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半亭
驪山半亭上。
有兩人坐在涼亭里飲著熱茶，此時的驪山剛剛入了冬至，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很輕很薄很透很亮，緩緩地在天上紛飛舞動著，上午時候雪還沒下大，過了中午之後，雪花倏地一下子就變得大了起來，並且落下來的速度和密度也增大了不少。
整座驪山的淺綠被雪花蒙上了一層白粉，霧氣從山間的鴻溝里漸漸騰起，大雪的天氣，連鳥兒都懶得出來覓食了。
半亭之所以叫半亭，不僅僅是因為它建在驪山的半山腰上，更是因為它是由兩個亭子的一半拼合而成的，狀似葫蘆，故曰半亭。
在這半亭里，熏爐泛著潺潺煙氣，晃動在亭子的上面，然後又被飛雪帶來的西風吹去，消逝無痕，把香氣吹遍整座大山。
外面雖然下著雪，但是這半亭的裡面點著爐子，所以並不讓人覺得寒冷。
兩男兩女圍著石桌坐在一起，其中一名媚眼如絲的女子穿著蘇州特有的絲綢錦緞製成的冬衣，靜靜地表演著茶藝。
伊一用蓋碗把清茶濾到茶海里，然後再用茶海分別給三人倒上了茶水，接著她用木鑷夾起杯子，把三杯茶分別送到了仲少三人面前。
殳鋒捧著聞香杯輕輕煽動茶香，嗅了一口開口道：「就連我這種品茶白痴都能感覺出來這茶好喝，厲害厲害。」
伊一從小就學習茶藝，其實她在表演茶藝的時候，本來就是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更不要說她沏出來的茶了。
除了殳鋒剛才說了一句話，她們四個人坐在這裡一整上午都沒說過話。
氣氛很壓抑，心情很沉悶。
從皇陵里出來之後，仲少沒有讓洛神離開，因為他有事情要詢問她，恰好，這正中了洛神的下懷，她也有事情要和仲少商量。
「洛神，你來說下傳國陰璽的事情吧。」仲少輕聲開口道。
洛神雙手捧著茶杯，緩緩開口道：「傳國陰璽可以再次打開青銅門，到時候我們只要有人進去，就有機會讓魚陽的靈魂附著在那個人的身上。」
說完話后，洛神就低頭靜靜吹著茶，其實茶早就涼了，她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
「伊一，」仲少出聲開口道，「還要麻煩你一下，到時候你用石頭幫我開門，之後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哐當——」
伊一手裡的青瓷茶杯猛地掉在石桌上摔了個粉碎，她沒有回答，只是用桌布輕輕地處理著青瓷碎石。
「仲少——」殳鋒小飲了一口茶水，開口說道：「有些事情，作為兄弟，該勸還是要勸你的。」
仲少低下了頭，喝著茶聽著殳鋒說話。
「我們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殳鋒放下茶杯開口說道，「下一次行動指不定還有多少危險，再說了，就算最後我們找到了傳國陰璽，再次回到秦皇陵打開了青銅門，但我們就真的能讓魚陽再次回到這個世界上嗎？」
仲少飲下一大口茶，沉默不語。
「還有，青銅門再次打開后，會自動關閉，開門的時間是十年之後，我們讓誰進去等上十年？」殳鋒開口問道，「你別跟我說你進去等十年，你等個屁！伊一等你了這麼多年，不等再等下去了！還有，就算我們讓別人替我們進去等，但是別人的十年就是白來的嗎？」
「除此之外，一個正常的人在什麼都沒有的天宮裡存活十年，」殳鋒接著開口說道，「並且讓另外一個靈魂附著在自己的身上，仲少，你知道嗎？這裡面所有的事情每一件事發生的概率都是微乎其微的，況且我們還要讓這所有的事情同時都得成功，你知道這有多難嗎？」
「就為了一個人？」殳鋒開口說道，「我知道魚陽對你很重要，可是你也不能太過於自私，你也要考慮一下別人，不要得不償失了。」
仲少點了點頭，放下茶杯看著亭外的飛雪，輕聲說道：「可是我……」
「真的想要她活下來，就真的只是活下來這麼簡單。」
仲少眼圈有些泛紅，他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平靜起來，開口道：「你們知道嗎，她一個人為了等我，在那個陰冷孤僻的地方呆上了兩千年，兩千年啊！」
「如果我不再去找她，誰還會記得她？」仲少開口說道，「如果連我都不去找她的話這世界上又有誰還會記得她的存在？！」
「兩千年了，」仲少開口說道，「我不能再讓她等下去了，我不去找她，她就連轉世的機會都不會擁有，只能生生世世永永遠遠被囚禁在那個地方，與其說是長生的極樂天堂，倒不如說是苦痛的惡魔地獄。」
「你們想一下，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記起她了，那個秘密也會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仲少開口說道，「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只能永遠活在那個宮殿里，無法死去，只能永世孤獨的活著！那是怎樣一種比受苦還要可怕的折磨啊！」
亭子里一片沉默和寂靜，亭子外的雪花落得更加緊密了。
「那就別說了，」伊一輕聲開口道，「去過了九個地方，不差這最後一個地方了。」
仲少走到亭子外面，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心中不是滋味。
下雪了，起風了。
殳鋒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再去想一些事情。
伊一再次添了一杯茶，送到了洛神的身邊，輕聲道：「這杯茶就當是謝謝你了。」
洛神雙手捧茶，輕輕飲下去，開口說道：「好茶。」
伊一臉上非常平靜，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她捧了一杯茶起身走到仲少的身後，緩緩開口道：「天涼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仲少轉過身體，靜靜地看著伊一。
「吶——」伊一抬頭淺笑著，把手中的茶杯遞給了仲少。
仲少接過茶杯，卻不肯再飲下去。
取玉璽，負她；不取玉璽，負她。
到最後，他還是負了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默默深愛著他的女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