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氏尖叫著在丫鬟的勸慰下被帶走了。
處理了李氏,段辰站在那,他頭疼地看著蕭何,「蕭蕭,過來。」語氣不自覺地帶著一股命令口吻,可見他的耐心也快消耗了。
蕭何倔強地不肯前行,她想聽他解釋,只要他說一句,她就信他。
「看來蕭蕭累了,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等你想說的時候,再來找我。」說完,段辰冷著臉掉頭就走。他怕他再多待一會,會忍不住發脾氣,他不想他的蕭蕭看到他暴躁的一面。
蕭何看著憤然離開的男人,什麼叫她想說的時候?難道不是該他向自己解釋嗎?還是說,自己從來都是那個可憐的應聲蟲,沒有自我,段辰說什麼,她都要無條件地執行?一時間心中的悲涼如同洪水將她淹沒,手裡握著的樹枝終於無力地從手中掉落。
「姑娘……」綠柳擔心地看著蕭何。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她也不知道王妃李氏跟蕭何說了什麼,只見蕭何憤怒地推了李氏一下,轉而李氏就捂著肚子大喊起來。李氏身邊的人要打蕭何,可蕭何從小習武,雖然這些年從來沒用過,但這些人一時半會卻奈何不得蕭何,只好轉而抽打她,逼得蕭何轉身回護她。
蕭何沒有回話,只是木然地看著地上的樹枝,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一旁圍著的下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李氏在丫鬟的擁護下忽然去而復返,她喝斥幾個粗使婆子,交代她們讓蕭何在荷園「好好休息」著。
綠柳擔心地跟在後面,卻根本無法靠近蕭何。
蕭何被推了進去,看守的婆子手持棍棒,連綠柳都不讓進去。綠柳鬧,粗使婆子直說是奉王爺之命,讓側妃好好休息,旁人不得打擾。
氣得綠柳只好轉身去找管家,希望管家能去找王爺,她察覺到蕭何的情緒非常的不穩定,也肯定李氏說了什麼刺激蕭何的話。
蕭何此刻腦子一片空白,李氏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你以為你蕭家滅門只是天災?哼,那是因為你哥哥不識抬舉,迂腐地說什麼太子才是天命所歸,一切阻擋皇上登基的勢力都要剷除,要不是王爺看你們青梅竹馬的分上,又哪有你苟延殘喘的分。
不相信?哼,那為何王爺恰好約你出門,你們家就失火,滿門盡滅了呢?又為何他連娶我為正妻這件事都不屑告訴你?因為你賤,居然在自己的滅門仇人身下承歡,還懷了身孕,你的爹娘要是在天有靈,你說,會不會被你活活氣死呢?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省得丟人,哈哈哈哈。
「嗚嗚,爹、娘,你們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蕭何無力地坐在地上,低聲抽泣著。
她不相信,不要相信。這些都是預謀?段辰對她的愛慕只是逢場作戲?她明明能感受到段郎對她的愛意,可為什麼?
蕭何忽然想起來有一次,大哥喝多了,妄議朝政,最後叫她小心點,讓她不要跟段辰走得太近,還說自己最近發明的一種煙花威力十足,說不定哪天就貢獻給朝廷了。蕭何當日只覺得大哥是喝多了亂說,今日想來,又何嘗不是大哥在給她提醒呢。
原來,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
再說段辰,心裡不痛快,卻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現在正是關鍵時候,只要露出丁點破綻,李顯那個老狐狸肯定有所察覺。
剛才李氏的話,更是讓段辰氣憤不已。那個女人居然還敢提當年,當年要不是三哥……陛下阻攔,他早就掐死那個女人了,哪裡還會給他添堵。
還有他的蕭蕭,怎麼能輕易相信別人的挑撥,連跟他求證都不願意嗎?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他這麼努力,廢寢忘食地清理朝堂頑固勢力,削弱世家對朝堂局勢的把控,就是為了能早日擺脫李氏,好讓他的蕭蕭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他的蕭蕭,值得這一切。
心裡要說不失望是假的,他們認識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熟悉彼此嗎?就因為太熟悉,他在看到蕭何防備地看著他那一剎那,心中早已經思緒萬千。
萬般沮喪卻又無處傾訴,無奈之下的段辰回到宮裡,只有那堆積如山的卷宗才能讓他不去想蕭何剛才的防備和不信任的眼神,心裡才不會那麼難受。
【第三章】
回到荷園的蕭何睡了過去。
蕭何作了一個夢,夢裡是蕭家出事的那日早晨,蕭何看到大哥、大嫂在飯桌上親密地互動,爹娘還在那笑吟吟地說著新年的願望。大嫂偷偷地告訴蕭何,她懷了身孕,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之所以現在不說,是為了過年的時候給大家一個驚喜。
蕭何看到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滿臉童真地坐在那裡跟大嫂竊竊私語,聽完大嫂的秘密后,她看到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在大嫂耳邊悄悄地說等下會和段辰約會,被大嫂笑著點了點額頭說女大不中留。
一切都是那麼地美好,美好到讓蕭何想流淚。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那天一定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赴那場約,無論如何也要守在家人的身邊。
醒來已經是月上柳梢頭,空蕩蕩的屋裡沒有其他人,這還是盛夏,卻讓蕭何覺得渾身冰涼。她睜著迷茫的大眼睛,躺在梨花木雕刻的精緻大床上,看著帳頂那百子圖,心裡是從來沒有過的恐慌、害怕,她不敢去深究、去探索,她與段辰,到底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利用與被利用?自己曾以為的幸福是建立在蕭家滅門的痛苦之上嗎?
萬一、萬一真的是……那她該怎麼辦,她要為爹娘、大哥、大嫂,還有蕭家幾十口人報仇嗎?不、不,她的三腳貓功夫根本無法跟段辰對抗,就算能,她也下不了手。
「嗚嗚……」蕭何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軟弱。
雖然她知道,自己沒有求證就去懷疑段辰很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去揣測。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它此刻正在蕭何的心裡瘋狂地滋長。
蕭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荷圜、討厭王府、討厭這裡的一切人事物,更討厭她自己。這裡的人都太複雜、太難懂了,她只是一個希望能跟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的小女子,沒有那麼多的抱負,也承擔不起那些抱負。
走吧、走吧,走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這樣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活在段辰愛她,活在家人健在的假象中,自欺欺人地活著,對,就是這樣,就要這樣,不然,她能怎麼辦呢?
很可笑吧,真的很可笑。李氏之所以告訴她這些所謂的真相,應該是想讓她跟段辰去鬧、去求證。可李氏把她想得太偉大了,她沒有那麼偉大的,她很自私,自私得在得知真相的時候,還是想苟且地活著。
蕭何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般堅定地要離開這個地方,也從來沒有過想到了就立刻動手去做,她怕,她怕她一覺醒來后,連這點反抗的心思都會沒了。對,她就是這麼無能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