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

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

罷了,還是別去想這些,畢竟都時過境遷,死去的人不可能再回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

「我……約莫猜到你說的是誰。」沈言定了定心神,「左不過那畢竟是簡衍的遺孤,雖然咱們心裡知道簡衍做錯過什麼,但是天下人還有皇上並不知曉。退一步講,你跟兄長的孩子也是不能見光的,否則落在皇帝的耳朵里,怕是要惹出大禍來。」

趙無憂握緊了手中杯盞,「我都知道,所以咱們不是去找孩子,是去搜捕蕭容。蕭容乃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皇上若是知道他還在京城裡頭,恐怕咱們就算殺了公主,皇上也不會有所怨言。旁人的性命,總沒有他這九五之尊的命來得重要。」

饒是女兒又如何?

皇帝要的,是兒子!

何況這個女兒,如今也沒什麼用處了。

沈言點點頭,「我明白了,所以此事……」

「此事我會讓五城兵馬司去做,你們東廠只需要把蕭容還在京城的消息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便是。」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這過街老鼠,還能藏到哪兒去呢?」

「好!」沈言頷首,「對了,那個徐明不就是廉明嗎?」

他之前見過的,所以沈言認得。

「是他。」趙無憂道,「不過認識他的人並不多,何況現在他深得君恩。所以即便有人認出來了,也不敢有所妄議。」這大概就是權力在握的好處。

沈言抿唇,「那瑤兒知道嗎?」

趙無憂眉心微挑,「瑤兒?」

意識到自己失言,沈言頓了頓,當即將視線別開,不敢去看趙無憂。趙無憂也只是淡淡的笑著,「這般害羞作甚?算起來,我還是你大嫂,你兄長不在,你的事不知我能否置喙啊?」

沈言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頭。

「沐瑤是個好女子,秉性直率,她真心待你且用性命待著你,便是這一點旁的女子都及不上她分毫。沈言,別落得我跟你兄長一樣,才知道惋惜才懂得珍惜。」趙無憂輕嘆一聲。

沈言很是認真的沉了臉,「我知道,所以我不敢負她,也不能負她。」

「她要的不是你的負責,而是你的心。」趙無憂道,「男人的愛和女人的心總是有些矛盾,我們需要的不是你給的保護而是溫暖。別小看一個女人陪你吃苦的決心!」

沈言有些不解,他定定的望著趙無憂,「所以你跟我兄長……」

「我們是過命的情,今兒我能為他死,若他回來了……他這條命也是願意給我的,且毫不猶豫。」趙無憂望著他,「局面已經拉開,只要找到孩子就沒什麼可顧忌的。」

「我已經在準備。」沈言道,「不過既然大嫂開了口,那我就不再固執的送她離開了。」

趙無憂笑了笑,「生死與共,比你們所謂的單方面護她周全更得她心。」來日兇險,誰知道結局會怎樣,總歸是牽手走一程,一傷俱傷,一榮俱榮。

生死與共,榮辱不負。

等著沈言離開,趙無憂也覺得乏了,單手扶額,微微揉著眉心。

溫故上前,「又頭疼了?」

「沒什麼事,最近關外有消息嗎?」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溫故道,「消息一直往京里送,只不過你不敢看罷了!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一則是孩子,二則便是穆百里。若說你可以為了什麼而所向無敵,也是這兩者。」

趙無憂苦笑,沒有吭聲。

溫故繼續道,「大漠風光好,素兮被勸了下來,等待著……」他頓了頓,有些話太過傷感,還是不說為妙。此外他也知道趙無憂想問的是什麼,「他清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長了,如你上次一般,再過些日子就會徹底的清醒,不需再纏綿病榻。」

「這麼快?」趙無憂心驚,「不是說還得有段時日嗎?」

「你莫忘了,你解了他的屍毒,他的內力便可逐日恢復。一旦內力恢復,蝴蝶蠱的消失就會越來越快,而他沉眠的時間也會越來越短。」溫故輕嘆,「其實他回來也好,能幫一幫你。大不了就躲起來幫你,總好過你現在獨自扛著。」

趙無憂苦笑,「我怕他一回來,就是大開殺戒的時候。若然如此,他還如何能與我退出這紛爭,悄無聲息的長相廝守呢?」

「總會有辦法吧!」溫故道,「實在不行就詐死。」

「你覺得誰會相信呢?如今他戰死沙場,能免去一劫,而我只等著來日的平息,就可以……」趙無憂笑得微冷。「罷了,暫且還是等等吧!」

「他那麼聰明,恐怕陸國安和素兮都拖不住他。」溫故提醒,「你最是了解他,他也最是了解你,你們曾經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啊!」

趙無憂心神一震,是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勢均力敵的對手。惺惺相惜,變成了最後的生死莫負。回頭想想,竟是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才能走在一起。

未來的路,也得一起走。

「能拖多久便算多久吧!」趙無憂起身,離開時顯得有些悵然有些落寞。

溫故知道,她又想他了。

大漠里的穆百里已經逐漸恢復,內力恢復得七七八八,清醒的時間也是日日見長,他坐在桌案前,看著這一副沒有下完的棋,眸光沉了又沉。

第一眼看到陸國安的時候,穆百里是詫異的,然後見到了素兮和雪蘭,穆百里只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莫名慌亂。

趙無憂不知所蹤,陸國安人鬼難辨,素兮不離不棄,雪蘭失魂落魄。

他直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因為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何以到了這兒。更讓他覺得五內不安的是早前放在這桌案上的,屬於他的骨笛。

趙無憂走了,骨笛便消失了,所以他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是趙無憂把骨笛帶走!

可骨笛代表什麼,他心裡很清楚。趙無憂把骨笛帶走,是什麼意思呢?尤其是她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至今想起來還覺得胸口悶悶的,竟難受得想歇斯底里,想仰天長嘯。

那眼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可帶著少許凄婉。她望著他,如同望著隔世的情人,不是哀怨卻帶著一種難解的情愫。

心裡漾開別樣的東西,讓穆百里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他不知道這種心疼來源於何處,找不到宣洩的借口,只能自己忍著疼,使勁兒的去想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他絕對相信自己和趙無憂之間,必定經歷過什麼。

是什麼呢?

是什麼?

陸國安不肯說,素兮也不肯說,雪蘭也是欲言又止。所有人都在瞞著他,並且一個個都攔阻他回京。他身為東廠提督,為何會身處大漠?為何不能回去呢?

內力恢復了約莫七成,他想不明白自己早前怎麼了?為何內力都會全失?什麼人有這樣大的本事,讓他內力全失?

雪蘭端著飯菜進門,「哥,吃飯了。」

穆百里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只覺得整個人胡思亂想得快要發瘋。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趙無憂,見趙無憂!

「哥,你怎麼了?」雪蘭蹙眉,擔慮的疾步上前,「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還是說這屍毒又犯了?」

穆百里低吟,「屍毒?」

雪蘭乾笑兩聲,「你當時快要死了一般。我便把這莫名其妙的毒稱之為屍毒。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找掌柜的給你看看!」

語罷,她如同逃離一般轉身欲走。

下一刻,穆百里扣住了她的手腕,「趙無憂……趙無憂她……」

雪蘭眸色駭然的盯著穆百里,她怕,怕穆百里真當想起來了。如今他的內力未完全恢復,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他們怎麼敢讓他回去。

但是看穆百里這樣子,似乎早就懸疑在心。就算他們現在不說,想來過段時間他也會想起來。這人慣來執著,與趙無憂可謂是一個模子的。

頭有些疼,心窩裡更疼,他不知道該怎麼問。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飄飄忽忽的。

素兮進來的時候,瞧著穆百里握著雪蘭的手腕。面色當即變了。

見狀,雪蘭快速抽了手,「不是、不是你看見的這樣,兄長他……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一直在喊趙大人的名字。」

素兮一怔,「公子?」

「趙無憂為何帶走了本座的骨笛?」穆百裡頭疼得厲害,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你們今日不把話說清楚,別怪本座不客氣。」

「什麼時候恢復了記憶,什麼時候你就可以離開大漠了,畢竟我們這裡幾個人加起來都未必是你的對手。」素兮深吸一口氣,「公子交代過,你未痊癒之前不得離開客棧半步。我不管你是東廠提督還是九千歲,我只聽命於公子一人。公子有命,我萬死也當執行。」

穆百裡面色蒼白。「你們都瞞著本座,趙無憂到底是誰?九千歲?」頭疼欲裂,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滋長,然後快速的茁壯成長。

有記憶的片段閃過,那靈光一閃的回眸淺笑,那溫柔繾綣的燭光,不知染了誰的胭脂雪。

她總說:你這不要臉的死太監。

她又說:穆百里,我頭疼……

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整個人像是靈魂剝離了一般,他坐在那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有些恍惚,面色白了極點,就好像趙無憂離開時那樣,雪白雪白。

接連兩天,穆百里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客棧里人來人往,客商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陸國安在門外徘徊,卻又不敢進來。

素兮握著陸國安的手,「該來的總歸回來,擔心也沒用。蝴蝶蠱終有消失的時候,他也終有想起來的那一日。這是命,誰都沒有辦法阻擋。」

雪蘭將飯菜放在了門外,「哥,我把飯菜放這兒了,你記得開門拿進去。」裡頭沒有回聲,安靜得可怕,她想要透過門縫去看裡頭的世界,可惜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昏暗的一片。

「哥,你沒事吧?你好歹應我一聲吧!」雪蘭只覺得心驚肉跳,「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裡必定不好受,可你這樣把自己關起來也解決不了問題。有些東西並不是大家不願意告訴你。而是擔心你的身子受不住。你可知道我們費了多少氣力,才能把你救回來嗎?」

「命懸一線,鬼門關上走一圈,能重新活過來是何其不意。大家都拼了命的想要你好好的,沒有人會害你也沒有人想害你。我們是為了你好,等你身子好了,我一定告訴你所有的事情真相。」

雪蘭敲了敲門,裡頭只有杯盞被摜碎在地的聲音。她身子微微一僵,只能停手轉身,輕嘆一聲離開。

「還不肯開門嗎?」素兮問。

雪蘭頷首,「會不會出事?要不要撞門?」

素兮冷笑,「蝴蝶蠱在體內,就算他想拼了命的記起來,又談何容易啊?折磨折磨他自己也好,公子受的苦難道比他少嗎?不是說要夫妻同心嗎?那也該夫妻同痛才是。大漠風沙,京城裡又何嘗不是風起雲湧?公子不過是想得到一隅之安,卻得拿命去拼,她難道就容易嗎?」

一說起趙無憂,素兮便紅了眼眶,「他忘了公子,讓他吃一吃苦頭也是應該的。」

「但他是因為蝴蝶蠱。」雪蘭道,「他並非真的想忘了趙大人,他愛趙大人極深,怎麼捨得忘記。也是我們不肯相告,否則哪裡留得住他。」

素兮哽咽,「我不管這些,橫豎他忘了就是不對。蝴蝶蠱雖然難以抗衡,但……但就是不對!」素兮也知道這事怨不得穆百里,可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氣。

公子為了她能幸福,竟然和溫故悄悄的走了。還用藥把她給迷暈了。素兮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裡悶悶的,揪著難受。可她何嘗不知道,這是趙無憂給予她的放縱與祝福。

雪蘭輕嘆,「我知道心裡不痛快,趙無憂走的時候你不在。但是素兮姑娘,緣起緣分鬥不過天,既然趙無憂想讓你更幸福一點,你便領了這份情吧!」

「不領又能如何?」素兮轉身就走。

雪蘭想了想,不領還能怎樣呢?事已至此,誰都沒有辦法更改已經發生的事情。陸國安已經這樣,倒數著為數不多的日子,兩個人還能再看幾場日升日落呢?

無奈的望著那緊閉的房門,一樓的大堂里人聲鼎沸,最近天氣好,來往的客商也比較多,是以這客棧裡頭比較忙碌。看著人來人往,再看看這廣袤無垠的沙漠,雪蘭覺得厭倦了。

她想起了一些事,突然想回那個地方去。

等這裡告一段落,她覺得自己該去還債了。

房間里的穆百里站在窗口,他保持這個姿態已經很久很久。外頭金燦燦的大沙漠,被陽光鋪滿,看似荒蕪卻又隱隱有生命在堅強的存活。

耳畔不時響起一個人的聲音,她說:穆百里,我頭疼。

他也覺得頭疼,靜靜的想了兩三日,腦子裡有個人影在浮動,卻始終無法拼湊完整的畫面。他知道自己惦記著一個人,可怎麼都想不起來那人是何模樣。

音猶在耳,熟悉到了極點。指尖握緊了窗欞,腦子裡的那個人影眼見著呼之欲出,可還是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遠處有一隊駝隊漸行漸遠,為首的領頭駱駝上系著一條紅帶。風吹得長長的紅帶子隨風搖曳,在這荒蕪的大漠里顯得格外的明顯。

迎風飄揚的赤色,像極了龍鳳紅燭的燭花淚,像極了佳人身上的嫁衣如火。

那一抹紅,有著鮮血的艷烈。

腦子裡有些亂,有些兵戈之聲,那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鐵騎踏破山河的震撼。驚心動魄的征戰,將軍兵戈鐵馬的豪情壯志。

穆百里,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罷了!

趙無憂,和我在一起。

定定的望著那一縷紅帶在風中飄揚,記憶有些凌亂。唯一清晰的是那一襲紅衣的新嫁娘,冰冷的墓碑前許下今生來世之約。十指緊扣,掌心的溫度彼此烙印。

穆百里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視線模糊,數日來終於發出了低啞的聲音,「你這……喂不熟的白眼狼。」

遠處,紅帶子依舊隨風翻飛。

是離去還是相聚,又有誰知道呢!

今年聽風樓里的梨花開得可好?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

房門口的飯菜終於被端了進去,雪蘭如釋重負,他終是想通了。肯好好吃飯,應該就是沒事。還好還好,估摸著他冷靜了數日還是沒記起來罷!

然則第二天的時候,房門卻是虛掩著的,屋子裡沒有人。整個客棧都找遍了。也沒發現穆百里的蹤跡。

穆百里不知所蹤,唯有一封書信壓在枕邊。

陸國安握著那一封書信,無奈的輕嘆一聲,「千歲爺若是有心要走,誰都找不到他,誰也奈何不得他。」他回望了素兮一眼,眼睛里凝著少許微涼,「就這樣吧!」

「他是怎麼走的?」雪蘭擔慮。

「這來來往往這麼多的客商,千歲爺有心要走,還怕走不得嗎?」陸國安蹙眉,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攬了素兮入懷,「要走的就一定會走,留也留不住。」

素兮眸色黯然,唇角卻是帶著微笑。

雪蘭苦笑兩聲,幽幽然轉過身去,「是啊,該走的就一定會走,可那些不該走的呢?不該走的還不是也走了嗎?抓不住機會就只能抱憾終身。你們都有圓滿的時候,獨我此生連最後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是住在你心裡嗎?」陸國安道。

雪蘭捂著自己的心口,有淚蜿蜒而下,「是啊!住進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笑著的,可為什麼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呢?一生顛沛流離,而後遇你成劫,如今卻是業障難消終成我此生大憾。

明白得太晚,疼得卻是刻骨銘心。

素兮輕輕捂著自己的心口,朝著陸國安笑了笑,「你也在裡面。」

陸國安一笑,眉目間暈開淡淡的流光。「如今倒是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我卻是越來越難看了。還會記得我曾經的模樣吧?」

「記得。」素兮笑得溫柔,「永遠都會記得。」

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在我心裡從未改過。」她握緊他的手,「就算只有明天,我也要跟你再看一次旭日夕陽。大漠里的風光雖然單調,可這裡只有你我,沒有爾虞我詐和紛爭,卻是你我畢生所求。君若明日去,我當含笑相送。每一日,都當成問老天爺偷來的一樣,好好的過。」

陸國安很是欣慰,「聽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

她知道他所謂的放心是什麼,她很清楚陸國安在擔心什麼。他怕他一走,她會跟著他一起走。他什麼都不怕了,唯獨放不下眼前這人。

她什麼都好,武功高,人也聰明漂亮,唯獨這情愛之事,她傷了一次又一次。

他怕自己不足以暖透她的心,怕她自此以後再也不敢敞開心扉,從此孤身一人無人照顧。

相擁在一起,卻是各自心思。

「不要擔心我,就算沒有你,我也會一個過得很好。別怕我無人照料,有你時刻在我心裡,我便是所向無敵之人。」她哽咽低語。「下輩子你我就當個普通人,你負責賺錢養家,我為你洗手羹湯,養兒育女。你喊我一聲娘子,我於門口等著夫君勞作歸來。」

「夕陽西下,你我坐在那老樹下,兒女繞膝,共享天輪之類。到時候我們都不必再持劍天涯,可以看著彼此慢慢的老去,你花白了頭髮,我長出了皺紋。你不再喊我一聲娘子,而是叫我老婆子,我就叫你老頭子。你說這樣的日子,好不好?」

陸國安哭不出來,只能死死的抱緊了她。音色哽咽到了極致,「好!只要你說的,都好!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應你!」

「那就說好了,你記得要等我。」她笑著落淚。

「下輩子,若不見你當終身不娶。」這大概是他最後的承諾了。

成親這麼久,他始終不肯給予承諾,就是怕自己走後這承諾會變成困她的枷鎖。可現在他若不給於承諾,他怕她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我就放心了。」她點點頭,「那你記得走慢一些。」

「好!」

隔日,雪蘭也失蹤了。

不過雪蘭沒留下隻言片語,穆百里好歹留了一封信。雪蘭出現得突然,走得也瀟洒。她行於這天地間,來去匆匆,就好像誰都跟她沒關係,走的時候毫無掛礙。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何處,橫豎也不會有人關心她會去哪。那個願意關心她的,不在了……

大漠還是大漠,風過無痕,砂礫漫天。

坐在客棧前面的沙丘上,陸國安和素兮笑看日升日落,不管明日是什麼情況,都要好好的珍惜今日。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重來一次的。

大漠風沙靜,京城裡卻是風起雲湧。

五城兵馬司的人開始滿城搜捕,沈言親自入宮見駕。

躬身行禮,沈言道,「探子回報,說是這前攝政王蕭容還在京城裡活動。」

皇帝面色大變,這蕭容武功高強。為人又是心狠手辣,若是他再闖一次皇宮,皇帝幾乎不敢想象。那蕭容會不會捏斷自己的脖子,會不會殺了他這個皇帝呢?

一想起這等危險,皇帝當即慌了,「消息屬實嗎?」畢竟在京城裡鬧騰起來,會鬧得人心惶惶。

沈言道,「卑職得到的消息確實如此,而且丞相大人那頭,也出動了五城兵馬司,約莫也該收到了消息才是。當初前攝政王落得如此下場,幸賴趙丞相之功,想必他對趙丞相的憤恨……」他頓了頓,瞧著皇帝面色慘白。

小德子急忙接上話,「皇上。趙丞相出動了五成兵馬司,這消息大抵錯不了。」

「馬上搜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蕭容給朕找到!」皇帝駭然。

這驚嚇可了不得,若是蕭容再次殺入皇宮,再來搶他的皇位殺他的皇子,那這大鄴天下,那他的帝王之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沈言領命,「是!」

有了皇帝的明確表態,沈言行動起來便容易多了。五城兵馬司和東廠的人,挨家挨戶的搜尋,連達官貴人家裡也都不放過。

沈言領著人去了簡家,五城兵馬司的人則去了公主府。

然則公主蠻橫,以家奴擋在府門前,與五城兵馬司的人形成對峙局面。雙方僵持不下,而簡衍當初的定為是為國捐軀,是以誰都不敢輕易踏入公主府,免得惹得皇室不快。

人群緩緩撤開一條道,趙無憂一襲白衣徐徐而至。輕咳兩聲,她抬頭看了一眼公主的匾額,面色仍是淡淡然,「撤出一丈外。」

眾人領命,快速撤出一丈外。

溫故跟著趙無憂往前走,時刻保護趙無憂的周全,免得這發瘋的公主突然鬧出事來。他深吸一口氣,微微凝了內力於掌心。

趙無憂身為當朝丞相,是以這些家奴哪敢對付趙無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無憂靠近卻無能為力。

蕭柔玉出現在門口,一聽趙無憂來了,她便急急的趕來了。

四目相對,蕭柔玉的恨意悉數呈現在臉上。那一雙怨毒的眸恨不能將眼前的趙無憂撕成粉碎。可她畢竟是公主,無論如何這面上不能輸。

「丞相大人?」蕭柔玉滿口嘲諷,「今兒怎麼這樣有空,是來看我家相公嗎?相公不是隨你一道去荒瀾了?怎麼,你沒把他帶回來?你連個人都帶不回來,虧你還是當朝丞相。這份情誼,可真是好得狠呢!」

溫故慍怒,「你少冷嘲熱諷,你真當以為咱們拿你沒辦法嗎?你雖是公主,可你……」

「你是個什麼東西?」蕭柔玉突然衝過來,抬手便想給溫故一耳光。

下一刻,趙無憂已經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將她的手甩出去。早前趙無憂身子虛弱所以才會弱不禁風,可是現在她一直是在裝病,對付一個瘋子的力道還是有一些的。

輕咳兩聲。趙無憂瞧著駭然愣住的蕭柔玉,眸子眯起危險的弧度,「公主是想動手嗎?」

「你身邊的人出言不遜,難道本宮身為公主,還沒有資格教訓嗎?」蕭柔玉咬牙切齒。

趙無憂勾唇笑得邪肆,她這一笑讓蕭柔玉只覺得心頭輕顫,有種不知名的寒戾之感。溫故並不是沒有還手之力,只不過他沒想到趙無憂會維護他。

須知即便沒有趙無憂,蕭柔玉也不會碰到他分毫。

「公主覺得,憑你自己的位份可以教訓本相身邊的奴才們,是這個意思嗎?」趙無憂笑得涼薄。

「是!」蕭柔玉毫不猶豫。

趙無憂突然朗笑起來,「這話可是公主自己說的!」

蕭柔玉頓覺不好,「趙無憂,你什麼意思?」

「來人!」趙無憂一聲喊,眸色狠戾。「既然公主說憑著高位份就可以肆意,那本相也學一學公主,處置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本相狠狠的打,打死一個算一個!本相剛剛坐上丞相之位,這位置也該拿血來熱一熱才能坐得更穩,可不能教公主失望啊!」

音落,五城兵馬司的人一擁而上。

場面可謂是亂到了極點,蕭柔玉還真當沒有想到趙無憂是在套她的話,如此一來她反倒吃了悶虧。趙無憂說了,狠狠的打!可不是說,狠狠的殺。

打砸的場面比砍殺更慘烈,到處是哀嚎。冰冷的劍鞘落在身上,雖然不會快速致命,可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軍士,對付這些家奴自然是綽綽有餘。並且招招都打在要害處。

公主府外一片凌亂,溫故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護著趙無憂直接進了公主府,這一次看誰還敢攔著。

「別打了!夠了!」蕭柔玉歇斯底里。

趙無憂已經站在了門內,一抬手,外頭所有人都快速停手。

不少家奴被生生打死,再也沒有爬起來。受了重傷的則倒地哀嚎,輕傷的則瑟瑟發抖,再也不敢有人跟朝廷的人作對。

「趙無憂!趙無憂!」蕭柔玉眸色通赤,渾身顫抖。

趙無憂眸光凜冽,掃一眼外頭的場景,「你們都給本相記住,誰敢跟朝廷作對誰就是亂臣賊子。別以為是公主府的奴才就覺得自己插上翅膀便能飛了,本相奉皇上之命搜捕全城,誰敢抗拒誰就是跟皇上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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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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