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只有死
衝天而起的巨浪彷彿像是火山噴發,高高的這就躍起,巨大的水柱卷帶著騰空而起的巨大能量嘩啦一下這就朝幾條三桅船打了過來。
這一擊,簡直破壞力驚人。
海浪未至,幾艘三桅船這就像是幾葉小舟一樣上下起伏,船身劇烈的顫抖。
「轉舵,你個笨死鬼托生的,趕快轉舵!」
這海鬍子大聲召喚,喉嚨都要喊破了。
可是如今偌大的三桅船像是水缸里的一片柳樹葉子,隨著這波紋漣漪上下飄忽,又哪裡那麼容易控制?
下了海,再大的船隻也不過是一片柳樹葉子,哪裡由得你舵手瀟洒從容?
舵盤被這水手急速的旋轉,帶動的絞盤也是飛快的轉動。
可是如今這大船身下的水面沒一點安穩動靜,你船身又哪裡聽得你的控制?
呼……
意料之中,巨大的海浪呼啦一下朝這幾艘船打了過來。
那海浪至高,騰起的時候猶如懸崖絕壁,嘩啦一下的翻騰豈是你一艘船能跑的出去的?
幾艘三桅船這都被巨浪狠狠的捂在裡頭,瞬時,這就被海浪吞沒個利利索索。
……
「督公大人,如今這嘉興府已經被我錦衣衛的人牢牢控制住,那李衛國的一眾親信也都被我穩穩拿住,若是那李衛國此番坐穩了欺君罪名,他絕對逃不脫!」
跟各級官吏一樣,錦衣衛里也有完整的官職體制。
除了正三品的都指揮使以外,下邊還設置了兩個從三品的同知。
此番陸炳親自南下,身邊自然也好不了錦衣衛的高官伺候,此時說話的正是陸炳麾下的一個同知,姓傅。
「嗯。」傅同知遞上一碗茶,陸炳接過之後輕輕刮著上面的茶葉子:「你辦事我放心,我錦衣衛生來就是為聖上效力,如今若是在這李衛國膽敢欺君,我等哪裡由得他胡鬧?
哼,大明是我聖上的大明,豈能由得他李衛國胡來?」
「大人教導的是,我等自然忠心耿耿為聖上效力,此番只要那李衛國一踏上地面兒,這嘉興府,就再也由不得此人胡鬧!」
傅同知說道。
「如今內閣那邊也聽聞了消息,咱也聽說了,首輔嚴大人,次輔徐大人等這都聯名上了摺子,只等司禮監那邊掌印,咱就能拿下這個李衛國!」
傅同知說道:「內閣羅列了李衛國的十大罪名,樣樣都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奧?嚴嵩此番竟也如此配合?」陸炳有些吃驚。
陸炳和嚴嵩說來算是盟友,不過也不太牢靠。
說實話,打心眼裡,陸炳有些厭惡嚴嵩。
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大明這句嗤笑人的話約摸就是說的嚴嵩這種人。
當初仇鸞得寵,聖上拜那仇鸞為大將軍,主管兵事,風頭一時無兩。
可遇那俺答汗南下,這仇鸞竟然賄賂俺答汗從別處進攻大明!
得了賄賂的俺答汗應允,改道古北口,攻入京郊!
那可是天子腳下!聖上就在不遠處的西苑!
說來仇鸞之死,也是罪有應得。
可氣人就氣人在這個仇鸞行這賄賂俺答汗的骯髒交易,你嚴嵩也是如此!
時任兵部尚書的丁汝夔請示內閣如何去做,那嚴嵩身為首輔,竟指示丁汝夔莫動。
說什麼塞外敗仗還可以掩飾,如今大戰近在天子腳下,若是敗了,如何能遮掩過去?
好笑了,如今俺答汗已經攻打到了京畿,大明竟然按兵不動?
丁汝夔得了嚴嵩命令之後只好從命,各路明軍眼瞅著俺答汗一路劫掠而按兵不動。
事後嘉靖自然大怒,嚴嵩為了推脫,殺了這個丁汝夔頂罪!
庚戌之變,是為大明之痛!
聖上每每提及,都頗為懊惱。
這可是自土木堡之變后大明最為丟臉的一次!
掌管天下消息的陸炳自然知曉整個事件的過程,可他卻不能說。
若是說了實話,不光得罪了嚴嵩,就連大明的顏面這都蕩然無存!
所以打心眼裡,陸炳也瞧不上這個嚴嵩。
只不過同朝為官,大家手裡都有點能量,莫要兩敗俱傷才好。
「是的督公。」傅同知說道:「督公是聖上打小的玩伴,與聖上一向感情甚篤,嚴大人自然是知曉的,而且似乎這李衛國跟這嚴嵩關係也不是很好,由此這個光景,嚴大人也急著落井下石呢。」
「我此番這舉動不料被這嚴嵩撿了便宜。」陸炳笑道:「也好,既然是共同的敵人,那就可以同心協力。
對了,內閣聯名的摺子可送去了西苑?」
「送去了。」
傅同知說道:「內閣之中有咱錦衣衛的眼線,那人親眼看著摺子送去了西苑,只是……」
「只是什麼?」陸炳發問。
「只是聖上此時正在丹房裡,好些日子沒出來了,估摸著這種小事兒……」
傅同知說道,意思大致是說這種小事兒聖上根本懶得去理會吧。
「嗯。」陸炳也是見怪不怪了,聖上這十幾年都沉迷煉丹,朝政都很少打理,這種瑣碎的摺子不去過問也很正常。
「就是說只要李彬用過大印,這摺子這就經由六部下發了唄?」陸炳說道。
既然聖上不去打理,那麼摺子自然是送往了司禮監,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模仿著皇帝的口氣批紅之後用過大印,摺子這就經由六部下發全國。
大明的政務大多都是如此處理的,說來也是公事公辦。
「是,只要李彬那邊用過金印,六部就會通告天下!」
屆時錦衣衛和內閣聯手,十個百個嘉興知府也辦了,還怕你一個李衛國?
且不說這李衛國的欺君之罪,就是私開海禁、操演兵馬這等罪過都能坐實一個謀反或是通敵叛國!
這可都是大罪!
而且陸炳已然查實,李衛國自來了江南這段時間,從未煉過丹藥或是尋摸過方士一類的。
估摸著在聖上面前誇口的長生不老葯也是子虛烏有。
此人坐實了謀反和欺君,你讓內閣和錦衣衛如何能放過你?
「年輕人,就不該太氣盛。」
陸炳忽然道。
傅同知未料到陸大人會有如此的感慨,不由吃驚:「大人為何會如此言道?」
想那陸炳當初向聖上獻言,殺夏言、殺仇鸞的時候可都是眉頭都沒眨一下!
夏言可是時任內閣首輔的一人之下;仇鸞也是獨得聖眷的咸寧侯!
兩個如此權勢熏天的人陸炳殺之都未曾有何感慨,咋如今辦起這個小小的知府還這般扭捏起來了?
錦衣衛畢竟不是詩社,錦衣衛的人各個冷血無情。
「這個李衛國其實並不討人厭啊,就是太急了。」陸炳說道:「人才高不是壞事,可壞就壞在急於求成。」
陸炳其實也有點傷感。
或許是因為李衛國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吧。
世道發展到大明,像是春秋戰國那般國君憑你一言這就讓你擔任國相高高在上早就成了過去。
春秋戰國的時候那神童甘羅能一朝當上宰相,可是明代哪裡有?
並不是說明代就缺少神童,而是這會兒的國家建設都求個沉穩。
什麼事兒都有了固定的章法。
加在官員身上都有磨堪等一條條的框框,沒個幾十歲想要被朝廷委以重任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兒。
這李衛國年僅十五這就做到嘉興府一府的知府。
實在是大明的罕見!
不過比起他的功勞來說,甚至給個知府都並不過分。
陸炳也感慨李衛國的才華。
所以他有點心痛。
「這個李衛國高才,其實殺了,著實有些可惜。」
傅同知是自己人,所以陸炳也不由吐露了心聲。
「若是這人能老老實實的被朝廷磨鍊幾年,相信會有了不得的成就,怕是日後成那姜子牙、張良一般的人物也不在話下!」
中國古代將相以姜子牙和張良為最,陸炳將這李衛國與兩位聖賢作比,也足可見這人對李衛國的看重。
陸炳一言讓傅同知也有些傷感,一個苦笑:「直浙總督胡大人說來也是錦衣衛世家,與大人一向有來往,這人就沒替那李衛國求求情?」
連陸大人都對那個李衛國頗為同情,這李衛國還身為胡宗憲的手下,這胡大人還能不求情一番?
「胡宗憲是精明人,滿大明都沒幾個比他精明的,如今李衛國成了眾矢之的,他豈會趟這趟渾水?」
陸炳笑道:「這胡宗憲嘴上還說要我一定重重的嚴辦這個李衛國呢!不過我知道,打心眼裡,他也捨不得這個李衛國。
且不說當初就是胡宗憲將這個李衛國推薦給朝廷的,如今李衛國被辦了他臉上無光,就是李衛國能做到的這些事兒,怕是大明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來桐鄉幾個月就將這桐鄉兵馬訓練的嗷嗷叫,一戰擊殺倭寇千人;乍浦海戰擊沉海戰天才徐海麾下幾十條戰船;平湖城裡又只有這個李衛國敢跟著胡宗憲出去受降!
這幾樣功勞,可說放在哪裡都是亮堂堂的。
這等人,是放在哪裡都能放光的金子,誰人會捨得說丟就丟了?
可是今天沒辦法,必須拿下這個李衛國!
「可惜啊,可惜他欺君!」
陸炳慘笑道。
陸炳關注的不是這個李衛國是不是衣冠不整,是不是有傷風化這些。
陸炳是聖上身邊的人,他的一切興衰榮辱全都來自聖上,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忤逆皇帝。
如果有,那只有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