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夢 第一章

「好啊！」看到上線的頭像閃爍，孫平迫不及待的向對方發送了訊息。和女朋友分手后，孫平每天都過著百無聊賴的生活，喝酒、上網、發獃、睡覺，甚至辭去了剛剛有起色的工作。這個在網上相識不久的女子，似乎突然之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讓他釋放和宣洩所有的感情。

「嗨，都半夜了，還沒睡啊？」對方發來一個疑問的動畫表情。

「恩，睡不著。順便，等你啊，呵呵！」

「是嗎？呵呵，那我可真是榮幸之至呢！」對方發來一個害羞微笑的動畫表情。

兩次網上的長聊，讓孫平幾乎對這個陌生女子產生了強烈的依賴，但他知道，網路終究是虛幻的，他也只是發泄他在現實生活中的悲哀和不滿，隨後大家還是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悲哀，也就不想再說什麼了。喝了太多的酒，便覺得昏昏沉沉，朦朧中忽然聽見QQ收到信息的「滴滴」提示聲。

「怎麼還不下線啊？是不是又喝酒了啊？別想那麼多，已經過去的就洒脫的放手嘛，男人要乾脆點，做人大度、瀟洒一點啊，她離開你應該是她的損失啊。雖然相識，不，還不算相識，雖然我們聊天的次數很少，但，從你的言談中，我感覺到你對她深深的愛，而且直覺告訴我，你應該是個不錯的男人哦。你不是也說了嘛，你希望她得到幸福啊，那就放開一直牽著的、你最愛的她的手，讓她去飛吧，你只要祝福就好了啊！不是有首歌叫什麼《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嘛！」

孫平慢慢清醒過來，覺得冰冷屏幕上這些文字是那麼讓人溫暖和欣慰。「恩，我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不能讓關心我的人失望。呀，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啊？不會為了陪我吧？？？」

「哼，少臭美了，自作多情，呵呵。明天有個案子要開庭了，我得準備準備。啊，現在看來是一舉兩得呢！」

「哦，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打擊啊，呵呵！早點休息吧，大律師，祝你成功！」

「呵呵，謝謝了，晚安！」畫面上的小人愉快的揮手告別。

「安，呵呵。」沒有拘謹，沒有束縛，和雲蕾的聊天總能愉快的結束，孫平想，她應該是個陽光樂觀的女孩吧！

關上電腦，如釋重負般的深呼吸，「是啊，頹廢了這麼久，我也該振作了，不就是失戀嗎？沒什麼大不了的，放手讓她追求自己的生活吧。孫平，從明天開始，打起精神。」

清晨，孫平很早就起來了，放上愉快的CD，收拾自己一片狼籍的單身公寓。本來以為，和雲菲結婚，很快就不用再住這間小屋了，現在看來，還是要和你相依為命，孫平想著，自嘲的笑笑。房間里充滿了酒精和頹廢的氣息，孫平走到窗邊，猛的拉開窗帘，太陽已經升起，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原來這幾天，自己過得都是暗無天日的日子。打開窗戶，早晨的清風沁人心脾，樓下的早餐攤散發著豆漿淡淡的清香，晨煉的人們微笑著打著招呼，一切都那麼平常，卻是那麼刻骨銘心的溫馨。孫平似乎被這尋常的一幕感動了，獃獃的站了很久。許久，他自言自語的說到「生活還有很多美好，我有什麼理由不去享受人生，我又有什麼理由自暴自棄呢？」說完，他微笑著看了看遠方，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提起電話，撥出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您好！」

「喂，您好！請問閔老師在嗎？」孫平裝腔作勢的問道。

「哦，您稍等，我給您叫，老閔，老閔，電話，請稍等，請問您是哪位？」電話那頭是一個很有禮貌的男人的低沉而渾厚的聲音。

「哦，我是閔老師和您的兒子啊！哈哈哈哈」孫平終於沉不住氣了，哈哈大笑，為自己成功的逗了平時不苟言笑的父親。在孫平眼裡，父親一直是個很有權威的人，從小就是這樣，感覺父親有一些冷酷。和父親親近，也是在長大的這幾年，好象忽然明白了父親作為男人的艱辛和作為全家主心骨的勞頓。

「臭小子，我以為是誰呢！臭小子！給，你兒子的電話！」父親一邊嗔罵著，一邊將電話交給母親。他就是這樣，平時沉默寡言，認真嚴肅，卻擁有著全世界最深沉的愛。想到這，許多兒時往事浮上心頭，孫平竟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幸好，母親的話打斷了他。

「喂，兒子。今天怎麼想起來打電話了，不是前天剛打過了嗎？怎麼這麼大人了，還像小時侯一樣頑皮呢，長不大！最近怎麼樣啊，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工作還順利嗎？」母親一時激動，竟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孫平只在電話這頭嘿嘿的笑。「臭小子，傻笑什麼，媽問你話呢！」母親似乎有點焦急。

「媽，沒事兒，您看您，您連讓我說話的機會都不留。我挺好的，就是突然有點想你們了，有點肉麻啊，呵呵。對了，我原來的那個工作干著沒勁，辭了，等會兒我再出去重新找一個，告訴你們一聲，別擔心了，我這兒都挺好的。」

「啊？工作辭了，不是挺好的嗎？哎，算了，爸媽管不了你了，也不在你身邊，不能幫你分擔什麼，你自己把握吧，錢不夠告訴我們，我和你爸給你打。」母親也不是十分擔心，畢竟孫平上大學開始一直做兼職，大學的生活費都是靠自己打工和獎學金提供的，減輕了家裡不少負擔。因為學習成績優秀，又是學生幹部，還被學校送到國外公費學習了一年，大學畢業輕鬆拿到了計算機和自動化兩個熱門專業的學位證。所以，就業和生活，從來都不會讓家裡操心。

「媽，我知道了，我有錢。我前兩天給你打過去500，母親節嘛，兒子得表示表示。最近重新找工作需要花銷，所以我打的不多，呵呵，湊合著用吧！」

「怎麼又寄錢了，不是說了不用你寄了嗎？我們生活的挺好的，我和你爸都有工資，以後留著自己花，再別寄了。」

孫平支吾答應，母子倆又寒暄一陣，正準備掛機，聽到那邊父親的聲音「問問兒子云菲最近怎麼樣啊，幫我們代問她爸爸好。」

「對對，你看，我都忘了，兒子，你爸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還是觸碰到了還在滴血的傷口。「兒子，兒子。」

短暫的沉默。「媽，我和雲菲，分手了……」聲音里夾雜著難以言表的沮喪和惆悵。

「怎麼回事兒，怎麼會這樣？」這次的震驚遠遠大於得知工作辭職時。

「隔的太遠了，她在深圳，我在大連。她說這樣堅持我們都太疲憊，想成為彼此的依靠都太困難了。我想，這樣，也好，我們有了不同的生活環境，心的距離也會越來越遠的，現在放手，應該對誰都好吧？」語氣里充滿了難過和不舍。

電話里傳來父親堅定的聲音，「兒子，自己的幸福自己要去爭取，如果真的愛，就去挽回，但是，如果，你的放手能讓對方過得更幸福，就自己委屈點兒，男人，就是要承受的多一點。記住，即使受傷，也不要怨恨，要心存感激。爸爸知道你難受，難受就喊兩聲，哭出來，然後繼續勇敢的面對生活，承擔你要承擔的責任！」

父親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一點顫抖，但是，語氣的堅決卻毋庸質疑。鬱積了一周的感情終於在這一刻噴涌而出，孫平再也控制不住，握著電話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放聲大哭。「爸，我們曾經那麼相愛，高中時還那麼執著，甚至不顧雙方家長和老師的反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天堂，就那麼義無返顧的和家庭和學校抗爭著，終於考到了同一所大學，似乎我們一直是彼此的全部，即使看慣了周圍的分分合合，我們也始終相信我們不需要海誓山盟，也一定可以地久天長。爸，甚至是我出國的那一年，我們分隔了那麼遙遠，我有時候受不了思念的苦痛想要放手的時候，是她告訴我她會等我的，那時相隔比現在還遙遠。當時，學校表示可以公費讓我繼續在國外讀，就是因為她，我一意孤行的選擇了回國。爸，為什麼，為什麼再好的感情都抵不過分離呢？爸，我還愛她，她是我這短暫的二十幾年當中唯一愛過的女孩。我們曾經為彼此付出了那麼那麼多，難道真的，說失去就失去嗎？難道以前的約定都不算數了嗎？爸，失去她，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這幾天我強迫自己去忘記她，可是，無論我幹什麼，彷彿都能看到她留下的痕迹，彷彿到處都有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