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俘虜
,大道問鼎
轉眼間,兩個日夜已平安過去。
夕陽時分忽然下起了大雨,夜裡稍歇,但天幕仍然陰雲遮蔽,無一絲星光。
秦漁在這裡獨自等待。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窗欄上,暗紅色裙擺微微垂落著,透著女子鮮為人知的靜美。她姣好的面龐微微上仰,放空的目光彷彿能夠穿透層疊烏雲遇見滿天星辰。這樣的姿勢更容易像個小女孩,然而她的眼神卻早已不再年輕了。
寂涼的晚風之中,漸漸傳來另一人的腳步聲。院中燈光羸弱,少年一襲白衣而來,反倒像是多帶來了一束光亮。
望見了他,秦漁輕身從窗戶上跳下來,微笑道:「你過來了。」
陸啟明點頭道:「秦漁前輩。」
「嗨,什麼『前輩』呀,」女子大喇喇一擺手,笑道:「這裡又沒別人,你直接喊我秦漁吧。我聽說在你們神域,除了血緣關係與師門規矩以外,好像都是不算輩分的吧?」
「也好。」陸啟明沒有拒絕。
「這樣才對嘛!」秦漁展顏而笑,湊過來問他道:「說起來……你們那位龍族公主呢?上次她還說非要與你共同進退呢。」
「我勸她先回去了。」陸啟明笑笑,簡單解釋道:「她化凡后修為沒有恢復到巔峰,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裡。再者,我那弟子也需要她照顧。」
「也是,」秦漁慢慢點著頭,也笑道:「龍族公主的身份,在這裡反而危險。」
女子說著,自己卻不由沉默了起來。半晌她低聲開口道:「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竟肯幫悅風到這個地步。」
陸啟明轉頭望向她,微笑著反問:「但對我而言,最危險的地方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秦漁一時語塞。她抬手拍了拍胸口,笑道:「雖說確實如此,可是我現在想起來,還是難免有些后怕……」她避開了目光。
「不用緊張。」
秦漁抬頭,透過少年平靜的眼睛,她卻看到了自己的慌亂。
「緊張?你說我?」一怔過後,秦漁輕笑起來,抱著雙臂戲謔地望著陸啟明:「每一個鳳族都像你懂得一樣多嗎?」看得出她極力想要做出平素時候那種調侃的爽朗笑容,但難掩疲憊。
陸啟明一笑了之。他道:「或許他們懂得更多。」
秦漁白了他一眼,嘴上嘀咕道:「沒意思。」
陸啟明已收回目光,轉而道:「該走了。我幫你定一個護身符吧,需要嗎?」
秦漁有片刻的猶豫,但很快點頭應道:「好啊……我該怎麼做?」
陸啟明道:「把手給我。」
不知她到底想起了什麼,就在她聽了這句之後,秦漁的笑容反而恢復了往常那帶著憊懶的愜意味道。她毫無避諱地把寬大的衣袖往上一撩,露出小臂潔白的皮膚;不過動作卻好像是要去打架。女子勾唇笑道:「喏!」
陸啟明卻好像沒有與她調侃說笑的打算。他只是伸手一招,純凈的五行元力追隨他意志匯聚而來;因五行的絕對平衡而愈加顯透出清泉般晶澈的悅目色澤。
秦漁對這個場景略感意外,當下好奇地觀察著。她問:「怎麼,竟不是鳳族的靈訣?」
陸啟明簡單道:「我師父教的。」
秦漁便瞭然。她記得張大延是道院的人,卻不知陸啟明所說的「師父」與她心中所想並非同一人。
五行元力逐漸凝結出一枚奧秘的古字元。陸啟明感知著其中變化,抬手向前一指,驟然有一點鮮紅血珠自他指尖現出。在血滴向著靈力字元凌空划越的同時,它的輪廓不斷聚散,最終勾畫為一枚與之前相同模樣的古字元,無聲嵌入靈符之中。
陸啟明收手,側頭望向秦漁,微笑問她:「這樣的符篆你可曾認得?」
秦漁微怔,搖頭道:「這種沒有。」
陸啟明點頭,道:「那試試吧。」
說著,他一揮手,符篆已隨著他的動作而去,眨眼間已隱沒入了女子的手背。
秦漁有些新奇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腕,卻什麼也瞧不出。她咂咂嘴,沉吟道:「嗯……涼涼的。」
陸啟明莞爾道:「應該不止有這點兒作用吧。」
很快,不必陸啟明提醒,秦漁已面露驚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這是什麼……五行的親和力?還有……這樣也可以?你這究竟是什麼手段?」
「只是暫時的。」
陸啟明沒有多言。他抬頭望了眼漆黑的天幕,低聲道:「走吧。」
而此刻的二人卻不知道,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
……
雨夜中季牧的臉龐愈加蒼白,看不見一絲血色。就在不久前,他的傷勢又複發了一次。
花月咬牙忍住過去攙扶他的衝動,獨自綴在一行人的最後面低頭走著。因為擔心季牧又懶得動用修為做任何「無關緊要的事」,花月不得不耗費更多真力替所有人一起避開雨水;好在維持這種簡單的武訣對她一個小奧義巔峰境界的修行者而言,一點兒不算什麼。
但毫無疑問地,在場幾位可不會有任何一個對她說句謝謝,不冷嘲熱諷已經足夠令花月慶幸今晚的運氣了。
不過實話說,他們詭門之人就算有再多個同行,也一向如此刻這般沉默;因為他們連同伴也絕不相信。
這幾日鬼面與季牧連表面上的和諧也愈發難以維繫。此時他正遠遠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彷彿不屑於季牧等人為伍。
季牧則在鬼面後面不緊不慢地走著。比較之前,他的氣息又虛弱了幾分;甚至於剛剛需要出手的那次,季牧竟然罕見地命令她代勞——季牧這一從未有過先例的舉動,隱隱令花月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而最為木訥寡言的喬吉,依舊像往常那般在季牧身後一步一步跟著,如影隨形。肩上扛著一個人對喬吉而言毫無影響。
「到了。」
寂靜中忽然傳來前方鬼面的聲音,陰測測中滿是不耐煩,「沒人。早說不該來這麼早。」
一行人前前後後陸續停了下來。
他們早已出了人煙遍布的觀海城,一路往外郊野林愈漸深入,氣氛沉悶。反倒是到達了承淵告知的這個位置后,視野忽然開闊不少。四周少喬木,溪繞花草。如非今夜天氣惡劣,常日里來看大約景觀不錯。
「好地方。」
很難相信這句稱讚居然出自季牧之口。看起來他今日心情出奇的好——很多舉動讓花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曾經的他。雖然花月知道,曾經的他也不過是偽裝。
季牧略顯好奇地向四處張望著,開始緩步在這片開闊的草坪中環繞著走動。
「確實是個挺有意思的『門』……」他很快走完了完整的一周,頷首道:「陣法是真的。」
原來這個看似毫無異樣的草地,其底正以高明手法埋藏著一座開啟地宮之門的陣法。
直到這時季牧才終於想起了喬吉。他隨意往後瞟了一眼,也不知有沒有真的看到喬吉本人;他淡淡道:「到這裡就行了,你休息一下吧。」
喬吉一語不發地點了點頭,隨手把肩上扛的年輕人丟在地上,自己則已盤膝而坐,做日常的修鍊。他確實很聽季牧的話。即使他根本沒有休息的必要。
喬吉畢竟是奧義境的修者,就算是隨手一丟,力道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隨著一聲吃痛的悶哼,那年輕人唇角再次溢出一絲血液,但也因為這反震之力而從昏迷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看他面容,赫然是早已被秦漁安排離開的秦悅風!
他剛睜開的眼睛中有片刻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但轉瞬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心中一時冰冷。
握了握拳,秦悅風掙扎著坐起來,咬牙道:「你們到底把戚叔怎麼樣了?」
沒有人理會,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很久,還是花月心裡稍稍有些過意不去,回答他道:「抱歉。我把他殺了。」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再緩緩鬆開。秦悅風閉了閉眼,低頭再不言語。
鬼面略感意外,也撇過來了一眼,淡淡道:「這小子還算識趣……嗯?」他忽然桀桀笑起來,對花月道:「這張臉生得可真是俊俏——花月,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要不要我幫你做張面具收藏著自己玩兒啊?」
花月恍若未聞。
「閉嘴吧。」季牧冷冷地打斷。
「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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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中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