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戚安站在原地,低聲喃喃道:「你還沒問我要今天的告別吻。」聲音裡帶著些委屈地低音。
而衝進家門,背靠在門上的唐青,這時候眼淚終於忍不住跑了出來。
「果然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那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嘛。」
戚安當時眼裡的恍惚,唐青如今想起來才覺得觸目驚心。
「用這個吧,灰色的,不顯眼。」
「好呀,你用這條幫我扎頭髮。」
就連回憶起往日的甜蜜,好像都帶著些諷刺。
「那天我看到那條灰色的髮帶,就知道你和戚安之間關係不簡單了。我記得呢,那本小說裡面就提到,這東西對戚安的意義很大。」
其實早就應該想到的,戚安凡事都用精品,突然拿出一條普普通通的髮帶送給自己,肯定不會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也不會是隨手從哪個疙瘩里掏出來。
深夜,唐青坐在房間里,越發覺得無數個小細節,彷彿都在告訴她:你只是個影子,戚安的心裡另有其人。但是就算她是自欺欺人吧,哪怕有事實擺在眼前,心裡還是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想了。
說到底,究竟是騙人還是被騙,哪個更讓人難過?
大概是兩個同時都發生最難過吧。
又或許.......
自己騙自己最難過。
唐青甚至不敢去問戚安,他每天看著自己的時候,看著的究竟是誰?也不敢細想,到底相處中哪一點細枝末節可以告訴自己答案。
要分手嗎?
不,想到這個詞,唐青就覺得,好像有潮水從心上開始向上蔓延,一直堵在喉嚨口停留不動。然後眼淚就不受控制地留出眼眶。
戚安那麼好,怎麼捨得他不屬於自己。
下雨天永遠把傘偏向自己這邊;每年回家的時候,寧可自己多熬好幾個小時的車程,也要和我多呆一會兒;遞給我喝的水總是溫度正好;只要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吃蝦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自己多看過一眼的東西他都會默默買下送給自己;明明是從來不進廚房的人,為了學會做自己愛吃的菜,連最討厭的油煙都可以忍下。
想到這裡,本來哭得稀里嘩啦的唐青,忍不住微笑起來。
高冷的戚安,逗比的戚安,溫柔的戚安,傲嬌的戚安......記憶里的每一張臉上都是笑容,自己的和戚安,在一起這麼開心,怎麼會這麼輕易分開。
只是有個人比我早遇到他而已。又不是他的錯。唐青這麼安慰自己。
夏日裡最炎熱的季節就快來到,唐青他們把排練時間定在了每天的傍晚,白天的時候大家各自去上班。
唐青對自己的新工作還算滿意,但也只限於滿意而已。從沒見過這麼清閑的工作,早晨點了到,晚上到點走,每天的日常幾乎就是記錄來訪客人,取用的藥材。
所以說,年輕人聽別人說話一定不能心急。如果唐青當初問清楚到衛生所里有什麼工作,現在早回了利瓦村,也不會成日在上班的時候無所事事,坐冷板凳了。
「請問陳大夫在嗎?」問話的中年婦女倚著門框,向里張望。
正好到吃午飯的時間,衛生所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唐青留守在所里。
自從唐青到衛生所上工以來,戚安每天給她送午飯,刷足了所里其他人的好感度。其他護士小姑娘每天都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她。
剛開始唐青心裡還存著氣,想和戚安冷戰一下,順便考慮清楚她和戚安以後怎麼辦。可是事到臨頭,到底不敢明著問他,書里夾著那小像上的姑娘究竟是誰。這種問題,好像一問就顯得她刁鑽任性不大氣。
唐青聞言,向外看道:「大娘,還記得我嗎?」這不就是賣軍用布票給我那個大娘嘛!
這宛新縣可真小啊。
「哎呦,你是......」大嬸愣住。
從大嬸身後走出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看了看唐青,又害羞地低下頭去:「媽,她是唐霈哥哥的親妹妹。」
大嬸快步上前,握住唐青的手:「你看我這人,眼睛不好使。我說這姑娘怎麼長得這麼水靈,原來是唐家的閨女,難怪了。唉,趕明兒我一定得上門請教怎麼教育孩子,瞧這一個個的,可不都是人中龍鳳嗎,比家裡哪幾隻皮猴子好太多了。」
唐青訕訕笑道:「大娘,我是想說......」頓了幾秒,湊到大嬸耳邊輕聲說道:「您這個月還有布票換嗎?」
這聲音恁的耳熟,在哪兒聽過?楊大嬸琢磨來琢磨去,好半天才想起來。
「哎呀,是你呀,小姑娘。之前跟我換東西來著。」楊大嬸回過神來,掩去眼底的一絲尷尬:「哎呦,這緣分可不淺了。」她呵呵笑道,「你別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太巧了這事。」
笑了幾聲,楊大嬸拍了拍唐青的肩:「唐家閨女,回頭我大兒子再送東西回來,我讓小雪給你們家送去。」說完遞了個彼此都懂的眼色給唐青。
唐青笑了笑,沉默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來,對著戚安介紹道:「戚大哥,這是楊嬸,這是小雪姑娘。」
戚安對著楊大嬸和小雪姑娘,禮貌地點了點頭:「楊嬸,小雪姑娘,你們聊,我就先走了。」
看唐青遇到了熟人,戚安估摸著時間也不早了,就起身要走:「小青,那我先走了,回頭晚上再來接你。」
「唐家閨女,這是你對象?」楊大嬸抬眼上下打量戚安,湊到唐青身邊問道,豎了根大拇指,「不錯不錯,能跟你哥比了。」說著,又轉過身去,看向自家閨女,眼底流露著少許得意的神采。
聽到楊大嬸拿唐霈來比戚安,唐青哭笑不得。一個是親哥,一個自家對象,這能比嗎?當下也不搭話,低下頭假裝嬌羞。
而此時,站在一旁的楊雪姑娘,人家才是真害羞,聽到自家媽媽提到唐霈,俏臉上就飛起兩道紅霞。只是眉間微蹙,微微縈繞著淡淡愁緒。
唐青心裡暗自搖頭: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雖然說自家哥哥不好,但真懷疑他眼睛瞎了。對他情真意切的姑娘,他不放心裡。反而牽挂著那個虛偽到家的女人。唉,果然,情之一字,當屬世界第一難題也。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唐青主動向楊大嬸問道:「今天是來找陳醫生問診的?怎麼了,是您哪裡不舒服?」
楊大嬸臉上浮現出尷尬地神色:「不是,是我家丫頭。」
小姑娘身體不舒服,楊大嬸又面露尷尬,多半是每個月那事鬧的。
唐青挑了挑眉,拉著楊大嬸坐下:「唉,大娘,我懂,女人家就是些小毛病多,尤其我們這些年輕小姑娘。有時候,我也恨不得生成個男的,每個月再也不用受那苦。」
「可不就是。」楊大嬸臉色一松,笑了起來。她招呼小雪坐下:「別傻站著,那不是有座位,坐呀。」
唐青看小雪姑娘有些緊張,寬慰道:「你別急,先坐下吧。這都快下午一點半了,陳大夫就快回來了。」
「我們家閨女就是太老實。」楊大嬸親熱地抓起唐青的手,她原本像是還要說些什麼,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好似完全不擔心閨女的病情,只管拉著唐青聊些家長里短。
唐青也配合她說說笑笑,心裡明白,像自己這種小姑娘,誰放心讓自己看病。哪怕是自己,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相信一個黃毛丫頭的醫術。
在衛生所里呆了這幾天,唐青冷眼看著,陳大夫雖說不是什麼醫科聖手,但治起尋常病症還是遊刃有餘的。畢竟,像師傅那麼厲害的人,天底下也少見。
小雪姑娘看著面色還好,有說有笑,能跳能蹦,估計身上的不舒服不是什麼大問題。唐青暗自放下心,決定不去管這閑事。
今年的夏天尤其熱,走在外面跟火爐似的。
陳醫生一進門就猛吸一口氣:「外面快熱瘋了,還是屋裡涼快。」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蒲葵扇,給自己狂扇風,「可算活過來了,哪是人活得日子。小青,還是你那對象貼心,天天給你送飯。我們家那個,哪天他要是給我送飯,太陽得打西邊兒出來。」
楊大嬸和小雪姑娘,一見陳醫生進門,立刻站起身來。
唐青也跟著站起來:「陳醫生,這是來看診的病人。」
衛生所里一共有兩個主治大夫,算是所里的門面,正好一男一女。男醫生姓姜,一周工作的五天里有兩天得去給別人做思想教育。今兒個正好不在。
女醫生就是眼前的陳醫生,四十齣頭,為人爽朗,就是有時候說話有點直。不過,她的心是好的。
「哦,你們坐一下,我喝口水就來。」陳醫生撩起木架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臉。
楊大嬸很是拘謹:「不急不急,您慢慢來。」
唐青有些玩味地看著她:雖然接觸不多,但在「黑市」交易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楊大嬸平時是很爽利的人,大兒子在軍隊,閨女又是四方鄰居誇讚的好姑娘,她自然平時傲氣的很。對著陳醫生,倒是客氣。
好容易收拾了下自己,陳醫生坐了下來:「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楊雪極是乖巧地把自己的手擱在桌子上,等著陳醫生切脈。
可能是因為穿衣服尺碼偏大,她的胳膊顯得皮包骨頭,一條條青筋格外明顯。
陳醫生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號完一隻手。陳醫生對著楊大嬸笑了笑:「恭喜,你們家姑娘懷小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