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地為熔爐
「書獃子,我且問你,這府中可就你一人居住?」
雖已喝醉,松爺卻依舊保持清醒,不由問道。
「我窮困潦倒,無處安居,只好迫不得入住這裡,不過此處倒也清凈,正適合讀書。」陳炳如實答道。
「我看此處雖已破敗,但也能想象的出昔日的輝煌,倘若是在王府鼎盛時期,你小子恐怕連當個看門的資格都沒有。」
灌了口烈酒,松爺不由打趣道。
「……」
陳炳無言,因為松爺說的的確是事實。
「喂,書獃子,你可知這雲麓書院如何進入?」松爺忽然瓮聲瓮氣的問道。
「你去那裡幹什麼?」
得知松爺並不是壞人,陳炳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於是有些打趣的問道。
「洒家有一遠房表妹就在那裡,我正打算去看看。」
被陳炳問的一呆,松爺轉了轉眼珠子,大大咧咧的說道。
「你的遠房表妹怎麼會在那裡?」
陳炳故作驚訝的問道,其實心中早已充滿了笑意。
心想雲麓書院都是文人雅士才能進去的地方,並且裡面的學生無不都是來自於各種地方的佼佼者,可謂是天驕龍鳳。
而松爺從山裡來,舉止談吐粗魯不堪,相貌更是醜陋無比,那麼他的表妹就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像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在雲麓書院里?
這松爺明顯是在找借口矇騙自己。
「書獃子,你問這麼多做甚,就告訴俺,你到底有法子進去沒!」
被陳炳故意刁難一番,松爺終於演不下去了,頓時雙目圓睜,恐嚇著問道。
「沒有!」
陳炳當即擺手,表示不知道。
事實上也並非是他不想告知松爺,而是在整個大周國里,雲麓書院可是能夠和皇室媲美的存在,其進入的方法又怎是陳炳這個窮苦書生所能得知的?
「他奶奶的,就知道你這書獃子沒有辦法,真是氣死俺了!」
松爺咧了咧嘴,顯然被陳炳剛才的刁難氣的不輕,這頓時讓陳炳心懷笑意,於是他又故意問道:「既然你明明知道我沒法子,還問我做甚。」
「書獃子,你是不是討打!」
聞言,松爺終於忍耐不住,雙眼陡然一瞪,嚷聲說道。
「不敢。」
強忍著笑意,陳炳連忙擺了擺手。
「快給松爺我添點炭火,明早還要趕路!」
再次灌了口烈酒,松爺便緊了緊身上的羊皮大衣,嚷嚷著睡了過去。
見狀,陳炳暗自搖頭,這個松爺當真是太有趣了,於是往鐵盆里添了些炭火,怔怔的看著盆中的跳動著的火焰,思緒萬千,竟一時沒有了困意。
一夜無話。
當屋外有寒風順著窗沿吹來之時,陳炳才恍然清醒,當發現盆內的火已經只剩零星之時,又連忙往裡面增添了一些。
而這時,松爺則是一個翻身,抓耳撓腮,咧嘴說著夢話。
「爺有好酒十斤……賊人莫搶……」
聞言,陳炳頓覺好笑,而這時才發現,有一本淡黃色的本子從松爺的懷中掉落了下來。
其上四個大字異常醒目,太上感應!
初看之時,便只覺有一種磅礴大氣、蒼涼古意迎面撲來,蒼勁有力,狀若游龍,犀利霸氣,一瞬間就牽動了陳炳的心神。
因為從這其中的筆韻來看,甚至要比老先生所寫的『禮』字還要震撼許多。
好奇之下,陳炳拿起本子,將其翻閱了起來,頓時一片晦澀的字跡映現眼帘。
「修行一途,本就竊陰陽,奪造化,窺天機,稟五行,涅自身,飛章告天,仙人為輔四方,是為大統……」
所謂修行,對於陳炳來說,依舊有些虛無縹緲,感覺那些太過荒謬,不足為信,但這幾日以來,無論是老先生的筆記還是松爺懷中的『太上感應』,所談之事卻皆是修行。
老先生授業解惑數十年,不會是江湖行騙之人。
松爺雖粗俗魯莽,但性情卻並無惡意,也更不像是行騙,行騙首先就要有頭腦,而松爺好像在這方面,實在太過低劣了些。
那這二人皆談修行,便瞬間將陳炳多年的君子讀書所養成的思想壁壘打出了裂痕,竟令他不再那麼的排斥這種無稽之談。
屋外寒風大盛,嗚嗚作響,一些碎雪從有些鬆動的窗隙中吹來,落到陳炳的身上,但其卻渾然不覺,而是極為認真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籍,心神不由沉浸其中,彷彿看到了一片更為廣闊的世界。
像單調的空氣都在瞬間變得極其不簡單,那裡面甚至摻雜著無數肉眼無法看到的白色氣流,絲絲縷縷,奔涌不息。
這些氣流的來源則是從大世界中的花草土木身上升騰而出的旺盛生機,還有生活於這片天地中的億萬生靈呼吸吐納所產生的生命氣息,其中更是有大自然本就富有的旺盛生機,這些諸多氣息融合起來,便成為了支撐著這個世界亘古不朽的存在,從書中得知,這種氣機則被稱之為『天地精氣』!
所謂精氣,則是凡人無法感受到的天地靈氣,它們永世長存,源源無窮,卻始終不會枯竭,它們則是供修士修行吐納的關鍵所在。
隨著讀書的愈發深入,陳炳的腦海中變得極為寧靜,對於外界的一切都渾然不覺。
漸漸地,他的萬千毛孔悄然張開,旺盛的生氣從血液中奔湧出來,然後與外界的精氣交融,並將它們引入體內,不知從何時開始,陳炳感覺自己通體舒泰,身體里的某種東西彷彿在冥冥中開始發燙,並似乎要燃燒起來,但這種灼燙的感覺卻又令他極為舒適,整個心神都彷彿進入了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無知無物,無我無他,天地間彷彿就剩下了自己一人。
以天地為熔爐,精氣為煉火,滾滾而來,將陳炳整個人包圍,不斷地灼燒著他的一切。
竊陰陽,奪造化,窺天機,稟五行,涅自身,卻是如此。
天地彷彿在抖動,寒雪勝過洶海,鋪天蓋地而來,瞬間以極為狂暴的姿態沖開木門與窗沿,寒氣暴涌,頃刻便令屋內布滿寒水。
而在這一刻,沉睡中的松爺似乎意識到了某種異常,原本醉醺醺的神態霍然清醒,然後睜開雙眼,當注視到眼前的一切,頓時睜大了雙眼,一聲暴喝:「醒來!」
「嗯……」
被這一聲斷喝驚醒,陳炳睜開了雙眼,一股從未有過的虛弱感湧上心頭,頓時令他面色蒼白,身軀一陣晃動,猛然倒在了地上。
迷濛中,口中彷彿被松爺塞入了某種東西,然後在口中化為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涌遍全身,陳炳這才漸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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