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小丞相
不管皇帝下達怎樣的旨意,小德子都無法悖逆,只能老老實實的帶著這道聖旨去了丞相府。皇帝吩咐過,不能太過招搖,小德子便輕車簡行從尚書府的後門進去。
聽聞小德子來了,趙無憂眉目微凝。再聽得小德子是從後門進來的,趙無憂只覺得一顆心快速沉入深淵。聰慧如她,約莫也猜到了皇帝的大意。
溫故道,「你若是不想見……」
「由得我不見嗎?」趙無憂抬步走出了聽風樓,在花廳內見到了布衣出宮的小德子。這般模樣,大概也是皇帝授意的。
這意思有多明顯,趙無憂心知肚明。
小德子行了禮,「趙大人!」
趙無憂輕嘆一聲還禮,「德公公這般出宮,想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吧!」明知故問,還是得問。
小德子點點頭,然後看了溫故一眼。溫故會意,當即領著所有人撤出了花廳,只留下小德子與趙無憂在花廳之內。
溫故饒是緊張擔慮,可有些事他的確插不上手,也只是干著急罷了!
瞧著廳內沒了閑雜人,小德子便將密信取出,「皇上吩咐,請趙大人先閱看這封信,再決定要不要看這聖旨!」
聖旨被放在了桌案上,小德子在旁坐定飲茶,只等著趙無憂拿下主意,他再回宮復命。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快速打開了密信,這是皇帝的筆跡沒錯!
然則密信上頭的內容,卻讓趙無憂漸漸變了臉色。小德子在旁邊看著,也不敢有所妄議,有些東西得趙無憂自己拿主意。
趙無憂看完了書信,靜默的坐在那裡半晌,始終沒有說話。她平靜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是以小德子也猜不透這書信上的內容。
「趙大人?」小德子低低的喊了一聲,「你意下如何?給句話,雜家還得回宮給皇上復命!這道聖旨,趙大人是接呢還是不接?許與不許都只在趙大人的一念之間。」
趙無憂坐在那裡,唇角微微揚起涼薄的弧度,眼睛里透著少許寒意,「皇上待臣不薄,臣豈敢有負皇上重望。」她站起身來,微微綳直了身子,朝著小德子躬身行禮,「臣願意接旨!」
小德子點點頭,放下了手中杯盞,「皇上說了,這道聖旨不是給趙大人的,但是……卻要趙大人來執行。皇上憐惜趙大人剛回京不久,想來身子疲乏需要時間調養,是以給了五日期限。這五天之內,聖旨可放在尚書府內供奉,等趙大人覺得時機成熟了再說。」
所以小德子也沒有打開聖旨宣讀,而是直接呈遞給了趙無憂。
趙無憂握著沉甸甸的聖旨,眼睛里的光寸寸冰涼。修長如玉的指尖,下意識的握緊了聖旨,「微臣多謝皇上隆恩!」
小德子輕嘆一聲,「趙大人既然接下了聖旨,那雜家這就回宮復命。只是,趙大人可有什麼話要雜家轉告皇上嗎?」
眉睫微揚,素白的臉上仍是那一副淡然神色,「請德公公轉告皇上,微臣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皇上的心思,微臣已經心知肚明,惟願此生還有機會能報答皇上恩德。」
「好!」小德子點點頭,大闊步離開了花廳。
小德子一走,溫故緊趕著便走了進來,「怎麼回事?」瞧一眼趙無憂手中的聖旨,溫故面色發白,「皇帝該不是現在就想讓你進宮去吧?」
趙無憂搖搖頭,回過神來望著跟前的溫故,「他現在還需要我來幫他穩定朝堂,不會強求我進宮陪王伴駕,所以目前我還是安全的。」
「那這道聖旨是什麼意思?」溫故鬆了一口氣。
低眉望著自己手中的身子,趙無憂笑靨涼薄,「這道聖旨是想讓我被天下人嫌棄,想讓我成為天下最不齒之徒的推手。」
溫故不解,「此話何意啊?」
「不管我跟趙嵩有什麼恩怨,在名義上我都是趙家的兒子,是趙嵩唯一的子嗣。可是皇帝要我親自去抓了趙嵩治罪,你說這是不是大不孝?」趙無憂苦笑,隨手將聖旨放在了桌案上。
她的力道有些重,顯然是心裡有了些許想法。
「為何要你去?」溫故不明白,「如果皇帝真的要治罪趙嵩,根本犯不著讓你這個禮部尚書去執行。按理說,應該這是刑部衙門或者是錦衣衛,哪怕是東廠都比你師出有名。」
「就因為皇帝想讓我進宮,所以他要斬斷我所有的退路。」趙無憂眸光凜冽,「讓我親手去抓了趙嵩,其實是為了我進宮做準備。皇帝要給我一個新的身份,那趙無憂就得從人世間消失。可消失之前,我還得幫著皇帝處置朝政,穩住趙嵩突然離開的亂局。」
溫故切齒,「狗皇帝。」
「物盡其用,人盡其能,皇帝從來不是個心慈人善之輩。自古無情帝王家,皇帝的寵愛也不過是貪圖一時新鮮。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就不會再珍惜。」趙無憂緩步朝著外頭走去,「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趙無憂也不是這樣任人宰割的,皇帝敬我一尺,我必定敬他一丈。」
「你想怎麼做?」溫故問。
趙無憂冷笑兩聲,「皇帝給了我五天時間,我就用五天時間,給他造一個忠臣良將出來。」她朝著聽風樓走去,「也是時候讓他出來了。」
溫故明白了趙無憂的意思,這丫頭終於要啟動王牌了。
幽暗漆黑的地道里,奚墨提著燈籠領著趙無憂往前走,然後在一道石門前頓住腳步。
趙無憂瞧了奚墨一眼,「在這兒等著!」
語罷,她顧自推開了石門。
石室內滿是書籍,偌大的地方,被書籍擺滿。那熟悉的身影就埋在書籍之中,置身於書籍的海洋里,快速的閱覽著裡頭的所有書籍,就像攝取營養一般,眼睛里充滿了渴求。
聽得動靜他微微抬了頭,然後凝起眉頭,「你怎麼來了?」
趙無憂揚唇,找個空地兒坐了下來,「我來看看你準備得如何。」
道這人是誰,不就是當日失蹤,生死不明的鳳陽郡主義兄廉明!
瞧著趙無憂坐下來,廉明從書海里走出來,負手立於趙無憂跟前,「自我入了這地方,趙大人可一次都沒有來過,今兒突然過來了,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那是自然,我這廂過來當然是有事找你。」趙無憂笑了笑,「我雖然一次都沒有來過,但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你又知這上頭是什麼所在?」
廉明握著書籍的手頓了頓,抬頭望著冰涼的石牆,「我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過既然趙大人能過來,想必是你的地方。」
「這是尚書府聽風樓底下密室。」趙無憂眸光微沉,「你這個位置對上去是我的書房,我在書房裡頭,能將你這裡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
廉明微微一怔,「這麼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不然呢?」趙無憂輕嘆,「有些東西你也學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出去見見世面了。你為人機警又聰明,當初把你留在這裡實在是情非得已。」
廉明頷首,「我知道你當時是為了救我,如果我昔日沒有出現在這裡,估計早就死在了蕭容的屠刀之下。他必定不會放過我,必定會殺了我。」
趙無憂點點頭,「你是個明白人,跟明白人說話就是輕鬆,不必那麼累。」她眸色微沉,「廉明,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的報仇之心還在嗎?」
「還在!」廉明道,「奚墨說,蕭容還在外逃並沒有死!」
「是!」趙無憂起身,「我今日來見你,是想放你出去。你可有膽子捭闔朝堂之爭?是否有膽子與我聯手剷除奸佞?」
廉明不解,「與你聯手?」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只管說你願不願意,其他的我早就安排妥當。」
「自然是願意的。」廉明瞧著手中的書籍,「你早就有打算讓我入仕,所以這些都是你早就計算好的?這些書,全部是……」
「這些書都是我精心挑選的,這些事兒也都是我進行算計的。」趙無憂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了法子,我需要朋友。或者是同盟軍。」
廉明長長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書籍放下,「你幫我剷除了蕭容的勢力,如今該輪到我幫你了。」
趙無憂點點頭,唇角微微揚起,「好!」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君子受恩,生死相報。
這是廉明在失蹤很久以後,第一次重見光明,眼睛有些不太適應外頭的光,所以他站在陰暗處很久很久。直到沐瑤哽咽著喊了一聲「兄長」,他才重新睜開雙眼。
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兄長!」沐瑤欣喜若狂,「我是真當沒想到。原來你近在咫尺。我真當沒有想到,你是被趙無憂藏起來了。」
廉明乾笑一聲,「你沒想到的事兒多了去,不過女兒家家的還是少知道一些為好。」
「你何以瞧不起女子!」沐瑤不悅,拭去眼角的淚痕,「女子哪裡輸給你們男兒,你以為就你們這些臭男人可以上得朝堂,執得天下?哪日,非得教你自戳雙眼不可。」
說著,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趙無憂。
趙無憂仍是一襲白衣勝雪,站在一旁笑靨清淺,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丫頭沒有直接挑明她的身份,已然是嘴下留情,所以她該覺得慶幸。
見著趙無憂沒有吭聲,沐瑤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趙無憂沒有生氣,沒有生氣便是最好的。
廉明望著眼前歡喜的沐瑤,「你這丫頭的性子怎麼越發毛躁了?早前還是穩定了不少,如今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了?」
沐瑤摸著自己的臉,「我有毛躁得這麼明顯嗎?」說著,她扭頭望著趙無憂。
「你們慢慢敘舊,說完了再來書房找我。」趙無憂轉身離去,他們長久沒見面,想必是有些話要說的,她這個外人不好在場。
「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廉明笑道,「若是真的有……可不許瞞著我。」
沐瑤抿唇,一想起沈言那張冰塊臉。竟是滿心的歡喜,不自覺唇角彎彎,「是遇見了一個人,然後發生了一些事,如今算是傾心相付了。」
「那便是極好的。」廉明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難得愛一回,總歸要全力以赴才好,如此才不枉費這大好年華,不虛度韶華。」
「兄長也不問一問我喜歡的人是誰嗎?」沐瑤道。
廉明一笑,「橫豎不是我,早晚是要見著的,你若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你若覺得現在時機不合適,我也不想給你壓力。難不成你來日成親,連杯水酒都不願請我喝嗎?」
沐瑤面色微紅,「你這人真是的,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那我問你,你是否願意與他攜手一生呢?」廉明這話還沒問完,沐瑤已經點了頭。
見狀,廉明先是一怔,然後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果真是待嫁女兒心呢!你瞧瞧你哪裡還像個郡主,這會子巴不得跟人家比翼雙飛了。」
「是你先問我的,我不想瞞著你。如今我沒有親人,也唯有兄長算是半個親眷。」沐瑤認了真,「如果連你都瞞著,來日我若是要出嫁還不得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大舅子都沒有。」
「來日你若出嫁,我必定與你好好的置辦嫁妝,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廉明如釋重負。「你總歸是長大了,我總算不負老太爺所託。瑤兒,好好的。」
沐瑤點點頭,「你跟趙無憂還有事吧?那我回去準備夜宴與你接風洗塵!」
「好!」廉明笑了笑,「記得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要留三分自我,莫要全然傾心相付。人總歸要留一些退路才好,畢竟你這人對感情太認真,兄長不願你受傷。」
「我自己省得。」沐瑤抿唇淺笑。
廉明抬步離開,沐瑤還站在院子里,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笑得極好。
「他叫沈言。」沐瑤低低的說著,「來日兄長便會知道,對他我早已傾心相付,這條退路我不打算留著了。」
語罷,她轉身離開。
趙無憂早已在書房裡等著,見著廉明進來,溫故當即合上了房門,奚墨守在外頭。
「趙大人!」廉明行了禮。
趙無憂揚唇,「說完了?」
「瑤兒性子直爽,想來這些日子沒少給你惹麻煩,幸賴趙大人不予計較,廉明感激不盡。」廉明躬身抱拳,「如今我又欠了你一條命,這份恩情怕是怎麼都還不清了。」
「有些東西,禮尚往來就是。」趙無憂笑了笑,將一個木盒遞給了廉明,「自己看看吧!」
廉明不解,雙手接過這木盒。將信將疑的打開了木盒,這裡頭放著些許文牒,但不知這裡頭是什麼意思。心頭疑惑,他打開了其中一個文牒,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是官牒,寫的是一個叫徐明的人,何年何月入朝為官,此後升遷貶職,以及如今擔任的朝中職位還有功績。
「這是……」廉明深吸一口氣,「趙大人的意思是……」
「早前我就已經讓人在朝中替你謀了一個位置,這些日子一直有人替你打理,如今該輪到你這個正主去走馬上任了。」趙無憂似笑非笑,「你不再是廉明,不再是明鏡樓里昭雪的兒子。從此刻起你便是徐明,當朝翰林編修。」
廉明握緊了手中的文牒。「趙大人要我去翰林院?」
「皇上已經許了我丞相之位,大概就是這幾日的事情,我走馬上任之後便會著人悄悄的提拔你,許你國子監祭酒之位。」趙無憂負手而立,眸光冽冽,「你先適應適應,然後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幫我做事。」
廉明頓了頓,然後正了神色行禮,「是!」
「我會讓專人教你官場禮儀,你最好能在短時間內記住。」趙無憂背對著他站在窗口,身板綳得筆直,「以你這過目不忘的本事,我相信你很快會學會,但學會之後還必須十分熟練。莫要教人看出端倪來。如今蕭容已經成了喪家犬,但你還是得注意周全,我會讓影衛時刻保護你的周全。」
「好!」廉明點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別讓人知道你跟我有所瓜葛,若有什麼事我會讓人去找你,你切莫私自行動。」趙無憂叮囑,「皇上那裡,你我是對峙的政敵,懂嗎?」
廉明俯首,「懂。」
「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應該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趙無憂回頭看他,「官場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話要出口,心中留三分,腦中思七分。」
「是!」廉明深吸一口氣,面露緊色,這一次可是來真的!
「皇上多疑,你切莫胡來,否則有些話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連我都保不住你。」趙無憂道,「廉明,此事若是成了,你爹就能洗清這冤屈。若是敗了,你此生都無法還你親爹一個真相大白。」
廉明定定的望著趙無憂,拳頭微微握緊,「我自然會小心謹慎,一定要抓住蕭容還我爹一個清白。他本忠君愛國,卻叫人頂了身份。落下這亂臣賊子之名,於身後百年還要被史官口誅筆伐。這些我是斷然不肯答應的,否則我就是不孝子。」
「好!」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等天黑之後,我便送你回你自己的府邸,你好生適應,並且要快速適應。我沒有太多時間等你緩過神!」
廉明抿唇,畢恭畢敬的跪地朝著趙無憂磕了一個頭,「若是大事得成,廉明叩謝趙大人的再生之恩。父親的血海深仇和天大的冤枉若能得到伸張,此後廉明當牛做馬,願報達趙大人的恩德。」
「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能力,我只能告訴你,我會儘力而為。」趙無憂攙起他。「我希望你也會儘力而為。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相信努力總會有回報。」
廉明頷首,「是!」
「還有這事暫且不必告訴郡主了,免得郡主擔心你。」趙無憂道。
廉明當即笑了,「趙大人是擔心瑤兒說漏嘴吧!這丫頭的性子越發的耿直了,是以有些東西的確不該告訴她。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若是實話實說,她必定要日日擔心我。」
「天黑就走吧!」趙無憂斂眸。
「我能不能有個要求?」廉明思慮了片刻。
趙無憂挑眉看他,「說說看。」
「我想問趙大人要個書童。」廉明深吸一口氣,「可能有些唐突了,畢竟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卻還對你諸多要求。」
「是密室里那個孩子?」趙無憂眯了眯眸子。
廉明笑得有些勉強,「這……」
一聲輕嘆,趙無憂苦笑兩聲。「這也沒什麼,那孩子被關在裡頭太久,難免要生出病來,既然你們相處得如此融洽,把他給你也不是不可以,左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廉明不解。
「保護他。」趙無憂別有深意的望著廉明,「這孩子的身份不簡單,切莫要護著他周全,否則來日將後患無窮。他是一柄雙刃劍,你若是用得好,來日會助你一臂之力。若他有所損傷,那麼你會有大麻煩。這樣的人,你還敢要嗎?」
廉明想了想,想起那孩子單純善良的眼神。渴望自由渴望出去的失落,他終是思慮再三點了頭,「我答應你,若是有危險,我當第一個護著他。」
「溫故,去把人帶出來,入夜之後一道送過去。」趙無憂抬步出門。
溫故頷首,不免輕嘆一聲。
「好好照顧那孩子。」溫故提醒一句,「公子說的話,是認真的。」
廉明微微皺眉,略有不解的望著溫故離去。
那孩子在密室里待的時間比他久,從他進去,那少年便已經在裡頭候著了。不過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喜歡看書。
這大概就是三觀相似,一見如故的感覺。
沐瑤置辦了一桌飯食,卻沒等到廉明過來,倒是把趙無憂給等來了。
「兄長不隨你一道過來嗎?」沐瑤不解,「你又把他留下了?」
趙無憂淡然坐定,瞧著一桌子的菜便拿起了筷子,「今夜我陪你吃一頓吧,廉明不會過來了。」她毫不客氣,「霍霍,盛飯。」
小丫頭「哦」了一聲,便給趙無憂盛了一碗飯。
「為什麼?」沐瑤頓住,甚是不明白,「你不是已經打算放了他嗎?」
「所以他已經走了。」趙無憂也不去看沐瑤,顧自吃著飯。
「走了?」沐瑤駭然,「為何?你把他趕走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想要他周全,便當沒有見過他。」趙無憂往沐瑤的碗里夾菜,「郡主,懂我的意思嗎?」
沐瑤不懂,「為什麼?」
「少問幾個為什麼,管好自己的嘴。你不是想做沈言的女人嗎?首先第一樣,管好自己的心,管好你的舌頭。」趙無憂眸色微沉,「如今天下將變,我不知這話還能與你說多少遍,我希望你能記住並且做到。沐瑤,你跟我不同,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沐瑤定定的望著她,「趙無憂。你想幹什麼?」
「我想讓自己高興一點。」她苦笑。
沐瑤蹙眉,「你現在不高興嗎?你已經位極人臣,已經是朝廷的一品大員。沒有外敵入侵,蕭容也被你趕出了朝廷。只要我們找到他殺了他,一切就都天下太平了。你還有為難的事情嗎?我能幫上忙嗎?雖然你耍了我,可輸給你,我是心服口服的。」
趙無憂想了想,好像沐瑤說的也都對。
她什麼都有了,什麼都做到了,還有什麼不高興的?皇帝看中了她,想納她為妃。趙嵩害了自己那麼多年,如今也是奄奄一息。
趙無憂仔細的想了想,大概是身邊少個人,所以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你不會明白的。」趙無憂只覺得口中如同嚼蠟,可人想要活著就得吃飯,還得吃得飽飽的才有氣力造反,「郡主,跟沈言好好的,別管太多閑事。」
「你不讓我管我便不管,在你這尚書府裡頭吃好喝好。」沐瑤抿唇,「既然你不願意讓我過問義兄之事,那我便不問了!可是趙無憂,你也要好好的。」
說到這兒,沐瑤微微紅了臉,極是認真的望著趙無憂,「其實我曾經喜歡過你,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是男兒。而今我還是喜歡你,因為我覺得你不容易。」
「換做是我。我一則沒有這份心胸二則沒有這份腦子,扛不起江山擔不起社稷。可你做到了,我真的是很欽佩,幾乎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趙無憂,你也要好好的。誰敢欺負你,我沐瑤第一個不答應。」
趙無憂莞爾一笑,「好!若是事情結束我還能與你這般安安靜靜的相處,你教我點防身功夫可好?」
「好!」沐瑤笑道,「一言為定!」
這算不算是從夫妻,變成了閨蜜呢?
人生難得一知己,馬行千里需伯樂。趙無憂想著,她的伯樂是誰呢?好像是那個將死之人吧……她的啟蒙老師也是害她至深之人。
趙嵩病重,三番四次的讓人來尚書府請她過去,可惜陳平走不進這尚書府。是故她始終沒有去見趙嵩一面。溫故說趙嵩沒那麼快,還得有些時日才行。
是以趙無憂也不急著去見趙嵩,畢竟自己的手上還捏著皇帝給的聖旨。
趁著趙嵩病重,該行動的都要行動起來。
一朝升降,皇帝剝奪了趙嵩的丞相之位,取而代之的是趙無憂這個大鄴朝最年輕的丞相大人。年紀輕輕就當得內閣首輔,年紀輕輕就走上了人生最輝煌的巔峰。
大權在手,生死在握。
可這生死握得不好,送掉的就會是自己的項上人頭。
趙無憂接手趙嵩的職位也算是子承父業,所以朝堂上雖有少許非議,倒也沒什麼過大的波動。畢竟趙無憂的才幹是有目共睹的,她的功勛也是天下人都看得見的。
從皇帝手中接過相印,趙無憂的臉上依舊無波無瀾。
皇帝倒是很滿意,這妙人兒很快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橫看豎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這樣稱心如意。若不是在朝堂上有百官瞧著,他肖想了那麼久的人就站在跟前,恨不能一把攬入懷中,肆意的佔為己有。
「愛卿可莫要負了朕的心意。」皇帝一語雙關,雙手輕輕的搭在趙無憂的手背上。
趙無憂雙手托著相印,伏跪在地,不卑不亢的應道,「微臣領旨,微臣一定不負聖恩,為天下人謀福祉,為皇上分憂解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音落,百官恭賀,天下同喜。
這大鄴開朝以來最年輕的丞相,眉目清秀。丰神俊朗。一身官袍穿在身上,長身如玉的立在金鑾殿中央,享受著無上而可悲的尊榮。
捧著沉甸甸的相印,趙無憂面無表情,極為嚴肅。
她心中的宏圖大業已經逐漸展開,雖然這一場宏圖大業並不是因為想要權勢,只是想要自由,可終究也是她此生最大膽的作為。
成王敗寇,都在這一念之間。
尚書府開始擴建,換上了丞相府的匾額,她這一身的榮耀在此刻到達巔峰。趙無憂站在門口,負手而立望著朱漆大門上匾額。
「丞相府!」溫故道,「也不知這老丞相該是怎樣的想法。」
「估計是覺得養了一頭白眼狼吧!」趙無憂冷笑,「但他是咎由自取,想把狼當成狗來養,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嗎?」語罷,她拂袖進門。
聽得趙無憂接手了丞相之位,趙嵩一口鮮血湧上心頭,哇的吐了一地。他是怎麼都沒想到,這狼崽子竟是這般的心狠手辣,饒是陳平去請了多次,竟然一次都不肯過來。
「好!好得很!趙無憂!趙無憂!」趙嵩咬牙切齒,拂袖便將侍女手中的湯藥打翻在地,「她以為拿下了丞相之位,本相就拿她沒辦法了?別忘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本相饒是無官無職,也能弄死她。忘恩負義的小畜生!」
陳平慌了,「相爺,當心身子!」
「去把六部那幾位大人請來!」趙嵩眸色狠戾,「趙無憂,本相倒要看看你這個丞相之位能坐多久!豈不聞這世上有一句話,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