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215章 你以為你是誰

這是秦茗第一次以這樣的一個角度去看談崝。

這個男人從第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到現在，他們生死決裂，這種變化，是秦茗從來沒有想過的。

不得不說，在被談崝保護過的那些並肩戰鬥的日子裡，秦茗對談崝的感情也曾起過波瀾。只是，沒有一次，秦茗比現在看這個人看得更模糊。就像是阻隔了千山萬水，那原本清晰明了的眉目，秦茗只覺得怎麼也看不清。

額頭上傳來的血腥氣息讓秦茗清醒了一下，一滴血液污了她的眼睛，將睫毛沾上。

「談崝。」

秦茗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對方聽到。

談崝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雖然幅度很小，但是秦茗還是看到了。只是，逆著光，她無法看清談崝臉上的表情。

「呵。」

秦茗的笑聲在這空蕩蕩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的明顯。甚至，談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也能聽到她有些虛弱的喘息。

秦茗慢慢地撐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坐起來。她的頭上還在流血，但是沒關係，秦茗並不在乎。

抬手，用手套抹去了沾到眼睫上的黑色血液，秦茗抬著頭，看向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男人。

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雙擦得錚亮的皮鞋，男人單手插袋，低垂下眼睫看著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螻蟻。

「太弱了。」

談崝忽然開口。

秦茗有些不解，「什麼？」

「你太弱了。」談崝看著她的眼睛，再次重複了一遍。那語氣，帶著滿滿的挑剔。似乎，在他眼裡，秦茗就只是一個可以用來評估價值的商品。

秦茗有些懵，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用這樣的語氣來評價自己。

「難道你不知道，屬於你的價值是什麼嗎？6528，你真的以為，你那些所謂的醫學成果有什麼意義嗎？」

6528！！！

秦茗瞪大了眼睛，確信自己聽到的就是這幾個數字。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眼神冷漠。但是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十分清晰。並且，這裡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

除了談崝，就只有秦茗自己。

「你……什麼意思？」秦茗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剛才談崝的那一腳沒有半點留情，秦茗此刻已經感覺到了五臟六腑移位的疼痛了。這種疼痛，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在內臟攪動。

秦茗想，大概，快死了吧。尤其是，對面站著一個似乎知曉所有和她相關的秘密的人。

談崝對這樣脆弱不堪的秦茗並沒有什麼耐性，只是抬腳，將秦茗再次撥倒在地。

「你生來就應該是存在於塵埃之中的，6528，你難道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談崝的嗓音已經慢慢地恢復原本的低沉磁性，只是此刻秦茗卻沒有心思欣賞。

「卑賤，低劣，毫無尊嚴。」男人袖口上包金的寶石袖扣看上去格外奪目刺眼，刺得秦茗睜不開眼睛，卻也無法將目光從那人開闔的薄唇之間移開。

他薄涼的唇瓣之間，冰冷的話語像是一把把利劍，每一把利劍都直指秦茗的心臟。

「編號6528，實驗報廢品。就是這樣的你，還妄想要活得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一樣么？」

說到最後一個字，楊靖烽已然高高地揚起下巴，不再施捨給秦茗半個眼神。

從前那些溫柔，那些憐惜，似乎都像是一場碎在昨日夢境里的畫面，怎麼也無法再拼湊起來。

秦茗捂著自己的心口，那裡明明已經不會跳動了，但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卻依舊還是從心臟處蔓延開來。

Youdie。

就像是一個關於死亡的魔法，秦茗被這魔法點中了之後，就無法再呼吸，無法再思考。

她抬起手，取下了手上的白色手套。

一雙枯敗如殘枝的手出現在秦茗的眼前，但下一秒，一切都開始顛覆。

枯敗烏黑的皮層一點點地脫落，像是蛻皮的蛇類一樣，破開舊繭，雪白柔嫩的肌膚開始重新覆蓋在她的肌體之上。

她抬手，覆上她的眉心，那裡一顆子彈留下的痕迹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消失湮滅。

秦茗深呼吸了一次，不知道自己如今這是在夢境之中還是活在現實里。

抬頭，實驗牆上的一扇玻璃讓秦茗看得清楚明了。那原本屬於秦茗的臉，開始一點一點的扭曲，變形。

最終，五官似乎重新組裝了一次。眼如秋波，眉如遠黛，鼻挺唇紅，就連那原本只是柔美秀麗的面容，也變得精緻無比起來。

眼前人的臉，分明就不是她的臉。

可秦茗抬手撕扯，卻發現這的的確確就是她的面容。這個人，是她。

秦茗心底里有個聲音如是說。但是即便是這樣，秦茗還是搖著頭，一步一步地倒退，她不敢相信，鏡子里那樣美貌精緻的女人是她。

隨後，她看到了鏡子里自己烏黑的長發慢慢地褪去了顏色，最後變成了一頭雪白。

秦茗眨著眼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連鴉翅一般的睫毛也變成了雪色。

鏡子里的人，就像是脫離於這個世界的冰雪精靈，純白無暇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只是，越是純白無暇的東西，就越是讓人想要玷污沾染。

那樣的白，似乎不屬於這污濁的人世間。

秦茗秉著呼吸，拉扯著自己的長發。原本只是及肩長發，如今竟然一瞬之間拖到了腿彎處。

「怪物……」

眼淚從秦茗的眼眶中滑落下來，沾濕了那如冰雪凝成的鴉翅羽睫，這一次，眼淚的顏色也恢復了正常。只是，那一雙紅色的瞳孔，即便是戴上了眼鏡，也無法遮擋了。

一步步倒退，秦茗難以置信。「不可能的……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是你。這當然是你。」

「你以為你是什麼樣的？你以為你真的是秦家小姐秦茗嗎？」

「卑賤如你，依舊還不肯從夢境中醒過來？也許，你需要我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秦茗搖頭，「不……」但是，她無法拒絕。

尖利的針頭扎入了她的皮膚，秦茗悶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