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憂思難忘(1)
春節過後,學校開學。邵遠光重返課堂,一如既往地講著實驗心理學的課程,只不過課堂上不再會有那個迷糊、傻氣的助教身影。
情人節那天晚上,他在辦公室待到很晚,下樓時沒有選擇開車,反倒是步行往家走。
這是一個甜蜜的日子,江大附近的酒吧街不乏成雙結對的情侶,再不濟也是一群男男女女扎堆,用放肆來宣洩自己的寂寞。
看著成群結隊的男女學生,邵遠光想到了一年前的場景,不由笑了出來。一年前,在酒吧遭遇白疏桐,那時他一定不會想到,日後會對她產生什麼樣的情愫,更不會想到,他居然會因為這樣一個姑娘而鬱鬱寡歡。
邵遠光腳下變了方向,朝著酒吧街走去。這個日子,他突然很想喝一杯解煩,麻痹了神經才好入眠。
酒吧街的路邊有不少賣花的攤販,他們看到情侶都會迎上去售賣一番。這個日子,男生掛不住面子,理所當然地掏錢買花,討好女友。
邵遠光緩步走過,賣花的攤販叫住他,問他:「先生赴約去嗎?買支花送女朋友吧?」
邵遠光淺笑了一下,搖搖頭,走出了幾步,想了想又折返回來,從錢包里摸了張找票遞給攤販:「一枝玫瑰。」
攤販絲毫沒有起疑,便幫著挑了一枝開得正盛的遞給了邵遠光。
邵遠光拿著玫瑰進了清吧。
清吧還是一年前的樣子,只是今日的燈光似乎比以往更加昏暗、曖昧,也更襯得他的心思更加落寞。
邵遠光還是選了吧台邊的位置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說了聲:「一杯Whisky。」
酒吧小哥很快調好端到了他的面前。
邵遠光悶頭喝了一口,扭頭看了眼酒吧的角落,想了想,回過身自嘲地笑了一下。
白疏桐現在恐怕不再需要和一群人一起過情人節了,也不可能有他這樣的閑心跑來一年前的地方重溫兩人初次見面的情景。
所謂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邵遠光想得愣神,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伸手放了枚避孕套在他面前,問他:「有興趣嗎?」
避孕套是某品牌特大號的,上邊也沒有江城大學學生會的字樣。邵遠光轉頭,看見了和他的說話的女人,那人風塵味很重,不是白疏桐。
「帥哥,一個人嗎?要不要……」女人沖著邵遠光拋了個媚眼,手裡比了個動作,示意要和他去開房。
邵遠光沉下了臉色,將避孕套推了回去,說:「我等人。」
他一個人來的,在這裡做了許久就只是悶頭喝酒。女人看準了才過來搭訕的,這會兒被拒絕了,討了個沒趣,臉色變得也很快,拉著臉拿回了自己的東西。
邵遠光看著女人離開,不免覺得諷刺。
他喝完了酒杯里的酒,結賬離開。剛走沒兩步,服務員叫住他,指了指桌上的玫瑰,問他:「先生,玫瑰花不帶走嗎?」
邵遠光笑笑,搖了搖頭,說:「幫我處理了吧。」他說完,轉身離開。
服務員聳聳肩,收拾了桌面,又將玫瑰放在了吧台下邊。
五分鐘后,又有人光臨,服務員程式化地詢問想喝什麼,坐過來的姑娘愣了愣,說:「隨便。」
情人節,不乏怪人。
服務員聳了聳肩,倒了杯Whisky,遞給了那個姑娘。
白疏桐接過酒杯,小心抿了一口,覺得入口熱辣。不過這樣也好,喝醉了好睡覺。
她低頭喝著酒,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憂思的模樣倒是和剛才的男人一模一樣。服務員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剛剛男人留下的玫瑰。
他把玫瑰遞給白疏桐:「怎麼一個人喝悶酒?這花送你了。」
白疏桐愣了一下,又聽那服務員說:「這是剛剛一個男的讓我幫著處理的,看你一個人,送你個彩頭。」
白疏桐小心接過玫瑰,但還是被玫瑰上的刺扎了一下。她「唔」了一聲,把手指伸進嘴裡咬了咬,想到了什麼,問服務員:「什麼樣的男人?」
服務員邊幹活便和她聊天:「挺高的,長得也不錯,挺斯文。」他想了一下,停下手裡的動作,「不過看著挺冷的,哦,他戴了副眼鏡。」
白疏桐愣了一下,心裡隱隱覺得那人就是邵遠光。
情人節,相識整整一年,故地重遊,他的目的是什麼?
「他走多長時間了?」
服務員想了一下:「幾分鐘吧。」
邵遠光走不快,一定是往家的方向去了,現在追趕還來得及。
白疏桐跳下吧台椅,剛要追過去,曹楓便進了門。
他看見白疏桐頗為不滿:「就知道你在這兒,這麼晚了,你一個人跑來多危險。」
白疏桐沒工夫聽他教唆,便說:「邵老師剛才來過了,剛走沒幾分鐘,我去追他。」
她說著就要離開,曹楓聽了皺眉把她攔住:「你追過去幹什麼?」
「去年這個時候,他也在這裡……他肯定是想過來……」
「想過來幹什麼?」曹楓打斷她,「就算那個人真的是他,他有話想和你說,那他為什麼不直接給你打電話?自己偷偷摸摸跑過來算什麼?」
白疏桐被曹楓抓住,聽了他的話,心也冷了半截,剛剛的衝動已然消失。
「桐桐,他要是真喜歡你,怎麼會捨得你離開?怎麼會趕你走?」
白疏桐無言以對,泄了氣一樣低下了頭。
曹楓見她這個樣子,心裡有些難受。自己在她身邊如此長久的陪伴,卻沒有打動白疏桐,她仍然一心想著邵遠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牽動著白疏桐的思緒。
曹楓嘆了口氣,打算先穩住白疏桐:「你下周就考試了,別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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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複習,和曹楓不懈的督促,白疏桐最終的語言考試分數還算不錯,將將通過賓州大學的分數線。
考試過後,拿到了學校的offer,在下邊就是做各種公證,申請簽證,一系列流程忙得白疏桐四腳朝天。好在曹楓腦子清楚,一件件事情只要跟著他一起辦就好了。
這些日子,白疏桐辦手續時沒少往學院跑,每每經過邵遠光的樓層,她都想過去看看,可每次到了那裡卻都不知道該找個什麼理由過去。
她和邵遠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的了。
又過了一個月,簽證也下來了。David希望白疏桐早點過去熟悉一下,順便也能提前進入研究狀態。
白疏桐悶悶地應了下來,開始準備出國的行李,和朋友作別。
曹楓想陪著她,便找機會和邵遠光說明了情況。
邵遠光這些日子也從余玥那裡聽到了些白疏桐的近況,她順利立通過了考試,她拿到簽證……
邵遠光替她高興,卻又有些沮喪。白疏桐沒多久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邵遠光掐指算著時間,想著還有數月,卻沒想到今天曹楓過來跟他說:「我們決定下個月就去美國。」
曹楓每每在邵遠光面前都會用「我們」這樣刺耳的詞語,邵遠光聽了心情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問他:「機票訂了嗎?到了那邊……房子租好了嗎?如果需要,我認識……」
「不用麻煩了。」曹楓打斷邵遠光,「我已經聯繫了,我們住一起,這樣方便。」
曹楓話說得坦然,邵遠光聽了面色一僵。既然都已經是「我們」了,到了國外理應住在一起。
他不好說什麼,點了點頭,還是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曹楓也知道邵遠光如此盡心儘力不求回報地說要幫忙,看的全都是白疏桐的面子。他心裡聽了不高興,當即回了一句:「不用了,桐桐我會照顧得很好,不會讓她流眼淚,也不及讓她受委屈。」
言下之意,不管如何,這都不再是邵遠光應該關心的事情了。
邵遠光苦笑了一下,點點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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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周后,江城大學再度迎來櫻花花季,學校里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邵遠光每每下班都會從櫻花大道繞一圈回到家屬區,每每經過櫻花大道,他都會回想起去年和白疏桐在櫻花樹下散步的場景。
細細算來,認識她已有一年零兩個月,然而真正相處的日子卻不足二分之一。
他和白疏桐相處的日子,像極了江大的櫻花,往往在荼靡之時,悄然凋落。絢爛夾雜著遺憾,果真讓人記憶深刻,割捨不掉。
邵遠光慢慢踱步回了家屬區,快走到時,他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條簡訊:邵老師,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