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沈浮離開沈公館后,過了許久,沈英華跟沈太太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兩人在客廳里坐立難安,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但是具體是什麼卻怎麼都抓不住。
女傭們偶爾用疑惑的眼神瞥上一眼不太正常的沈家夫妻,便匆匆地收回了目光,忙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沈英華在客廳中來回踱步,緊皺著眉頭,似乎有什麼難題在困擾著他。沈太太端坐在真皮沙發上,小心翼翼地詢問了一句,「我們真的就這樣跟小幺斷絕了關係?!」
沈英華下意識想要說「我沒有這樣的逆女」,但這句話劃過他的腦海,他突然整個人都怔住了。面上的表情獃滯又惶恐,過了幾秒鐘,他才動作機械性地朝沈太太望去,失魂落魄地問了一句,「我們怎麼就這麼輕易放小幺離開了?」
沈家夫妻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被這個問題困擾住了。
正巧這時候到了飯點時間,出門逛街的沈靜跟沈黛都回到了沈公館。兩姐妹手上都拎著大包小包,一副收穫頗豐的模樣。姐妹兩人手挽手,面上都帶著幾分愉悅的笑容,好不親密。
沈家姐妹兩人獻寶似的將兩個袋子遞給沈家夫妻,沈黛笑的眉眼溫婉,令人舒適,開口道,「爸媽,我跟大姐給你們買了禮物,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心意。」
下一秒鐘沈黛笑容立馬減淡了,因為她看到沈家夫妻兩人一副心不在焉很是苦惱的模樣,心下暗叫不好……難道是沈浮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沈黛見沈家夫妻沒有心思拆看禮物,自己討好的心思也淡了。她睨了一眼二樓沈浮房間的方向,聲音輕柔地問道,「小幺她還好嗎?」
沈英華不禁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她走了,跟我們沈家斷絕關係了!」
沈黛瞪大了雙眼,若不是她心志堅定,一定吃驚地連手上的禮物都掉到地上。但她心神激蕩,語調不自覺地就尖利起來,連忙問道,「走了?斷絕關係?你們就這麼輕易地讓她離開了家?」
沈靜倒是有些不以為意,以為沈浮將沈英華惹惱了,被他掃地出門。但是沈靜心想,以沈浮的驕縱的性子,沒有任何獨自生活工作的經驗,說不定下午就會自己回來的。
沈靜扶著沈黛的胳膊,柔柔地勸道,「二妹你別擔心,小幺過會就會回來的。」
沈黛因沈浮突然離家,打亂了她的計劃,整個人都有些心煩意亂,懨懨的推開了沈靜的手。
沈英華被沈黛這一喝,意識清醒了不少,他緊皺著眉頭,說道,「她這個逆女竟然得了肺癆,還威脅說要將沈家把一個得了肺癆的的女兒嫁給王主任的消息說出去……她在外面要死要活都好,只是千萬不要連累了我們沈家才好。」
沈英華說出這句話,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別說沈黛發現了其中的蹊蹺,就連有些木訥的沈靜都驚呼道,「爸!小幺她什麼時候得了肺癆,我們怎麼不知道?!」
沈黛微微蹙眉,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好看了,雙眼一片陰鷙。
沈太太想起之前沈浮噴出的那口血,不禁渾身一抖,鼻尖似乎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纏繞,她有些嫌惡地開口道,「她一直在咳嗽,還吐血,臉色跟鬼一樣的,一看就是得了肺癆病,馬上就要死的。」
沈黛卻不怎麼相信沈浮得了肺癆,早上除了臉色蒼白點,看起來非常健康,連粥都喝了三碗……這樣的人會是得了肺癆,馬上就要病死的廢物?
沈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沒有醫生證明小妹得了病,她說什麼你們就信嗎?」沈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下來,卻也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沈浮,萬一真的讓沈浮離開了海城,那就麻煩了!
沈英華經過沈黛的提醒,這時候才徹底地醒悟過來,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驚呼道,「我一定是豬油蒙了心,才沒有讓醫生確認,才這麼輕易地放這個逆女離開!」
這時候沈黛反而鎮定下來,她捋清楚了思路,迅速地開口道,「不管如何,現在耽誤之急是找到小妹,前些日子爸爸將小妹的首飾跟銀錢收了起來,小妹一沒有銀錢,二沒有傍身的技能,一定走不遠……爸爸,你跟那張督察長跟左幫主的交情都不錯,你立刻打個讓他們打一個電話,讓他們關注一下小妹的行蹤。我們這邊也要派人去尋找。」
張督察長是海城巡捕房的,左幫主則是道上混的,兩人手底下都頗有些路子。在海城黑白兩道都要找的人,就是遁到地下都能給你翻出來。
沈英華才脫離沈浮精神力的影響,他仔細思索發生在書房裡的種種,覺得驚恐又疑惑,心中更是對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女兒恨到了幾點。此刻聽著沈黛條理清晰的話語,情緒莫名就安定下來,但是卻也選擇性地將跟沈浮寫下申明書的這件事沒有說出。
在沈英華心目中,這個荒謬的決定簡直是有損他的威嚴……只要找到沈浮,那狗屁申明書根本算不得數!
思及此,沈英華立馬給人打電話,那做小的姿態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吳媽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老爺太太小姐,備飯嗎?」
沈太太神色不愉地瞪了吳媽一眼,很是不耐煩地喝道,「吃什麼吃?一點眼色都沒有嗎?我們急著有事呢!」
吳媽訥訥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滿是油漬的雙手,膽戰心驚地點點頭。
沈黛望著慌亂成一片的客廳,沈太太已經六神無主地給在工作的沈瑾瑜打電話了……沈黛不禁嗤笑一聲,沈太太平時最是寶貝她唯一的兒子,一點小事都不捨得麻煩他,更別說在沈瑾瑜在工作的時候。今天這次狗急跳牆,看來是真的著急擔心了。
沈黛借著要去沈浮房間看看,去了二樓,她仔細地查看了一邊自己的財物,發現沒有損失才放下心來。她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心,最後還是打電話給了她暗地在海城的探子,讓他們留意地沈浮的動向。
打完電話,沈黛眼神幽幽地看向窗外……沈浮這次出走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作為她兩輩子的對手跟仇人,沈黛深知沈浮雖然外表驕傲,但是內心實則懦弱敏感,她做得出絕食自殺的事,卻絕對不敢離家出走!
沈黛對許俊浩的感情很是複雜,但是對於沈浮,卻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她最親的妹妹,為了所謂的愛,將她所有的自尊全都踩在了腳底下。前世,受到傳統教育的沈黛一心以丈夫為重,當她聽到許俊浩跟沈浮在一起的時候。她甚至在沈浮面前下跪,放棄了尊嚴甚至答應姐妹共侍一夫,都被那外表清高驕傲的的沈浮拒絕了……她未出生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生活,她的期望,她所有的幸福,全都毀在了這個叫沈浮的女人手上。
回想起那深藏腦海已久的記憶,沈黛仍然覺得痛的揪心,她的長長的的指甲掐進了掌心,身體上的痛不及心理上十分之一……沈黛發誓,這輩子她一定要毀了沈浮,讓她失其所愛跌入萬丈深淵,絕望地活著!
她上輩子的痛,定要十倍相還!
***
這邊沈公館已經亂成了一片,再說沈浮這邊,她自從離開了沈公館起,便加快腳步離開,直到走了半個小時才開始放慢腳步,頓時已經氣喘吁吁個不停了。
沈浮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又透支了精神力來深層催眠沈家夫妻,更是雪上加霜,她這本不穩定的精神力怕是一個月都不能使用了。
沈浮嘆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的生計發愁了。原主所有的錢財都在前些日子被沈太太拿走了,她出走的計劃定的突然,除了手上的鐲子,根本沒有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出來。
沈浮一抬頭,正好瞥見斜前方的一間當鋪,她眯著眼睛用手指彈了下戴在手腕上的玉鐲,笑了笑,終於踏進了當鋪。
當沈浮再次踏出當鋪大門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怎麼都看不見了,她微微抿著略顯蒼白的唇,連笑容都有些勉強。
這幾年改朝換代,前朝的貴族、大富之家在這場政變中有的越發顯貴,大多數卻沒落了。於是急著錢財周轉,市面上的古董字畫首飾幾乎已經飽和,不怎麼值錢了,除非是沾上了宮裡御用的名頭。
沈浮的那個碧玉鐲,有些年頭了,玉色也好,放在平時那是個稀罕物,可惜來錯了年代,不然那沈黛也不會捨得拿出來送沈浮了。掌柜的只給出了三十元大洋的價格,在沈浮天花亂墜的誇了玉鐲后,硬生生地多要了五元並一些零用的銅板。
按照現在的物價,海城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是十元左右。沈浮要在平城生活,還要逃避沈家人的尋找,這三十五元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找工作的任務必須提上行程。
沈浮思考的時候習慣性地摸自己的頭髮,現在一模發現頭髮又油又粘……原主生病的這些日子,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洗過頭了。
突然想起這茬,對微有些潔癖的沈浮來說,堪稱五雷轟頂。沈浮有些腳步踉蹌地跑向了街邊的一家理髮店,店裡掛著摩登女郎的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清一色小捲髮,塗著艷艷的口紅。
沈浮瞥了一眼,店裡的幾位女性客戶幾乎都在燙那摩登的小捲髮。那理髮師用火鉗在爐子了燒紅,當做捲髮的工具,沈浮看的心驚肉跳的。
沈浮的打扮跟氣度不凡,立馬就有理髮師殷勤地跑過來,問道,「小姐,我們店裡有幾種新穎的燙髮花樣,不是我吹牛,海城的名媛都愛這種款式。」
沈浮淡淡地瞥了那嘰嘰咕咕的理髮師一眼,嘴角上翹,道,「先給我洗個頭,一定要給我洗乾淨!!!」
理髮師瞥了一眼沈浮拖在背後的大辮子,及到了屁股,發質烏黑濃密,雙眼一亮,又巴拉巴拉道,「小姐,您的發質很好,我給你做的髮型一定讓您更加美麗。」
沈浮有些跳腳了,咬牙切齒道,「我要洗頭!」
被沈浮這位「淑女」嚇得半死的理髮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