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忽如一夜春風來
平陽,是大周國的一座大城,無論宏偉程度還是身份背景,都足夠與大周如今的京都玉京城比肩。
只是與玉京相比,卻少了些繁華與生氣。
當進入城中,一條足以供數十輛馬車並駕齊驅的筆直大道從城南通往城北,氣勢宏偉,根本一眼望不到盡頭這不禁讓木青鸞一陣唏噓驚嘆。
因為入眼皆是古老滄桑之意,就像是來到了一片古井中般,完全看不出深淺。
一番思索,陳炳便與木青鸞先去了老先生的住處,只是當他來此時,卻見到原本還算熱鬧的學堂已經空無人煙,沒有任何的生氣,門前的石階上被掩上了一層灰塵,當陳炳用手去觸碰學堂的大門時,更會從那木門的縫隙中落下無數灰塵。
見此,陳炳眉頭微挑,然後深深的皺了起來,因為這裡顯然已經荒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似乎老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裡了。
那麼,其究竟去了哪裡呢?
心中不免有些擔憂,因為老先生對自己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些,可以說是一位恩師。
而注意到陳炳的神態,木青鸞在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學堂后,不由輕聲問道:「怎麼了?」
「一位故人,好久不見了。」
陳炳的心緒不由有些落寞,嘆聲道。
「什麼人?」木青鸞問道。
「一位很重要的人。」
言罷,陳炳走入學堂之中,看到院中那已經近乎枯死的老樹,心中更加落寞,於是拿起門前的一把掃帚,開始認真仔細的打掃了起來。
見此,木青鸞眉頭微挑,在盯視了陳炳那看起來忽然有些蕭條的身影后,眸光微亮,也拿起了一把掃帚,開始學著陳炳的模樣打掃了起來。
但木青鸞自小便是生活在大家族中,一心修行,想要做這些凡人才會做的瑣事自然是有些困難的,尤其是當注意到其拿著掃帚很認真、動作卻又有些怪異的打掃模樣后,陳炳原本有些落寞的心情頓時被沖淡了些,看著這位拿著掃帚、眉頭緊蹙的少女,不由覺得非常有趣。
在這個過程中,陳炳二人並沒有動用任何的修為,只是以凡人的姿態打掃著。
掃的並不是灰塵,而是心意。
心意,是為了致敬那位極其重要的人。
於是,這看上去並不大的學堂便讓陳炳二人足足花費了大半個時辰的功夫才打掃完畢。
然後,陳炳看了眼先汗淋漓的木青鸞,強忍住心中的一絲笑意,打了桶清水來,開始用布料擦拭學堂的門窗木案。
而見此,木青鸞極為可愛的俏臉頓時垮了下來,彷彿要哭了一般問道:「還有啊?」
「自然。」陳炳點頭。
「那個人很重要麼?」
「很重要。」
「究竟是什麼人呢?」木青鸞好奇問道。
聞言,陳炳手中的動作微滯,原本平靜的眸光中頓時生起了一些波瀾,然後有些悵然若失,嘆聲道:「我的老師。」
「奧。」
見此,木青鸞神色微異,目光中流露出思索之色,終於不再說什麼,然後同樣拿起一塊布料,開始認真且仔細的擦拭著學堂的每一個角落。
樣子看起來甚至比陳炳還要認真。
見此,陳炳不由眉頭微挑,看著身旁的這位少女,心中頓覺溫暖,同時也覺得好生有趣。
當時至正午,天空中金陽高照,院子中的打掃任務終於結束,看著這個從蕭條變得無比清新乾淨的學堂,二人相視一笑,感到有些溫暖。
尤其是木青鸞,其更是拭去額前的一些香汗,然後素手插腰,極為滿意的讚歎道:「本小姐打掃的地方就是乾淨!」
「餓了吧?」
這個時候,陳炳放下手中布料,看著一臉驕傲的少女,有些好笑的問道。
「嗯……」
聞言,木青鸞秀眉微挑,極美的眼眸輕輕的眨了眨,故作深沉的答道:「好像有點。」
「那便走吧。」
見此,陳炳微微一笑,然後就像從前的很多次一樣,極為自然的握住了木青鸞的手,將學堂的木門關上,緩緩的向著遠處的一條街巷中走去。
陳炳去了那家比較熟悉的酒館。
這家酒館本是隱於比較偏僻的巷子中,看上去甚至會有些不起眼,生意也就自然要清冷一些。
但自從很久以前,趙王府的那位灰衣男子在這裡一劍斬殺了燕國的大人物后,這裡便從此熱鬧了起來。
於是,當陳炳與木青鸞來到了這裡后,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唯有少數的目光在木青鸞那張絕美的容顏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便再也沒有人關注他們。
在小二的招呼下,陳炳二人坐到了酒館比較偏僻的角落裡,一張木案,其上三碟小菜,一壺清酒,再無其他,這般普通,就更沒有人注意這裡了。
但令陳炳沒有想到的是,他卻在這個角落裡看到了一位極為熟悉的身影,南家少爺,南楚。
見到此人,陳炳眉頭微挑,不由思緒萬千,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若不是這位南家少爺,自己就不會被送到雲麓書院,並且還在知秋殿主的手下吃如此多的苦頭。
只是讓陳炳沒有想到的是,像南楚這樣的紈絝子弟,竟也有著神丹境界的實力?
如果單從境界與年歲來看,這在大周已經算是不錯的天才。
但陳炳卻注意到,這位南家少爺的氣息無比虛浮,就像是無根浮萍一般,毫無根基可言,這不由讓陳炳冷笑,原來,這位少爺是用無數的天材地寶強行把實力提升上來的。
而當這個時候,南楚也注意到了陳炳的到來,不由眉頭微挑,然後嘴角揚起一絲有些邪魅的笑容,極有風度的起身,向著陳炳走來。
「陳兄,真是好久不見吶。」
來到桌前,南楚雙手負於身後,衣袂輕飄,含笑說道。
「好久不見。」
向著面前的一隻酒杯里倒入清酒,陳炳點頭,同樣含笑的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南楚入座。
見此,南楚則是微笑,坐下身後,飽含深意的打量了陳炳一眼,然後說道:「陳兄不再平陽如此漫長的時間,我家叔公真的好生想念。」
而聞言,陳炳則是神色不變,波瀾不驚的點頭道:「多謝殿主挂念,在下不勝感激。」
「那何時願意和我回書院呢?」南楚問道。
「不日自會親自拜見。」陳炳答道。
「那就太好了。」
目光悄然變得深邃,南楚若有深意的看了陳炳一眼,目光再注意到桌上無比簡單的食材和一旁無比美麗的木青鸞后,嘴角不由揚起了一絲笑容,然後喚來小二,高聲道:「將你們這最好的酒菜都搬來。」
而這個時候,一旁木青鸞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其緊緊的盯視著面前的南家少爺,然後沉聲道:「我們吃不了這麼多。」
「無礙。」
南楚搖頭,然後看著木青鸞含笑說道:「為美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們走吧。」
放下手中的竹筷,木青鸞神情微冷,看向陳炳說道。
「好。」
陳炳點頭,握起了木青鸞的手,然後向南楚笑了笑,便緩緩向著酒館外走去。
而注視著那逐漸離去的身影,南楚原本溫和的笑容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冷,目光看上去就如同潛藏在寒冬之中的毒舌一般,觸之令人心寒。
但對於這種目光,陳炳卻不再理會,兀自的向著遠方走去,只是笑容卻漸漸消失,在眸光深處同樣湧起了強烈的寒意。
「為什麼不殺了他?」
顯然明白二人之間的矛盾,木青鸞眉頭微蹙,有些惱怒的問道。
「不急。」
但見此,陳炳卻神色不變,然後微笑說道:「有些人是不能直接殺死的,不然人家豈不是白來了世間一遭?」
「奧。」
聞言,木青鸞眉頭輕挑,尤其是當注意到陳炳那充滿寒意的微笑后,一雙美眸中頓時湧現了戲虐的神色,原本的怒意頓時煙消雲散,忽然感覺暢快了許多。
不多時,他們再次回到了老先生的學堂中,看著這已經被打掃的無比乾淨的小院,陳炳心生安寧,然後說道:「我們現在這裡住上幾日。」
而對於這種安排,木青鸞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異議,因為若不在這裡住,又能去哪裡呢?
並且這裡雖然沒有家族中的住處奢華舒適,但卻勝在安寧,並且這裡本就是一處學堂,是這塵世間少有的清凈之地。
於是,陳炳盤膝端坐在了院中那株枯死的老樹下,背靠夕陽,雙眸微閉,心中一片安寧。
因為這裡就是他凝神開始的地方,所以是他心中最柔軟的一處地方。
於是,在這份安寧中,夕陽褪去,黑夜悄然降臨,但陳炳卻彷彿沉浸到了一種極為奇妙的境界中。
這是面臨生死後難得放鬆的一種心境,讓陳炳感到沉醉。
於是,無比柔和的熒光從陳炳的體表散發了出來,將其映襯的一片迷濛,看上去就如同黑夜中的螢火。
而這個時候,一片清風忽然從遠方的天際吹來,沖開夜幕,悄然拍打在了陳炳的身上。
然後,無比溫暖的感覺在小院中蔓延,有無數個綠色的斑點在陳炳的身下浮現。
那是新生的小草。
同時有一些綠意在陳炳身後的老樹枝幹上浮現,那是新生出的枝丫。
此時此刻,寒冬盡去,世界終於褪去了一個深冬的寒冷,天地一片溫暖。
這便是,忽如一夜春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