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她越來越像她
趙嵩估計需要時間來消化趙無憂突然醒轉,並且將蕭容弄得灰頭土臉的事實。所以面對趙無憂的時候,趙嵩還有些遲疑,是故當下沒有多問,而是默默不言的回了丞相府。
畢竟小德子已經在後頭跟著了,這大概是要請趙無憂前往永壽宮一趟。
瞧著趙嵩離去的背影,小德子徐徐上前,畢恭畢敬的朝著趙無憂行了禮,「恭喜趙大人。」
「喜從何來?」趙無憂並不覺得歡喜,如果不是他回不來,她也不必再出現在政治權力的中心。她厭惡這些爾虞我詐,爭權奪勢。
小德子笑了笑,「聽說攝政王在金鑾殿上,被趙大人氣得滿臉發黑。」
「你覺得這便是好事嗎?」趙無憂冷笑兩聲,「不怕反撲?不怕最後被報復?」
小德子輕嘆,「如今這局勢,就算是反撲報復,還能壞到哪兒去呢?何況,這不是有趙大人在嗎?皇上在永壽宮等著,請趙大人過去。」
「走吧!」趙無憂拂袖。
小德子跟著趙無憂,面上有些擔慮,「趙大人今兒得罪了攝政王,那……」
「放心吧,我的人已經開始動手了,得罪了又如何?如今的風向是一邊倒,只要皇上能支持本官,我爹不橫加干預,京城之內我有萬全的準備對付攝政王。」趙無憂知道,這話是說給皇帝的聽的,小德子一定會把這些話語如實轉告。
可具體有多少把握。其實趙無憂心裡也沒底。畢竟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後來會怎樣呢!但話放出去,就得鏗鏘有力,得讓所有人都相信她趙無憂回來了,她趙無憂有這個本事收拾蕭容。
走在這長長宮道上,讓她想起了過往的那些記憶,想起了她第一次踏進司禮監還狐裘的情景。這是他待過的地方,她不覺得悲傷,只覺得滿心歡喜。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高興的,不管他在或者不在,不管他活著還是死了,心裡都是暖暖的。因為他存在過,你便覺得自己的存在也是極為有意義的。
這麼想著,日子也就會好過一些。
永壽宮前,已經不再是攝政王的人。該清理的都被清理,錦衣衛由方鸞接手,重整之後再次布置宮裡的安防。那些混在攝政王軍隊里,則繼續蟄伏,只等著春風動而一舉殲滅。
錦衣衛新任都指揮使方鸞,朝著趙無憂行了禮,然後放行讓趙無憂進去,親自堅守永壽宮內外。
趙無憂也只是點了個頭,面色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緩步走進了永壽宮。這永壽宮看上去到處都是守衛,可實際上人越多越證明君王心中冷。
君王如同驚弓之鳥,這是不爭的事實。
皇帝今兒氣色不錯,約莫是聽到趙無憂把蕭容給氣著了,所以有些容光煥發。端坐在殿內,皇帝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孱弱的身子緩緩步入殿中。
依舊是身量單薄,依舊是面色淡然。
趙無憂近前,不緊不慢的行了禮,「微臣趙無憂叩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起來,教朕看看!」皇帝有些耐不住,當即走下來,親自攙起了趙無憂。大半年不見,這趙無憂還是舊模樣,沒有半點改變。只不過這氣色看上去好些了,沒有早前那種病怏怏的狀態,雖說還是虛弱,但這虛弱之中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皇帝捏著趙無憂的手,有些分神。
趙無憂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多謝皇上。」
「是朕該謝謝你。」皇帝回過神來,一聲長嘆,「如果不是你,也許今日朕還被蕭容捏在手裡,是你解了朕的危機。」
趙無憂站在那裡,面色仍是淡淡的,「幸賴皇上信重,能委以重任。今日若是沒有皇上的一紙聖諭,恐怕臣也不能堵住悠悠眾口,教文武百官心悅誠服。說到底是皇上您自己解了危機,臣不過是執行罷了。」
皇帝很滿意,趙無憂的聲音柔柔軟軟的,說出來的話也都說到心坎上,果真是他最滿意的臣子,最得他的心。
「愛卿這一病就是大半年的,朕這心裡始終沒底。當日朕就想著,若不是愛卿還睡著,哪有這蕭容什麼事。可惜啊好在現在,你終於回來了。」皇帝信心滿滿,躊躇滿志,「這一次,朕一定要好好的算一算總賬。」
頓了頓,皇帝把希望落在趙無憂身上,「愛卿可有什麼好主意,能助朕剷除攝政王?」
趙無憂站在那裡,眉目微沉。每個人心裡都只念著自己的權勢,而她只念著那個風雪未歸人。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想了想才道,「皇上,如今敵軍快要打到京城了,若是咱們此刻剷除了攝政王,那咱們拿什麼去對抗敵軍呢?」
皇帝愣了愣,好像是這個理兒。
敵人都打到腳下了。即便剷除了蕭容,你再去調兵遣將,似乎也來不及了。那怎麼辦?京城是出不去的,但不出去又不行,沒辦法集齊勤王大軍。
皇帝為難,原本歡喜的臉,頃刻間垮塌下來。
這該如何是好?
趙無憂退開兩步,「皇上是否能將此事交給微臣全權處置,臣必定竭盡全力,盡量不動一兵一卒退敵。但之前,還是得讓這些敵軍侵了京城附近才好。京城外頭,還有攝政王的大軍呢!」
皇帝點點頭,「朕也知道這事兒得先禦敵才能收拾朝內這幫蠹蟲,可朕……」皇帝自知不理朝政太久,所以有些事兒他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無從下手。
「請皇上親筆一封密信交於微臣,微臣帶著皇上的密信,會妥善處理此事。」趙無憂行禮。
她也不是傻子,過車拆橋,卸磨殺驢的事情經歷得多了,如今都得留一手。別到時候幫皇帝趕走了虎狼逆賊,自己反倒成了羊入虎口。
皇帝是驚弓之鳥,趙無憂有這樣的要求,當下便意識到如今外頭局勢的嚴峻。可皇帝終究是皇帝,若沒有皇位那就比庶民還要悲慘。
寫就寫吧!瞧這趙無憂如此虛弱的模樣,想來以後也成不了趙嵩這樣的隻手遮天。世人都說,這相府家的公子看上去是個命薄之人,怕是活不過二十多。
皇帝大筆一揮,給趙無憂弄了個密信。照著趙無憂的意思寫,就是授予封爵,跟諸國互通貿易往來,不再將這些人拒之門外。邊境重鎮也對諸國開放,著趙無憂全權處置此事。
蓋上了玉璽,落下了皇帝的親筆款項,趙無憂心頭的石頭才微微放下。
拿到了密信,趙無憂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臣一定會好好收著,還望皇上也能保守秘密,在剷除攝政王之前,切莫告訴任何人有這樣一份東西的存在。」
皇帝頷首,「朕知道,若是教蕭容知曉,咱們會一敗塗地。」
趙無憂笑著行禮,「皇上英明。」
「好好辦吧!」皇帝深吸一口氣,「朕也要去看看朕的小皇子了。」沒了一個哀太子,又來一個二皇子,皇帝當然是高興的。
後宮,原來還有皇子,那他這江山還是後繼有人的。
趙無憂躬身,等著皇帝走遠了才站直身子,眸色微沉。懷揣著密信,趙無憂的臉色白得厲害,緩步走在長長的宮道里,只覺得肩上的擔子壓得人喘不出氣來。
素兮在外頭候著,「公子?」
「我沒事。」趙無憂斂眸,「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是!」素兮俯首。
「很好!」趙無憂冷笑兩聲,「等敵軍破了城外的陣,再讓沈言去吧!」她頓住腳步,瞧了一眼不遠處的雲兮。
素兮當然知道趙無憂的意思,行了禮便目送趙無憂離去。
「這是皇宮。你怎敢明目張胆的來找我?」素兮蹙眉,快速環顧四周。
「那孩子……」雲兮頓了頓。
素兮心頭一頓,「你與我說實話,那孩子到底是皇上的,還是……」
雲兮深吸一口氣,「那是你的侄女。」
「我懂了。」素兮有些無奈,「你可知若換做早前的公子,你們都得死,但是如今……以後別再提了,孩子我會讓人好好照顧,公子不會傷害孩子的。」
「可若是公子知曉那孩子的來歷,怕是會殺人滅口。」雲兮還是不放心,終究是心頭肉,怎麼能捨得下呢?
素兮呵笑兩聲,「我都說了。公子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會傷害孩子。」語罷,素兮再掃了一眼四下,「回去守著傅婕妤,別再惹出亂子來了。護著小太子,就是護著你們的未來。只要能事情結束,孩子會毫髮無傷。」
她快速離開,雖然如今皇宮裡都換回了錦衣衛和趙無憂的人,但畢竟人多眼雜,難保一不留神就會落在別人的眼睛里。
雲兮還站在那裡,袖中雙拳微微蜷握。
孩子被送走得太突然,前些日子傅玉穎還在說著偷天換日的事兒,昨夜突然變成了現實,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他都來不及好好的抱一抱,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女兒。就被素兮連夜帶走了。
深吸一口氣,雲兮斂眸。
素兮有句話說得很對,只要這件事能圓滿結束,那他的女兒還能有一線生機。否則不管是蕭容勝了還是趙嵩贏了,他們這幫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趙無憂走得慢,等著素兮回來的時候,趙無憂剛好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離開皇宮,趙無憂瞧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素兮,「是關於小公主的事?」
素兮無奈的笑了笑,「這畢竟是傅婕妤的孩子,誰曾想早前的假孕後來變成真的有孕,若非遇見了蕭容封鎖皇宮,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牽腸掛肚是必然的。若是一個母親可以對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顧,那這人是真的鐵石心腸,涼薄無情。」趙無憂望著素兮,話語意味深長,「來求你是正常的,若是無動於衷,那我還得早早的防著她才是。」
素兮輕嘆,「公子所言極是。」
「兩個孩子放在一塊養,也是熱鬧一些。」趙無憂道。
素兮微微蹙眉,便是這一蹙眉,被趙無憂盡收眼底。
趙無憂又道,「看得出來,雲兮對小公主似乎也挺關心的,否則不會這麼著急來找你。」她把玩著手中的骨笛,這動作讓素兮微微僵直了脊背。
「公子恕罪。」素兮行禮。
「何罪之有啊?」趙無憂眸色微沉。
素兮頓了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素兮,我且問你。我與你之間可算得生死之誼?」趙無憂問。
素兮頷首,「雖然卑職與公子名為主僕,可實際上幾度生死相隨,於江湖人而言就是生死之交。」語罷,她斂眸垂頭。
「既然是生死之交,那你有難處是否也該如實相告?」趙無憂輕嘆,「若是從前,我興許沒有耐心聆聽身邊人的難處,我只知道自己要活著,就必須踩著旁人的屍骸。而今我已無心權勢,只想守護身邊的人。素兮,你於我而言不止是生死之交,是親人也是姐妹。懂嗎?」
她攙了素兮一把,冷風從窗口灌入,讓趙無憂禁不住輕輕的咳嗽起來。
「公子?」素兮一怔,忙不迭攏了攏趙無憂的披肩,「卑職知錯了。」
「說吧!」趙無憂輕嘆,「你必定是有事求我,還是為了雲兮的事兒。你也不必瞞著我,你們那點伎倆,我還能看不出來?若是彙報情況,雲兮就不會想著要避開我。若他跟傅玉穎沒什麼心思,何必冒這樣的風險?」
素兮斂眸,「兄長他跟傅婕妤……他們兩個……」
「你就算不說,來日這孩子逐漸長大,到底像誰自見分曉。」趙無憂道。
素兮駭然,「公子都知道了?」
「原本不知道,如今詐了一下便心裡清楚了。」趙無憂輕嘆,「好大的膽子啊!這可是後宮,竟然敢私通后妃。還敢把孩子生下來,簡直是不要命了。」
「公子恕罪!」素兮跪地,「兄長是一時糊塗,請公子饒過他這一回吧!孩子是無辜的,公子你……」
「我有說過,要殺了他們嗎?」趙無憂蹙眉看她,「就如同你自己所言,孩子是無辜的。我為何如此辛苦,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穆百里的孩子?素兮,我不想懲處任何人,也不想再把自己架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其實我想說的是,傅玉穎或許真的很喜歡雲兮。在這後宮里,要生下雲兮的孩子,需要多少努力和勇氣。你要知道,傅玉穎冒的險比任何人都大,若然被拆穿,她會比誰都死得更慘,包括這個孩子。」
「我感同身受,沒有足夠的愛,撐不起這份親情,要不起這個孩子。」
素兮愣了愣,「公子?」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想懲處任何人,只要他們安分守己,這孩子會安然無恙的成長。我不是沖著雲兮來養這孩子,我是沖著同為母親的傅玉穎。」趙無憂苦笑,「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不養兒不知養兒難。」
「多謝公子!」素兮笑了笑,「公子的改變,還真是讓人……」
「為母則強,我現在所做的只是為我的女兒掃平道路。希望有朝一日,他回來的時候,能有合家團聚這一日,我便心滿意足了。」趙無憂瞧著窗外。
春日裡的陽光正好,可是倒春寒也夠冷。
臉上吹著風,心裡揣著希望。
聽風樓里的梨花都開遍了,卻再也不會有雲箏含笑摘下梨花,笑著說要給公子釀最好喝的梨花酒。這一眨眼,人都沒了。
褪去官袍,站在這梨樹下,一襲白衣如蓮。風過鬢髮,帶來陣陣梨花清香。
趙嵩沒來尚書府,倒是有些出乎趙無憂的意料。她自己尋思了一番,想著趙嵩估計覺得她這枚棋子活了,就該輪到她跟蕭容打得你死我活。才好讓他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公子,攝政王來了。」奚墨神色有些緊張。
趙無憂幽幽轉過身來,冷眼瞧著聽風樓的正大門,「讓他在正廳等著,我這就過去。」
「不必了!」聽風樓的大門外,已有甲胄聲齊刷刷的響起,然後便是闖入的蕭容,面帶寒笑的走進趙無憂的視線,「趙大人大夢方醒,本王豈能讓你來見,還是本王辛苦一些,親自來見你吧!」
說話間,這蕭容身形極快,眨眼便到了趙無憂跟前。
素兮攔在跟前,眸色狠戾無溫。
「這是尚書府。不必如此緊張。」趙無憂淡淡的推開素兮,「進都進來了,也沒什麼打緊的。奚墨,備茶!」
言罷,趙無憂仍是負手而立,「我這聽風樓不喜歡太多外人在場,煩勞攝政王下個令,讓這些礙眼的東西都滾出去。」
蕭容眯起眸子看她,又見白衣尚書郎,這感覺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
「攝政王若是不願下令,那我只好請人把他們趕出去了。」趙無憂道。
「都出去!」蕭容一聲令下,所有的護衛軍悉數退出了聽風樓,大門當即關閉。
梨園恢復了最初的安靜,唯聽得風過樹梢,吹落梨花陣陣雨。
奚墨上了茶,便小心的退了出去,剩下素兮在旁守著。好在兩個孩子都在蝶園裡放著,否則傳出點哭聲,還真是了不得。
蕭容看了一眼素兮,「你也下去!」
素兮不走,這蕭容就如同豺狼虎豹,她豈能安心放任趙無憂與這蕭容單獨相處。
「下去吧!」趙無憂輕嘆一聲,「這是尚書府,若攝政王要殺我,也該偷摸著殺。這明目張胆的,就不怕趙家不答應嗎?」
素兮抿唇,只能行了禮退下,遠遠的站在角落裡觀察。
梨花樹下,那白衣女子眉目如畫,眉如遠黛。眸若新月。她淺淺的笑著,這模樣讓人看著有些心裡發慌。所有人見著蕭容都是面帶懼色,便是趙嵩也得有些緊張。
可是趙無憂呢?不知道是自信滿滿,還是壓根沒把人放在眼裡,這般的淡然自若,反倒讓蕭容有些不習慣了。
習慣了旁人的畏懼,不習慣被人淡然處之。
「我這兒只有果茶。」趙無憂抿一口,含笑望著蕭容,「這梨子還是我這園子摘的,旁人是吃不著的。攝政王火氣那麼大,梨子剛好能消消火,潤潤肺。」
蕭容瞧著杯中的果茶,只得啜飲一口,倒也不錯。
「王爺此次帶兵前來,不知所謂何事?」趙無憂也不是傻子。金鑾殿上讓蕭容吃了啞巴虧,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來這兒找她算賬。
畢竟早前簡衍那一筆賬,還懸而未決呢!
「趙大人都知道上金鑾殿,帶著二皇子去爭那太子之位,怎麼就猜不到本王今日前來是所為何事呢?」蕭容冷笑兩聲,「論明知故問的本事,誰都及不上你趙大人。」
趙無憂乾笑兩聲,「是嗎?下官還以為王爺是閑來無事逛京城太累了,所以跑我這兒來討杯水喝的。沒想到,王爺是真當有事。」她微微蹙眉,「我這廂剛醒沒多久,腦子還亂得很,實在想不出來王爺到底想做什麼,不知王爺能否明示啊?」
蕭容一肚子的火氣。可瞧著這人微微蹙眉的模樣,心裡頭突然涼了不少。這蹙眉,真是越發的相像。驀地,他被自己的念頭驚著了,突然間定了神盯著趙無憂看,似乎要在趙無憂身上瞧出什麼來。
被蕭容看得有些無奈,趙無憂輕嘆,「王爺這是什麼意思?下官不過是昏睡了大半年,難不成突然間變成了別人?你這般盯著我看,難不成覺得我這臉上帶著皮面嗎?」
蕭容凝眸,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盯著趙無憂看了。
如今的趙無憂因為蝴蝶蠱的開化,又影衛做了母親,這眉目間便有了少許女兒色,讓她越發像極了慕容本人,尤其是這眉目間的神韻。「王爺若再盯著我看,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下回見著你,我都得帶著面具才好,免得王爺說著說著就分了神,到時候又得有人怪我是禍害。」
「趙大人……」蕭容頓了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說,「很像一個人。」
「很像王爺的故人?」趙無憂問。
蕭容不語。
梨花落在掌心,趙無憂湊到鼻間輕嗅,然後面色溫和的擺在桌案上,不願拂落在地。她抬了眼皮子,瞧著默不作聲的蕭容,「王爺若沒什麼事就請便吧!我這廂身子不適,就不奉陪了。」
語罷,趙無憂起身準備離開。
哪知下一刻,蕭容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扣住了趙無憂的手,「不許走。」
驚得不遠處的素兮當下想衝過來,卻被趙無憂一抬手的示意給壓住,只能憤憤的退回去。
冷著臉瞧一眼被束縛的手腕,趙無憂眸色微沉,「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有話好好說,這般動手動腳的是何用意啊?想殺人也得看清楚地方,這可是尚書府。」何況她現在已經不只是禮部尚書,還身兼數職,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少師。
蕭容近距離的看著眼前的趙無憂,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一樣的眸色涼薄,在看他的時候,永遠都不帶任何感情。
後來他才知道,她這人不是一慣的淡漠疏離,只是不願對他親近罷了。
趙無憂冷了臉。「王爺,請自重。」
蕭容鬆了手,「本王今兒來,是有件事想讓趙大人好好說清楚的。」他居高臨下的望著趙無憂,「敢問趙大人,當日簡家兒郎到底是怎麼死的?前陣子這京城內鬧得沸沸揚揚,說的就是你趙無憂如何通敵叛國,為了遮掩罪行而殺死簡衍的事情。」
「呵?」趙無憂乾笑,「王爺也信了?」
「你笑什麼?」蕭容冷然。
趙無憂揉著生疼的手腕,「我還以為王爺睿智,不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沒想到王爺也跟那些人一樣。以我趙無憂的本事,若真當要通敵叛國,大可做得天衣無縫。何況就簡衍與我的交情,他若是知道我投敵叛國也不至於出賣我。」
頓了頓。她抬頭望著眼前的蕭容,「我跟簡衍是什麼交情,王爺也應該很清楚才是。他是怎麼死的,王爺覺得還有必要繼續問下去嗎?或者下官可以讓人去開棺,讓簡衍從地底下跳出來,然後教人看一看這世道上的黑與白,到底有沒有顛倒。」
蕭容一時間答不上來,顯然這趙無憂話中有話。
「忘了告訴王爺,之前下官還真的見著了一個活死人。」趙無憂淡淡的笑著,音色低沉,透著幾分暗啞寒涼,「聽說有一種東西能讓人死而復生,但……死人就是死人,等著爛完了就徹底的灰飛煙滅了。」
蕭容眯起了眸。
趙無憂隨即笑了起來,「不過是同王爺說個笑話罷了,王爺這般認真作甚?」她輕嘆一聲,「我倒是真當希望簡衍能活過來,如此一來我這身上的黑鍋就能洗的乾淨了。王爺覺得呢?」
他還能說什麼?能說的都讓她說了,不能說的又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這趙無憂知道得太多了,連簡衍成了活死人這件事,她竟然也知道。
蕭容尋思著,這趙無憂的身邊恐怕還有能人,否則怎麼知道活死人這件事?會是誰呢?這陰魂不散乃是巫族的禁術,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心裡頭有些發慌,蕭容環顧四周,面上微微緊了緊,「趙大人可真愛開玩笑。」
「玩笑歸玩笑,那下官就跟王爺說一說正經事。」趙無憂負手而立,風過白衣,面上是淺淺的梨花白。肩上落著少許梨花瓣,「皇上既然許我為太子少師,那就意味著皇上壓根不相信下官投敵叛國。」
「王爺忘了,皇上才是這天下之主。連皇上都對下官深信不疑,委以重任,那這通敵叛國的罪名又如何成立呢?下官是為皇上辦事的,是以皇上說什麼,咱們就做什麼。」
「如今王爺還覺得下官是通敵叛國之罪人,是否也意味著,下官背後的帝王也是投敵叛國之人?還有我這趙家滿門,我爹是當朝丞相,難不成也是同夥?在王爺的眼裡,咱們都是罪人嗎?」
蕭容愣了愣,「本王沒說皇上投敵叛國。」
「若王爺不是這個意思,那王爺是覺得皇上看錯了人。看錯了我趙無憂?」趙無憂無奈的輕嘆,「皇上乃是當朝明君,王爺卻覺得皇上看錯了人,這若是傳揚出去,怕是要落個大不敬的罪名吧?連皇上的旨意都心存懷疑,王爺還真是好本事!王爺該不是當了一陣子的攝政王,便忘了這千歲與萬歲的區別吧?」
「你敢污衊本王!」蕭容一肚子的火氣。
趙無憂笑了笑,「王爺發這麼大的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下官一不下心戳中了您的心事呢!罷了,下官得罪了,還望王爺恕罪,以後可斷不敢跟王爺套近乎開玩笑了。」
「玩笑?」蕭容咬牙切齒。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俯首作揖,「惹王爺不快,是趙無憂的不是。左不過既然王爺一直覺得這簡衍的死有所蹊蹺。那下官自行前往刑部一趟便是。」
「罷了!」蕭容拂袖轉身。
「王爺請留步!」趙無憂喊了一聲。
蕭容冷著臉回頭,原本是想刁難趙無憂的,如今卻自己吃了啞巴虧,把讓趙無憂找了個由頭,把這事兒給遮掩過去了,怎不教人恨得牙根痒痒。
趙無憂笑了笑,「下官的夫人,也就是鳳陽郡主沐瑤如今還在天牢裡頭待著,敢問王爺什麼時候能放人呢?怎麼說都是我尚書府的人,如今還是一品夫人,一直住在天牢裡頭勞王爺費心,真是不好意思。眼下我已經醒了,是否可以去把人接回來。」
「哼,趙大人不覺得頂上綠油油的嗎?」蕭容嗤冷,「如今還有臉去天牢接人?」
「尚書府的人。不管如何處置都是下官自己的家務事。就算要休書一封,讓郡主回攝政王府……」她刻意頓了頓,「或者是蜀城,那也得好好的說。咱們又不是蠻夷,這女人說不要就不要了,會讓天下人怎麼看待我趙家呢?這臉上總歸是掛不住的。」
蕭容眸色沉沉,繼續往外走,「趙大人覺得有臉去迎回來那就去吧,本王是沒這個臉。」
不管怎麼說,這沐瑤都是從攝政王府嫁出來的,是故就算要打回原形也得回攝政王府。所以蕭容覺得面上無光,聽得沐瑤這事兒,便再也待不住了。
趙無憂的面色終於徹底的沉了下來,瞧著蕭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