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詛咒的人
兩個卡薩人走後,陳游疾吐了一口吐沫。他移動腳步,伸出手準備撥開垃圾堆,忽然間啊的叫出聲來,倒地捂著腹部。陳游疾在疼痛中打了幾個滾,慢慢放鬆下來。他解開衣服,檢查身上受傷的部位。從外表上看,他的腹部、腰部的皮膚已經完全癒合,沒有明顯傷痕。陳游疾想了想,說道:「可能脾臟受傷還沒完全好吧。」
他深呼吸,站起身來,邁步準備離開此地。此時他的身後傳來匆匆奔跑的腳步聲,他機敏的回頭查看,四隻拳頭便重重落在他的面頰和胸口上。
兩個卡薩人站在陳游疾身後,黃衣男子連續毆打了陳游疾十多拳,口中喊著:「那邊根本沒有塔。你居然敢騙我,看我打不死你。」說完,他用肘部猛擊陳游疾的腰部,打得陳游疾痛叫不已。另外一個卡薩人,用他那穿著皮靴的腳不停踢著,尖端一次次踢向陳游疾的背部,此後他又用鞋底踹向陳游疾的面部。
陳游疾的面部被一記重腿擊中,唔唔的叫著,吐出了點東西,那是被打掉的兩顆帶血的牙齒。陳游疾在連續的毆打下,身體情不自禁的扭動著,雙手緊緊護住頭部。很快陳游疾的眼睛也遭受到重拳的撞擊,右眼眼角破裂流血,眼睛上下腫的老高,右眼幾乎變成了一條線。
「快說,那個孩子跑到哪裡去了?」黃衣卡薩男子蹲下身來,面目猙獰,他用右手捏著陳游疾的喉骨,兇狠的問道。
陳游疾大口喘著氣,面上血流不止。此時,他的心裡充滿了驚慌和擔憂。驚慌的是,自己剛剛出現的超強恢復力,似乎消失了,傷口不再瞬間癒合。臉上的傷口和往常一樣,不停流血,無法快速癒合,疼痛也遲遲未消。
焦慮的是,自己如果沒有這種能力的話,如何能夠對抗這兩個卡薩人,會不會因此被牽連,乃至活活打死。他用力的挪動著身體,讓出三十公分的空間,露出身後的垃圾堆,目光看向垃圾堆。陳游疾轉過頭去,似乎不忍心看到後面的一幕。
兩個卡薩人衝到垃圾堆里,撥開各種塑料袋和固體垃圾,在一堆具有怪異臭味的垃圾里認真尋找,一遍一遍的檢查。不到三十秒,整個垃圾堆已經被他們全部翻開,雖然臭味著夾雜著血跡,但一片狼藉的垃圾中,並沒有剛才躲進去的那個孩子。
陳游疾左右擺頭,努力睜開腫的像包子一樣的眼睛,望著四周。他再看著垃圾堆時,面前出現了黃衣卡薩人。「啪」的一聲,陳游疾的臉上遭遇到一擊重重的耳光,腦袋也被人再次壓低,鼻尖幾乎到了肚臍的位置。
「快說,他去了哪裡,找不到那個孩子,我就殺了你。」黃衣服的卡薩人口氣中帶著狂暴,面色已經漲得通紅。他喉嚨抖動著,顯得頗為饑渴一般。他再次拿出能量槍,用槍管頂住陳游疾的太陽穴,手指放在扳機上,雙眼釋放出殘忍的目光,準備隨時殺死這個令他二次失手的哈普少年。
陳游疾慢慢的舉起雙手,腦袋輕微的向右側偏移,但槍管卻頂得更緊。陳游疾看著黃衣男子的眼神,餘光掃過對方的手指,雙腿情不自禁的顫抖。他用急切而微弱的語音回答著,生怕激怒了對方:「我沒有騙你們,他剛剛就躲在垃圾堆里,我真的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陳游疾轉過身來,目光掃視著身後的大街。面前的空無一人的小街上,除了長期擺放的報廢飛行器,就只有一些吸毒者廢棄的針頭,以及八扇已經關閉的商業店鋪的後門。陳游疾的目光停留在一處其中一扇門處,那扇門的底部,地面上有剛剛打開過而產生的新划痕。他抬起右手,用手指了指那扇門。
看著兩個卡薩人凶神惡煞的飛奔而去,陳游疾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雙手撓發,不停的搖頭,許久才停下來。看著那扇門,陳游疾心中閃現一個念頭:也許那個孩子也只是和昨晚的自己一樣,被他們毆打一頓就會釋放得吧。畢竟那只是個孩子,對這些卡薩人而言,沒有什麼獨特價值,他應該能活下來。
伴隨著一連串極為凄厲的慘叫聲,那個孩子從門后被兩個卡薩人拖拽出來,汗水和血水從他的下巴持續滴下。他的雙手被押在身後,雙腳在空中亂蹬,他的面容,因為極度和恐懼已經變得扭曲,口中不停喊著:「救命啊!救命!求求你了,救救我!」
呼救聲以一種近乎持續的瘋狂尖叫的方式不停傳出,那一聲聲呼喊以極大的能量撕破空氣,直入陳游疾的雙耳。陳游疾身形顫抖,他感覺到那是無望的求助,也是充滿憤怒的控訴。孩子的每一聲尖叫都如此揪心,都像一波又一波浪花,把他拍打到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
陳游疾的雙腿抖動的更加距離,他臉上肌肉扭曲,想沖又不敢沖。陳游疾無力的扭過頭去,用拳頭使勁的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將原本血液凝固的傷口打破,再次血流滿面。
陳游疾的腳忽然間被一雙小手抓住,他回頭看時,血肉模糊的孩子正用渴望和無助的眼神看著他,口中叫著「哥哥救我!救我!」陳游疾躲開了孩子的目光,隨後腳下一陣輕鬆,那雙小手也被拖開。
「咔擦咔擦」,骨頭斷裂的恐怖聲音一次次傳出,即使在慘叫聲中依然非常清晰。天空變得一片陰沉。隨後,陳游疾又聽見了卡薩人高喊「你敢咬我,看我不摔死你」,就在陳游疾皺眉的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來自地面的震動。
陳游疾彎下腰,拿起一塊磚頭。他猛然回頭,肋骨的疼痛讓他吸了一口冷氣,他快步來到兩個卡薩人身後,揚起磚頭。
陳游疾通過黃衣男子雙腿間的空隙,看見了地面上的孩子。少年的雙臂已經無力垂下,身下鮮血汩汩留出。慘不忍睹的是肋骨已經明顯斷裂,疼痛的極限讓孩子將身體縮成一團。
他的身體一次一次扯動著,身下滿是紅色的鮮血。男孩用微弱的雙眼直直的看著陳游疾,從帶血的嘴唇里用力的吐出了最後幾個字:「我……詛咒……你!」
陳游疾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他望著這個孩子的屍體,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陳游疾覺得心裡像被千斤巨石壓迫一般,無法呼吸。全身的神經系統似乎也產生了劇烈跳動,電流感襲遍全身。體內的鮮血變得滾燙,燃燒了五臟六腑,手臂的血管鼓起,形成了一個個青色的細條。
陳游疾舉起磚頭,滿腔憤怒的沖向那兩個卡薩人,口中高喊:「你們殺了他!我要為他報仇!」他將磚頭砸向黃衣男子的腦袋,但對方身形敏捷,快速躲閃,避開了磚頭。陳游疾嗷嗷叫著,先把磚頭砸了過去,再握拳沖向此人。但還沒靠近對方,嗖的一聲中,陳游疾的左臂已經被能量光束擦破。他痛叫著倒在地上,右手使勁按壓著傷口。
在陳游疾前方,黃衣卡薩人踢了一腳男孩的屍體,鄙夷的看了陳游疾一眼,口中說著「今天饒你一命,哈普人!」,說完,帶著手下,從容的跳上飛車,騰空離去。
「這是你最愛吃的粉蒸肉,多吃幾塊。」陳信文連續夾了三塊粉蒸肉放到兒子的碗里。「還有這個蘑菇湯,是你媽媽花了很大精力才買到的,非常鮮,你嘗嘗。」
面色陰沉的陳游疾並沒有吃太多東西,他匆匆扒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碗。他躲開了父母親詫異的目光,從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座刻有「本傑明繪畫大獎」和自己名字的獎盃,遞給父母。
父母二人同時發出「啊」的驚呼。陳信文更是忍不住親吻著那個獎盃,把它放在燈光下左右把玩,話語中充滿了興奮:「我奮鬥了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得到提名,你真的拿到了這個獎!兒子,我真為你驕傲。」
陳信文的聲音降低了一點:「雖然這個獎盃破碎過,但它依然代表了繪畫界至高無上的榮譽。兒子,你果然天生就是個畫家。我希望你繼續努力,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不僅要超越這些名家,還要成為空前絕後的藝術家。」
「我知道了。」陳游疾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句,離開餐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當」的一聲關閉了房門,躺倒在床上。他聽著客廳里父母一陣一陣的歡呼聲,面上露出煩躁的神情,找出一副耳塞將耳朵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