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第一章：帝國隕落】楔子

星曆4819年，康伯坦星系主星。

「將軍！卡耐爾小隊發來支援請求，請下達指示！」

「將軍！要塞3510團發來支援請求，請下達指示！」

「將軍！左前方臨時基地已被攻破！請下達轉移指令！」

被稱作將軍的男人此時正駕駛著擁有黑銀之翼的鐵騎在數以萬計的聯盟機甲中廝殺——或者說是單方面虐殺更合適——畢竟在戰場上遭遇有「帝**神」之稱的男人，向來是聯盟軍的噩夢。

而現在，這個曾經給幾乎每一個聯盟將士都帶去過噩夢的男人，卻在擊潰又一輪人海戰術之後猝不及防地從胸腔中震出一口鮮血。

「殿下！」機甲內部警告燈瞬間全亮，紅色的燈光一晃一晃地打在了男人稍顯蒼白的臉色上，竟顯得有幾分詭異。

任誰也不會想到，傳聞中的帝國第一將軍，戰場上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帝**神」路德維希·博埃羅，竟然也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刻！

「閉嘴巴哈魯特！」軍神對著控制台用力砸下去，「我還沒死，關掉你那些可笑的警報！」

「可是殿下……」被叫做巴哈魯特的機甲遲疑了不到一秒，就立刻被強行執行駕駛者所發出的指令——對方的精神閾值太高，饒是它這種罕見的SSS極的機甲也難以在收到命令之後做出任何違背的舉動。

警報被解除之後，路德維希又震出了一口血，在警告過巴哈魯特不得再多嘴之後，他接通了來自部下的內線通訊請求。

「將軍，剛剛巴哈魯特的警報……」

「我沒事。霍恩，卡耐爾小隊還剩多少人？」軍神的聲音沉穩而剛硬，回蕩在整個軍用頻道。那聲音似有安撫人心的魔力，剛剛還因為統帥失聯而軍心動搖的帝國將士們幾乎是一瞬間就安下心來。

畢竟這個男人，是帝國的信仰啊！只要有他在，屬於帝國的一切就無人可以撼動！

「報告！卡耐爾小隊……」霍恩突然哽咽，幾度發不出聲音，「報告將軍，卡耐爾小隊，全軍覆沒！」

「支援軍呢？負責支援的是哪支部隊？！」

「回稟將軍，是卡茲團長帶領的獨立軍團。」

「給我接卡茲！」路德維希震怒。

一個獨立團居然護不住一個情報小隊，這個團長乾脆別當算了！

「將軍，」巴哈姆特猶豫著開口：「卡茲團長他切斷了通訊……」

戰場上主動切斷與主帥的通訊連接，所有軍用頻道里聽到這句話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卡茲怕是叛變了。

臨陣倒戈，在這場戰爭中實在太過多見，若不是這樣，十年前的遠征軍也不至於……

戰場上廝殺聲與金屬的碰撞聲漫天，帝**內部卻安靜得可怕。

沒人知道對於這場在關鍵時候的叛變將軍是怎樣想的，這顆星球上空陸續趕來的機甲艦越來越多，聯盟軍今天這是鐵了心要讓他們埋骨此地的架勢。

謎一般的死寂之後，軍神低沉的嗓音再次通過內線傳遍康伯坦戰場上所有帝國戰士，在他們的機甲內回蕩：「諸位，你們害怕么？」

頻道內一片寂靜。

沒有人敢說自己害怕，卻也沒有人說自己不害怕。這場戰爭，意味著死亡。就算是早已做好了為國殞命的準備，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也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全然無所畏懼的。

「諸位，我在害怕。我害怕到我的雙手此刻在顫抖，我的心臟在以平時三倍的速度跳動，我的後背浸滿冷汗——我清楚地知曉，前方等待我的將是什麼。」

「可我卻更清楚地知道，如果我這一刻因為害怕而退縮了，那麼等待這我們的國家，等待著我們的國民的，又將會是什麼！」

「將士們，等待著我們的，是死亡；可如果我們畏懼如果我們退縮了將士們——等待著我們的祖國的，將是滅國的厄運！」

「我路德維希·博埃羅今日在此以父母賜予的骨肉與帝國恩賜的榮耀起誓：

我將讓戰爭終止在這片土地，讓和平的號角響徹整個宇宙；

我要讓埋骨他鄉的英靈重回故土，讓死亡的腳步不再侵犯我們的子民。

戰火不斷，硝煙瀰漫，我願化作刺破黑暗的光，將希望重新帶回昔日城邦的廢墟；

光明重現，星光再起，死亡不再是能夠羈絆腳步的絕望，榮耀之光勢必會重新回歸帝國的冠冕。

星辰日月、大地長空為我見證，

帝國不敗。

昂首星空，誓言不朽，

浩宇生靈，歸為永恆。

博埃羅男兒今日在此獻出血肉——與帝國共存亡！」

雖千萬人，吾往矣。

誓詞剛落，暴起的機甲在戰場上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高速移動，屬於神級機甲巴哈姆特的聖裁之刃不斷揮起落下，來自宇宙的光線在這件代表了煉金極致的神兵上反射出鉑金色的光。

路德維希嘴角不斷溢出鮮血，與此同時巴哈姆特的駕駛艙內監控精神值的儀器全都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破壞了了巴哈姆特的語音系統，伴隨著內臟被震碎般的痛苦精神輸出在一瞬間達到最大……

這場持續了近百年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所有聚焦這場戰爭的聯盟國首腦已經提前做好了慶祝的準備，對方在此時所展現出的勢如破竹勢的反撲，在他們後來也不過是瀕死之人的迴光返照而已。

星曆4819年，博埃羅帝國第一將軍路德維希·博埃羅戰死，十五萬帝國鐵騎全軍覆沒。

次年，聯盟軍攻佔博埃羅帝星，帝國皇帝死於御座之上，屍體隨深淵之風流放宇宙深處。

盛極一時的帝國至此徹底隕落。

***

星曆4820年，博埃羅帝星。

昔日繁華的帝都，此時卻只剩廢墟殘垣，燃燒著的火焰說明了不久之前這裡剛剛遭受戰火的侵襲。天地之間只剩下死亡的寂靜，唯一還能發出聲音的，便只剩下那隻被損毀了大半卻仍舊在運作的古董收音機。

廢墟之中，一隻手慢慢伸向天空，最終卻又無力地落了下去。

回蕩在空曠大地上收音機劣質的聲音里，慢慢夾雜上了幾聲小聲的嗚咽。

五個月前，聯盟攻破了帝國的最後一道防線，帝星的所有人都被迫拿起武器為了守衛國土做最後的抵抗。

在這個所有人以哨兵、嚮導、普通人劃分的世界，集結了帝國幾乎所有優秀哨兵的第一軍團和第三軍團都死在一年前那場震驚了全星際的戰爭中。而帝星留守的只有第二軍團一些老弱傷殘的哨兵與向來不算為戰鬥力的嚮導，更多的，則是千萬計的普通人。

這要如何抵擋裝備了最先進機甲的聯盟鐵騎！

葉昭幸運地在剛剛過去的機甲艦空襲中活了下來，卻也被混亂中走過去的重甲碾斷了雙腿。血液迅速地流失著，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快凍住了，臉上幾乎沒有任何一絲血色。

靠著逝去戰友的屍體，葉昭閉上了眼……

他是個嚮導。

在這個嚮導數量越來越少的時代，就連被聯盟軍俘虜的嚮導都會受到最高級別的待遇，像這種一個嚮導出現在戰場上並且即將因為失血過多迎來死亡的事，在旁人聽來簡直不可想象。

然而葉昭卻明白，自己和那些真正的嚮導並不一樣。

雖然在出生的時候被鑒定為擁有嚮導體質，可是隨之而來的異能測試卻證明了他體內的異能極度不穩定，隨時有可能暴走。

嚮導天生和哨兵配對，擁有平復哨兵情緒的能力。

而一個擁有隨時可能暴走的異能的嚮導，等同於一個完全的廢柴。

所以他毫無意外地在戰爭來臨時被丟到了戰場。顯赫的家世並沒有能夠庇護他到最後一刻，與眾多被迫走上戰場的人一樣，葉昭還是迎來了他最後的宿命——死亡。

眼淚從緊閉著的眼睛里滑落，甘心嗎？

不甘啊……

廢柴了這麼多年，全帝國都知道他是葉家爛泥扶不上牆的小少爺，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了。

好不容易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走上了戰場，最後也只能像這樣窩囊地死去，眼睜睜看著家國被侵虐卻無可奈何，葉昭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著自己的無力。

如果……如果自己能像那個男人那樣該多好……

一年前，兩個精銳軍團在康伯坦星系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舉國震驚，沒有人相信那個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會這樣輕易地死去。

路德維希·博埃羅，那個就像是帝國信仰一般的男人，怎麼會就這樣輕易地隕落了呢……

五個月後，聯盟鐵騎踏破國門的那一刻，所有人才被迫著認清這個現實——曾經的帝國第一將軍，帝國的信仰，真的不在了。

葉昭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垂在身邊綿軟的手，無力地握了握，又無力地鬆開。

他牽了下嘴角：看，自己總是那樣無用。

感覺到體內生命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流散，他突然想，其實死亡對於他這種廢物來說，也許才是一種解脫吧？

像將軍那麼強大的人都死了，他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只是真的……

好不甘心啊……

「我的孩子，你不甘心嗎？」

「那，重來一次，你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