦了，但是班主任謝老師認為農村的孩子不容易，考上大學才是正經的。從高二開始就沒少規勸張遠少踢點球，把勁用到學習上，這不今天晚上的談話又是老生常談，張遠雖然小，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道理還是明白的，可就是不想放下足球。

「我說張遠，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學習，你想踢球，上了大學隨便你怎麼踢都行，大學時間寬鬆得很！」謝老師又在旁邊接著念叨了。

「謝老師，我會好好學習，我向你保證這次期末統考我一定能拿年級第一，全縣考進50名以內！但是你就放我去耍一兩天嘛，沒有踢成球，我精力都無法集中！」張遠終於鼓起勇氣立下軍令狀。

「好嘛，好嘛，你都這樣說我還能說啥子，反正你個人心頭要有數！要努力考大學！那你回教室複習嘛，順便把顧林叫過來！」謝老師沉思片刻只能如此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