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結局(1)
對邵遠光而言,在賓州的每天晚上都是最難熬的時刻。最後兩天,他乾脆自己搬了枕頭和被子睡到客廳去了。
白疏桐幫他抱著枕頭,跟在他身後,吞吞吐吐:「其實……你也可以不換地方……」
看得見吃不著,這種煎熬還不如壓根看不見。邵遠光沉了口氣:「沒關係,最後兩天了。」他說著,從白疏桐手裡拿過枕頭。
白疏桐不鬆手,大眼睛盯著他看,猶豫著囁嚅道:「其實……我那個也快結束了……」她咬了咬嘴唇,又說,「你要是……我也可以……」
白疏桐說著,聲音漸小。這種事情由她說出口,也挺不好意思的。
邵遠光知道她是為自己想,並不是真的願意。他不勉強她,笑著拿過枕頭,不忘摸摸她的頭:「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在一時。」他說著,頓了一下,「這點意志力我還是有的。」
白疏桐自然知道邵遠光的意志很強大,但總覺得他大老遠來了一趟了,住都一起住了,就這樣回去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邵遠光看出了她的心思:「傻瓜,我過來是來看你、陪你的,不是為了別的。」他說著,覺得不對,又改口,「別的也是順便,不湊巧就下次吧。」
邵遠光願意守護她所有的第一次,給她最美好的記憶。白疏桐哪怕有一點畏難情緒,他都不會勉強她的。
邵遠光這樣說,白疏桐才有些釋然,沖他笑了一下,互道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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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兩天一過,邵遠光就要回國了。
白疏桐送他去機場,兩人並肩走著,白疏桐自己把手塞進邵遠光的手裡。
邵遠光右手拉著行李箱,左手感受到了手心裡的溫度,扭頭沖白疏桐笑了一下,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一些。
「師兄,你什麼時候再過來?」白疏桐問他。
新學期,邵遠光的事情不少,這個休假還是和院長爭取半天才得到的。回去后一旦開了課,恐怕就不會這樣悠閑了。
他看看白疏桐,遲疑了一下:「等你把手頭的paper寫出來,我差不多就該過來了。」
白疏桐心裡默算了一下,現在才是實驗分析階段,一個實驗做完,說不準還有多少個實驗等著呢!等到寫完論文得到猴年馬月啊!
她有些不高興,撅了撅嘴,把手從邵遠光手心抽出來:「沒誠意……要是我論文寫不完,你就不來看我了?」
邵遠光刮她的鼻子:「你就這麼點出息?還沒寫呢,就說寫不出來?」
白疏桐撇嘴,小聲嘀咕:「我又不是你,說什麼就有什麼。」
「你也可以成為我。」邵遠光說著,依舊是摸白疏桐頭髮。他喜歡把她的劉海弄亂,然後看著她一臉不情願地理著劉海的樣子。
白疏桐小心把劉海撥了撥,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在鼓勵我……我儘力好了。」
邵遠光笑笑,湊過去攬過她的腰,低頭吻她的嘴唇,深深一吻之後,他鬆開她,告訴她:「這才是鼓勵。」
白疏桐還是新手,接吻對她來說還是手足無措,不是忘了換氣,就是不知道要把手往哪裡放,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尤其是在人這麼多的地方。
邵遠光放開了她,她卻還揪著他的衣角,慢半拍才鬆開了。白疏桐捂著嘴,紅著臉說:「你的鼓勵……我還有點不太適應,不過……」她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以後還是多給點。」
「會的。」邵遠光靠過去抱著白疏桐,抱了許久,一直到不得不分離的時候,他這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懷抱。
他抱得很緊,白疏桐這才意識到,不捨得分離的不僅是她一個人。對分離,邵遠光也不捨得,只不過他不表露,或是只用這種最深層、最隱晦的肢體信息傳遞內心感情。
看來和心理學大牛談戀愛,自己也不能太小白了,不然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都不捨得,白疏桐莫名覺得釋然很多,這回分別不再流淚,而是笑著和邵遠光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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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遠光有了許諾,說等她寫完論文就會回來,白疏桐因此對論文特別上心,除了完成David交代的任務,她幾乎把空餘時間都花在了做實驗、分析數據和寫論文上邊。
兩個月後,論文成稿,但邵遠光那邊說什麼也走不開,只能選擇食言。
學校的事情不是說走就能走的,白疏桐倒也能理解他,除卻小小的不爽,也不催他、不埋怨他,自己給他台階下:「我這個只是初稿,還要大改,不算完工。」
白疏桐耐心修改文章,努力做到最好。她這樣,倒是讓邵遠光更加過意不去了,抽空便打電話給她,但凡有個三四天的空閑就蠢蠢欲動。
白疏桐也不忍心讓他跑來跑去的,只說乾脆等到放假,罰邵遠光過來帶她周遊美國。
關了視頻,白疏桐收到了一封郵件。這是一封會議的徵文郵件,她掃了一眼會議主題,視線落在了開會的地點上——中國,北京。
白疏桐腦子「嗡」了一下。他來不了,她可以回去啊!尤其是可以以這樣正大光明的理由回去和他約會!她腦子一定是短路了,這麼好的辦法現在才想起來,枉費大好年華!
白疏桐看了眼會議時間,就在下個月!
她當下整理了自己的那篇論文,把文章發過去申請參會。數天後,她收到了一封郵件,好消息!論文被接受,邀請她去北京開會。
白疏桐「啊——」地叫了一聲,激動、興奮,好像馬上就要見到邵遠光了。
她立刻去問David。David聽了問了一句:「北京?」
白疏桐點頭,重申:「是國際會議,恰好在北京舉行。」
David點點頭:「江城離北京多遠?」
他問得上道,白疏桐有時候懷疑David之所以不同於其他美國佬,腦子能夠這麼靈活,是不是被邵遠光帶壞了。
她囁嚅說:「坐飛機,大概兩個小時。」
David若有所思:「那會議要開多久?」
白疏桐豎起兩根手指:「兩天。」
加上路上往返的時間,整個行程大概四五天就夠了。David思索了一下,最終點頭:「我給你一周的假期。」
David顯然有心撮合她和邵遠光,白疏桐也就不推辭了,欣然接受,最後還不忘叮囑:「千萬不要告訴Chris,我要給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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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十天,白疏桐就開始坐立不安了,謀劃了回去的行程,飛北京,開完會可以立刻坐飛機去江城,前後算一下可以有三天空閑。
提前五天,白疏桐就有些蠢蠢欲動了,和邵遠光聊天的時候總想脫口而出,好在邵遠光沒有多想,全被她矇混過去了。
提前三天,白疏桐開始收拾行李,行李收拾得很仔細,就連穿什麼內衣、什麼睡衣都規劃好了。這些內容她以前從不會想,現在看著自己一抽屜卡通圖案的睡衣,不免有些嫌棄,當即決定去買幾套成熟一點的。
提前一天,白疏桐激動得沒睡好覺,忍不住半夜爬起來給邵遠光發簡訊,告訴他:師兄,我好想你,想馬上見到你!
邵遠光很快回了簡訊:不許想,快睡覺。
他停了幾秒,又回了一條:明天再想。
白疏桐看了噗嗤一笑,關了手機睡覺。明天她可以在飛機上好好想他,想見到他的情形,想他的懷抱,他的吻……
賓州飛北京的飛機上,白疏桐異常煎熬,睡不著,也沒心思吃東西,心裡只盼能早一點落地。她總算是明白上一次邵遠光給她驚喜的心情了,給人驚喜也是要有意志力的,驚喜越大,意志力就要越強。
她重走邵遠光的路,體味邵遠光的心情,感覺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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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兩天會,白疏桐心思收斂了一些。她的論文題目很有意思—《用胃吃飯還是用眼睛吃飯?》
她一講完,無例外地引起了其他學者的興趣,圍著她想要深入探討。白疏桐受寵若驚,會後還收到了聯邦飲食研究中心的邀請,希望她有機會能過去交流,一起合作研究飲食心理。
興趣結合專業,白疏桐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會議結束,白疏桐拿了行李直奔機場,在路上,她終於撥通了邵遠光的電話。
邵遠光的電話沒有接通,對面傳來一個程式化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白疏桐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一心想著要給邵遠光驚喜,卻沒有想到竟然會聯繫不上他。
坐在去往機場的計程車上,白疏桐心裡有些忐忑。車外的風景迅速移動,白疏桐盯著外邊看,腦子裡也開始胡思亂想。
為了給邵遠光驚喜,她怕泄露行程,已經很久沒有和他通電話了,這幾天她和他都是微信聯繫的,他信息里也沒有透露要出差或者出門,怎麼一下子就聯繫不到了?
白疏桐又播了幾次電話,那邊還是關機狀態。她有些慌,打電話給了高奇,高奇也不清楚邵遠光的行蹤,只說他這兩天怪怪的,不著家也不來醫院看邵志卿,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高奇這麼說,白疏桐更慌了。成天不著家……在外邊會幹些什麼呢?
一路糾結,一小時后終於到了機場,白疏桐拿了行李下了計程車,拖著箱子往機場大廳里走。
她低頭看著手機,手機播出,邵遠光的電話終於開機了,只是鈴聲都響爆了,那邊還是無人接聽。
白疏桐有點沮喪,興沖沖地跑回國,本打算自己也浪漫一回,沒想到是這個結果,眼看著一腔熱血就要被熄滅了。
她垂頭往前走,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右肩,白疏桐向右看,右邊沒人,左邊卻突然有個聲音響起:「白小姐,去哪兒?」
白疏桐一愣,扭頭回來,還沒看見那個聲音的來源,眼前就出現了一捧白玫瑰。白玫瑰不同於紅玫瑰,不那麼激烈,卻異常純潔、高雅。白疏桐難以置信,撥開玫瑰花,看到了捧著花的人。
「Surprise!」邵遠光把花遞給她,笑容溫潤。
白疏桐一下子沮喪,一下子驚喜,徘徊在這兩種情緒之間,只覺得被邵遠光欺負了。她伸手拍他,嗔了一句:「討厭!打你電話不接……你……你早知道我要回來……你又故意玩我。」
邵遠光笑著握住她的手:「我有內線,不用白不用。」
他笑的得意,白疏桐更氣了,果真剛入門的不受待見,David還是偏心邵遠光,她都和他說了要保密,他還是把消息透露給邵遠光了。白疏桐心裡不滿,她本來還想給老頭子帶點江城的鴨脖子,現在什麼都別想了!
邵遠光見她氣不平撅著小嘴的樣子,覺得好笑,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別生氣,我拿消息也是付出代價的。」
白疏桐撅嘴:「什麼代價?太輕鬆了我可不答應。」
「不輕鬆,都賣身了。」邵遠光笑道,「我下學期一整個學期都賣給David了。」
白疏桐睜大眼:「什麼意思?」
「我會去他那裡訪問一整學期。」
白疏桐愣了兩秒,一下子反應過來了,蹦起來摟邵遠光的脖子:「真的?」
邵遠光摟住她的腰,「真的,下學期我都在賓州,不要嫌我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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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是夢,經歷了這麼多的隔閡與分離,終於要看見曙光了。
飛回江城的飛機上,白疏桐依偎在邵遠光懷裡,邵遠光問她:「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從北京飛回江城嗎?」
白疏桐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還在為要不要繼續讀博而爭執。她那時候就該想到,邵遠光對她的用心。
「你那時候就答應了,我說不準現在就在賓州陪讀了。」邵遠光摟著白疏桐的肩膀,另一手玩著她的環在他腰間的手。
白疏桐吐了吐舌頭:「你那時候又不跟我說清楚,現在怪我咯?」
邵遠光笑了笑,又聽白疏桐說:「再說了,想陪我讀書哪兒那麼容易,你得到批准了嗎?我爸同意了嗎?還有我外公外婆,他們同意了嗎?」
邵遠光半開玩笑說:「我一個大教授,屈尊陪你讀書,還會有人不同意?」
白疏桐也開玩笑:「那當然了,你比我大十歲呢,代溝都有峽谷那麼深了,而且人越老壞心思就越多,我家裡人可未必放心。」
「不放心?」邵遠光笑道,「好啊,那一會兒就去問問他們,看他們放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