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夢 第八章
孫平打開化妝台的第一層柜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他們的所有照片,有的甚至是孫平沒有見過的——列印的,他們網上聊天時的視頻截圖。第二層,放著所有孫平和雲蕾寫過的東西,信件,甚至是孫平提醒雲蕾吃藥的便條。孫平用顫抖的雙手打開第三層柜子,不知道雲蕾還要留給自己什麼樣的感動和遺憾,第三層的柜子里安靜的躺著三本舊舊的日記,裡面是雲蕾清秀的字體。三本日子要多長時間才能寫滿,自己竟如此大意,從來不知道妻子有寫日記的習慣。
好奇驅使著孫平打開了日記本,時間又被帶回那段逝去的歲月。
「今天又在網上遇到了那個痴情的男人。他剛和女朋友分手了,天天已折磨自己的方式發泄著對現實的不滿和悲哀,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他,畢竟,對於愛情,我還是青澀的。不管怎麼說,希望他能振作,希望所有人都能快樂。」
「孫平說他找到了新的工作,很為他開心,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走出了那片陰霾,但願是吧,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的,誰也不能真正的幫他,只有他自己了。姐今天結婚了,可是,覺得她不是很高興,可能是我多想了,呵呵,祝福大家吧。」
「呵呵,今天很開心,很高興,因為孫平後天要來深圳,公司派他來談項目,我很期待,期待見見這個有故事的痴情的男人,嗯,這兩天要好好的改善一下自己,明天先去買衣服吧!呵呵。高興!」孫平似乎看到了穿著粉紅色運動裝的雲蕾在遠處向他招手微笑。
「今天看了看以前寫過的日記,很吃驚,不知道什麼時候,孫平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他闖進我平靜的生活開始,幾乎每篇日記都能看到他的名字。我這是怎麼了?呵呵,難道?小丫頭,別想太多!」
「終於知道了幸福的滋味,終於找到了戀愛的感覺,終於,抓住了自己的幸福。今天,我成為了孫平的女朋友,呵呵,開心,希望自己能帶給他快樂,用心的生活,用愛生活。」
「今天孫平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他被公司調到深圳的分公司負責了,他說等安頓好了,我們就結婚。好感動,忽然有了一種歸宿感,這個男人,在他走進我生命開始,就註定了不尋常,用我的一生好好愛他。」
「今天,終於知道了孫平原來的女朋友是誰,是姐姐……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這是我最不想承認的事實,可是,在看到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時,我確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我知道,是我闖進了他們的生活。」
「昨天是結婚的日子,實在沒有時間寫日記,可是,那麼值得紀念的日子,總要留下一些回憶。昨天的孫平很帥,不是,一直很帥,昨天更帥,呵呵。我們在許多人面前喝交杯酒,親吻,第一次覺得我擁有一個人,感覺很幸福,哪怕這種幸福只是我一個人的……昨晚,洞房花燭時,孫平喊出的名字是『雲菲』……」孫平看到這裡,已是滿面淚痕,雖然,妻子用很平靜的話語寫下日記,他依舊可以看到日記上斑駁的淚跡。
「孫平又去出差了,最近事務所的事情很多,讓我覺得很疲憊,很想有個肩膀可以依偎……」原來外表堅強無憂無慮的妻子,也有她的艱辛和疲憊,可是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後天,是我和孫平第一次網上聊天的五周年紀念日,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五年了,五年中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只是我的愛始終都沒有改變,我不知道自己仍然束縛著他對不對,明知他的心裡沒有我,我仍然不放手,這樣是不是很自私,但是,請原諒我一次吧,我實在太愛他了,心甘情願的放棄與他的感情,我真的做不到。我知道自己不會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不會是他這輩子的唯一,可是,就讓我在他身後默默愛他吧,這樣就足夠了,僅僅如此,我真的不奢望更多。後天,對於我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從五年前的這個日子開始,我的生命開始變得豐富起來,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從那時候我開始相信,原來,一個人,真的能夠成為另一個人的全部……就寫到這裡吧,要去給孫平買禮物,今天天氣不好,早去早回……記得讓自己開心!」
日記寫到這一頁,孫平已泣不成聲。是自己,曾經信誓旦旦的告訴這個女孩,會用心呵護她照顧她一輩子,可是,到頭來,自己卻是傷害她最深的人。這個女孩以順從的方式,接受著對她不公平的現實,用沉默的方式,包容著自己最愛的男人去愛別的女人,從來不曾有怨言。面對如此強烈的愛,自己卻從未真正珍惜過,從未用心去探視這個女孩的內心世界。直到她離開了這個世界,直到她留著淚,微笑著離開,才恍然大悟,追悔莫及,痛徹心扉。夢醒了,終究有人離開,竟是以一種永別的方式。
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痴情、最執著的人,最後才明白,其實,是自己最無情。孫平忽然在痛心疾首中醒悟過來。終於明白了雲蕾寫在日記本首頁的那句話,「我微笑,並不代表我快樂,我只是把眼淚藏在回憶里,把回憶藏在悲傷里,把悲傷藏在心裡」……
過去的日子充滿了甜蜜和幸福,記憶中妻子的臉上依舊掛著暖人心脾的燦爛微笑,就是這個微笑,讓自己走出陰霾,重新面對陽光。可是,沒想到,自己走入陽光的代價竟然是讓她的生活布滿陰雲。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後悔過。她承受著她本不該承受的一切,默默無語。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天使,陪我們走過生命中每一段特定的路程,或喜或悲,或長或短,然後,又悄悄離開。我們本來登上了同一輛開往幸福的地鐵,可是,中途,你卻下了車,留給我窗外的風景和擦肩而過的幸福。當幸福從我身邊磨合了我的稜角而去的時候,我很難過,很心痛,我知道,原來幸福是可以讓人流淚的……
算了,累了,不再忘了;痛了,哭了,不再徘徊了;想了,念了,不再欺騙自己了;只有回憶,無法忘記……
我以為我是一支風箏,飛上天空,就可以自由自在,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永遠也掙脫不了你手中的那根長線,前方的路途還很漫長,我不能放開你的手,一個人走……
愛來過,夢碎過,心痛過,終於明白,一切都是輪迴,一切都沒有答案;一切都沒有結果;一切都是虛無;一切都應放手;一切都會飛走;一切都是曾經擁有!
孫平抱著他和雲蕾的照片安靜的躺在床上,用刀片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道,鮮血忽然噴涌而出,立刻在床單上肆意蔓延。在彌留之際,他用顫抖的手給雲菲發了一條信息,「今生註定最愛的是你,卻不能在一起,結果如此,誰都無法抗拒。雲蕾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和記憶,我會一直陪她走下去。」發送完成,孫平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雲菲收到孫平的信息,似乎知道了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反而釋放似的嘆了一口氣。這份感情,註定我們都要受傷害。她拿起已收拾好的行李,放下一封給丈夫的信,一個人,默默離開了這座城市……
「是否,我們有緣,只是,源頭水尾,難以相見;是否,我們無緣,歲月留給我的將是愁緒縈懷,寸斷甘腸」……
也許,曾經,你的生命中,有過讓你忘記自己的人,讓你寧願把所有的痛苦一個人承擔。可是,茫茫人海,總喜歡把有愛的人分隔兩邊,留下的也只有那一份記憶……
匆匆過往,你是我揮之不去的記憶,似水流年,你是我刻骨銘心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