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白衣勝雪
「噗嗤!」
在幾乎無可匹敵的巨力之下,夏子文的面色驟然慘白,鮮血自口中猛地噴出,身形直接踉蹌著向後方接連倒退。
當看到似乎愈戰愈勇的陳炳后,其面色變得更加難看,心中在震撼的同時,幾乎無法想象一個只有搬山境界的修士為何會有如此強橫的身軀?就連常年被皇道龍氣滋養的身軀都無法抗衡么?
這傢伙究竟是吃了什麼天才地寶,怎會如此恐怖?!
無數的驚疑瞬間充斥了其整個心弦,但在這般場景下,自然是沒人願意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於是,陳炳神色不變,一隻金燦燦的拳頭再次轟了過來。
見此,夏子文的面色無比陰沉,向著夜空中低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麼?!」
而就在其話音剛落的時候,整片夜空忽然變得與之前不同了起來,然後虛空劇烈動蕩,一道極度危險的感覺瞬間充斥陳炳心弦,幾乎沒有任何的思索,陳炳便急速向著後方倒退而去。
可是,那道氣息卻遠遠超過想象中的強大,幾乎是跟隨著陳炳一起退去,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二者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最終伴隨著一聲劇烈的嗡鳴,就像是有巨石砸在了長劍之上一般,陳炳身軀劇震,整支手臂都完全麻痹了下來,虎口淌血,祖名劍險些脫手而去。
一聲悶哼,鮮血從嘴角溢出,陳炳的身形頓時向著遠方倒飛了出去,並且同一時間,面前的虛空微微動蕩,一條漆黑如墨的虛空裂痕悄然打開,一直金燦燦的手掌便從中探出,輕飄飄的向著陳炳壓來。
見此,陳炳瞳仁微收,無數的清光從萬千毛孔中湧出,快速的修復著自身的傷勢,並且同時有道源劇烈燃燒起來,然後萬道仙炎附著在祖名劍之上,劍身內的劍骨驟然爆發出了強烈的劍意,然後猛然向著那隻手掌劈去。
鏘!
極為清脆甚至有些刺耳的聲音驟然從夜空中響起,聽起來甚至要比雷霆之聲還要洪亮,但在霎那的時間裡,陳炳的手臂便劇烈鎮痛,祖名劍再次要脫手而出,因為此刻的他就彷彿劈砍在了一座堅固的山嶽上一般,祖名劍竟只能在那道山壁上留下一道白痕,而劇烈的反震力瞬間讓其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著向後倒退了數步。
幾乎同時,那隻金色手掌變得更為璀璨,就如同神明降世一般,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攜帶著如同潮水一般的威勢,盡數向著陳炳淹沒。
見此,陳炳眉頭微皺,面色蒼白之下,直接從口中噴出了一口精血,祖名劍瞬間升騰起了極為暴烈的氣息,隱隱間甚至傳出了噬神蟲的嘶吼,就如同火海倒泄一般,猛然向著那隻手掌劈去。
但於境界上而言,那隻金色手掌的主人要遠遠高於陳炳無數個境界,哪怕是催動出了噬神蟲血脈,祖名劍依然不能夠在那隻手掌上贏得任何勝機,那就像是神明之手一般,幾乎不朽不滅,如同大山一般壓來,直接令陳炳再次口噴鮮血,無比狼狽的向著遠方倒飛。
金山家族老的身影悄然從夜空中走了出來,其目視著已經受到創傷的陳炳,儘是漠然之色,然後再次抬起手掌,如同海浪一般的金色氣息頓時鋪天蓋地的瀰漫了過來。
頓時間,無數寂滅的神聖意味在夜空中與雷霆交匯在一起,在無數的湍流之中,一縷殺機若隱若現,顯得無比恐怖。
萬道仙炎隨之升騰而起,在道源的催動下迸發出了近乎恐怖的溫度,將陳炳繚繞在其中,祖名劍驟然變得無比璀璨,於是劍尖指向亂流深處,向著那縷殺機徑直刺去。
這幕場景就不由讓陳炳響起了很久以前在平陽城幫助黑衣人破開趙滿盈陣法從而重創燕國公主的事情,那個時候陳炳便可以洞悉冰蓮之海的陣心所在,如今經歷過無數事情的磨練,對於陣法的了解變得更為詳細,此時此刻,陳炳便很快發覺了這道看似恐怖實則只是憑藉著一縷殺機的浪潮,於是一劍刺出,徑直向著那個中心處劈去。
但,這畢竟是一位境界無比高深的族老所發出的一擊,那麼,即便能夠發現這縷殺機,陳炳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
……
在距離玉京無比遙遠的地帶,有一片無比遼闊的山脈,那裡長年積雪,那麼是到了夏日都不會將那種寒氣逼退幾分,於是便不由讓人懷疑,這裡是不是萬年不化?
山脈之間,有一座最高的山峰,相比於其他的山巒,這裡更靠近天空,那麼一旦到了夏日,這裡便更為接近烈陽,若是真到了夏季,無比熾熱的金色陽光從天際傾灑而下,落到這座山峰之上,令其被金光繚繞,就如同仙境一般,看上去無比美麗。
但哪怕到了那個時候,這裡的雪依然不會退化,其中的寒氣甚至還會更加刺骨。
似乎以凡人的眼裡,若是站在這極為高聳的山峰之上,視線也只能觸及到萬里的風景,若是天氣極好,甚至可以隱約可以見到京都的輪廓。
今日的峰頂上,於無數寒雪之中,正好站立著一位老者,其一襲白衣勝雪,雙目矍鑠,於是憑藉著那極為幽深的目光,就恰好能夠看到遠在玉京深處的場景。
那裡下著暴雨,雷霆漫天,整座玉京都被淹沒其中,風雨飄搖。
但從時間看來,此刻已經快到了清晨,雖然身在玉京之內的人們並不能夠看到那抹從天邊泛起的魚肚白,但身在無比安靜的峰巒上,便恰好能夠看到那抹初曉。
於是從極為遙遠的晨曦之中,漸漸出現了一道只有針尖大小的模糊黑影,隨著還未完全散去的夜色,那道黑影卻漸漸變得無比清晰,體型也隨之增大了幾分,然後在短短的數次呼吸時間裡,黑影便掠過無數萬里的距離,悄然來到了山脈之下。
原來,那是一輛馬車。
一眼看去,其通體由最上等的黑金鑄成,在一匹通體披戴著黑金甲胄的巨馬牽引下,緩慢而來。
輦車,巨馬。
如若仔細看去,甚至會發現那匹巨馬的目光無比空洞且冷冽,就像其身上所披戴的黑金甲胄一般,在淺淡晨光的照耀下泛著冰冷的神采,這就像是一個完全沒有氣息的機械一般,只是那般無比僵硬的邁著步伐。
或許,這本就是一個沒有任何生命氣息、只是由通天手段祭煉而成的馬型法器?
隨著巨馬的鐵蹄不斷落到堅硬的冰地之上,便會不斷響起一陣清脆的冰冷聲音,除此之外,天地之間便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看上去無比詭異。
而身在山峰之上,身穿白衣的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位來客,一往深邃滄桑的瞳仁深處悄然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波瀾,就那麼靜靜的看著馬車的到來,或許更為準確的說,其目光是落到了那輛馬車的黑色門帘上。
那雕飾在帘布之上的是一個僅有巴掌大小的海洋圖案,其中有著一塊礁石,礁石上矗立著一座石碑,碑上銘刻著兩個極為滄桑的古老文字。
若是有人曾經看到過這幕場景,便自然能夠聯想到此前在玉京城內的情形,這不就是那輛行走在小巷之中的馬車么?
也許在此前還沒人能夠看清那個圖案上的古老文字,那麼在此刻的晨曦中,以白衣老者的眼裡就自然可以更為清晰且長久的看清那兩個字。
因為那片浩瀚的海他曾見過,甚至曾經去過,於是也就自然認得那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東西。
字雖然古老,但恰好,他也很古老。
於是,那兩個字便被叫做,祖海。
在無數的寒雪之中,伴隨著無比清脆冰冷的馬蹄聲,那輛馬車就這般極為安靜的順著山路來到了峰頂之上,也就是在距離白衣老者還有十米的距離時,很有限度的停了下來。
一道極為蒼老的聲音隨之從被寒風微微掀起的門帘內傳了出來。
「好久不見。」
聞言,白衣老者並沒有回過頭來,其目光依然掠過無比遙遠的距離落在那場暴雨之中,但聲音卻無比平靜的回應道:「好久不見。」
但見此,馬車內的聲音卻悄然多了些無奈之意,然後嘆聲道:「想要找到您可真是不容易。」
「這不是找到了么?」白衣老者答道。
見此,馬車內的聲音頓時多了些波瀾,說道:「您可還曾記得與我家主人的約定?」
「自然記得。」
白衣老者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卻說道:「但約定終究是約定,世間又有何人說過要去實現了?」
「你……」
聞言,馬車內聲音一滯,頓時間,那掩蓋在馬車之上的帘布劇烈晃動了起來,然後那銘飾在布面之上的石礁也隨之散發出來一絲無比深邃的氣息,但當一道無比平靜的目光看來時,這種動蕩便驟然如同冰雪一般褪減,然後平靜的宛如山中的積雪一般。
白衣老者緩慢轉身,然後微笑說道:「但我終究不是那些人,就自然會去履行約定。」
一襲白衣勝雪,隨著無數的積雪隨著寒風飄飛起來,繚繞在晨光之中,一道難以言喻的氣息驟然從積雪之中瀰漫了出來。
這道氣息看上去要比萬道仙炎所散發出的那道神秘氣機還要濃郁許多,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層次,而當這道氣息出現的霎那,那匹巨馬冰冷的身軀都開始劇烈顫抖,無數的寒意從其盔甲之中近乎不可遏止的噴薄出來,像是馬上要崩塌一般。
「仙道貴人,無量度人,唯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
無比宏遠的聲音悄然自飛雪之中響徹了起來,聽起來就如同仙音一般。
而若是陳炳在場的話,就一定會覺得這段話語無比熟悉,因為那道聲音對於他來說,本身便很熟悉。
因為就是這位老者指引他走上了修仙之途。
這是他的恩師。
因為他正是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