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第328章 故友夜雪霽，離君莫vs御盞（6）

夜雪霽輕聲說，頓了下又道：「靈石是石頭，但也有靈性。如果被吸光了靈力，就再也無法有很多種可能。」

「很多種可能？」魏往沉了沉聲，似乎很像弄清楚：「除了神器，靈仆，再就是過了千萬年隕滅於塵世，還有什麼可能？」

「還有很多種。」夜雪霽微微笑起來，似乎想到什麼很美好的事情：「還可以流浪在美好的人世間，還可以幫助很多苦難的人，還可以遇見一個最心動的人，還可以與那個人生死與共，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發生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聽著夜雪霽的話，夜星闌心中驀地沉甸甸的。

她知道，夜雪霽說的，是她和離君莫。

她和離君莫，在塵世流浪了很多年，一起幫過很多人，他們很相愛，他們情深似海無法分離。他們真的很幸福。

哪怕再給她多一天如夜雪霽一般的日子，和離君莫在一起，她也會這樣幸福。

「你說的是一塊石頭，還是一個人？」魏往聲音很低。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底諱莫如深。

「是石頭，也是人。」夜雪霽說完，回眸看著魏往，又舉起手中的石頭拋向遠處的葬月海。才繼續開口：「因為我對這些石頭有感情，所以我會這麼覺得。當然，別人怎麼覺得，也是對的。」

「難道……」魏往似乎猜出來了什麼，但卻遲遲不敢出口：「難道你……」

「沒錯。」夜雪霽卻一點不在意，自己主動親口承認了：「我曾經，就是這裡的一顆靈石。因被御盞上神摘取，化作了靈仆。」

「……」魏往有些說不出話來。

為自己剛剛隨便之言，有一絲內疚。

但是他想不到，一顆靈石，怎會比他還還要懂得人世間的感情？她現在臉上的表情，和當初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也是完全不同的。

當初，她真的冰冷如石，可現在，她溫暖如慈憐之月。

夜雪霽是一顆靈石。

聽到這個事實，夜星闌的心也跟著顫了顫。她完全沒想過，夜雪霽原來並不是人，只是一顆石頭。

跟陰九一樣，她只是有靈無心的靈仆。

但記憶潮湧而來。

怪不得。

怪不得將她認作夜雪霽的時候，都說她是石頭心一顆，看不穿，她的心也看不穿……

那難道，她也是石頭不成嗎？

所以她才沒有之前的記憶？

夜雪霽只是一顆石頭，那麼她又是什麼？

夜星闌覺得很害怕。

她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她就快要接近真相了，可是，真相不會是她想要的。

她和夜雪霽是真的長得一模一樣，七彩神力也一模一樣，而且心都是別人不能看穿的。她再一次及印證了御盞的話，冥冥中，沒有什麼是無緣無故毫不相關的。

自己一定和夜雪霽有著某種的聯繫，但，如果她就是夜雪霽的轉世的話，為什麼，她又覺得自己和她根本毫無瓜葛，是兩個人呢？

「可你……」魏往驚了許久，才道：「可你一點都不像是靈仆。」

「不像是嗎？」夜雪霽並不否認：「因為我和靈仆終究是不一樣的，靈仆沒有心魂，可我有了。」

「你有心？」

「準確來說應該不是心。但是一樣的，人有了魂魄，情感，就等於有了心。何必還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一顆心？」

夜雪霽的話說愣了魏往，同樣，也說愣了夜星闌。

夜星闌輕輕摸著自己的胸口。她這裡除了有善惡之心，原原本本的心，又是什麼呢？真的有過嗎？

那離君莫呢？他說自己沒有心，他就真的……沒有心嗎？

「你沒有被煉製成為神器，也是因為這個？」魏往禁不住繼續問。

夜雪霽點點頭。

魏往眼底無比羨煞：「你究竟……怎麼做到的？」

「是機緣巧合。是因為一個故友，一個女子。」夜雪霽淡淡道：「那個女子她給我了無數的可能。也是她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女子。夜星闌越聽越驚愕。

把夜雪霽變成人的，是一個女子。

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女子？

莫名地，夜星闌覺得這個女子，和自己也有著莫大的關係。雖然夜雪霽只是點到即止，沒有描述這個女子到底是誰，但夜星闌覺得，似乎在哪裡，在什麼別的人的嘴裡，她也聽到過。

「你很開心？」魏往忽然問。

「恩。」夜雪霽點了下頭。

聽著夜雪霽平靜的回答，魏往又道：「即便你背負的不是榮耀而是罪孽，即便你從一個靈仆，一個很有可能成為神器的靈石，變成一個萬千人誅殺的魔女……你也心甘情願？」

「我很開心，很心甘情願。」夜雪霽笑著說，看向魏往，眼裡是無比的寧靜，強大，而又讓人心動。

「御盞上神當初挑選你，將你帶出靈石谷，還給了你人的樣貌，你卻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魏往的話里聽不出褒貶。只是陳述。

聽到御盞的名字，夜雪霽臉上帶有一絲輕微的懷念：「御盞上神，他待我很好。如父如兄。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善良高貴，我不配做他的靈仆，但我也從來不會後悔做他的靈仆。」

「那你為什麼還……」

「是他放我離開的。」

夜雪霽認真的對魏往說：「御盞上神曾說，若我想要自由，就可以給我，若我想要心，也可以給我。可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想要。後來我終於有想要的了……但我想要的御盞上神說他給不起。可即便如此，他也還是給我了，他放了我，他讓我決定了，就永遠都不要回頭。」

魏往輕驚。他想不到竟然是御盞親自放掉了自己的靈仆。

怪不得，御盞為人這麼孤冷，大家卻都說御盞是個非常好的上神。原來他內心竟然是如此的溫柔。

並且，神族追擊屠離逐魂的時候，他也一直不在內。本來，以御盞的修為，這可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想來，他多半是為了夜雪霽吧，為了他曾經如此呵護養育的一個靈仆。

聽著夜雪霽的話，感受著魏往的想法，夜星闌簡直不可思議。

御盞是個善良的人？為何，在夜雪霽的口中，御盞和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要是御盞如此溫柔不計較名利，他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

他明明殺人不眨眼，明明用藥丸控制住不聽話的人，明明只是一個狡猾多端，無情冷血的神族魔頭啊。

夜星闌有些接受不了。

難道說，是御盞遇到了什麼事情，性情大變了嗎？

不，這不大可能，即便是離君莫入魔，也不曾完全性情大變，御盞這多年來一直都是神族掌燈大神，他身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跟脫胎換骨了一樣？

「為了那個男人。」魏往低低的說。

夜雪霽道：「你也會有一天，為了一個女人。」

「我不會。」

「你會。」

夜雪霽笑著說：「你是個有情的人。有情的人，看得出來。」

說完，夜雪霽忽然飛身而去，在魏往驚詫的目光中，投身於葬月海底了！

「夜雪霽！」魏往驚聲，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一瞬間，他害怕的彷彿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但幸虧，很快的，那道敏捷清麗的聲音就從海幕中出現了。

夜雪霽飛身而來，手中多了兩顆極其圓潤的靈石。

光芒四射，十分耀眼。

「這是……」魏往訝聲。

夜星闌將靈石遞在魏往眼前，道：「這是兩顆材質最好的靈石，我聽見他們的心聲，他們想要做保護人的東西，他們想要變得無堅不摧，他們也想要去世間流浪。」

「你在說什麼？」雖然魏往知道夜星闌是靈石所化，可卻不認為這些靈石也如她一樣有心魂思想。

夜雪霽也不解釋，將兩顆靈石擺在地上：「你選一個吧。」

「你要做什麼？」魏往道。

「送你一把劍，我說過。」夜雪霽指著靈石道：「葬月海底的靈石鑄就的劍，雖然不一定有其他的神劍厲害，但是卻更有靈性，只要鑄造時候，鑄造的人心懷誠意，虔誠許下願望，那麼劍就會代替你，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會和你完全的，心意相通。」

夜雪霽說話的時候，雙目澄明晶瑩，柔美的臉龐在靈石璀璨的光華下，更讓人意亂神迷，情不自主。

魏往只覺得一時心潮澎湃，她說什麼，也便願意去做了，即便她此刻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他根本不想要一把劍。

但不等魏往回過神來，夜雪霽已經拿著靈石開始鑄造神劍，並道：「你按照我做得，跟我一起做吧。這裡葬月海底靈力充沛，鑄造神劍事半功倍，只需要一小會兒的功夫。」

看著夜雪霽，魏往鬼使神差也撿起來另一塊靈石，真的照做了。

夜雪霽身形優美，懸空而起，以七彩神力將靈石鑄造，美輪美奐。

鑄劍時，她的表情更加迷人。

她閉著雙眼，似乎想著什麼美好的願望，嘴裡輕微的，念念有詞。

魏往被深深吸引了，也隨著她一起，懸空鑄劍。但他的目光，始終都不離開夜雪霽。

他想著她，滿心滿眼都是她。他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喜歡上一個人的滋味。這種滋味很美好，但也，很煎熬。

因為知道即便是有千萬種喜歡，百轉柔腸，也終究是求不得。

待劍鑄好了，魏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劍，竟然和夜雪霽鑄造的一模一樣。看來，這靈石真的能懂人心聲。他一心想著夜雪霽，思念便傳到了手中這把劍中，彷彿是劍也思戀著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劍。劍，竟將自己變成了思戀之劍的樣子。

「好了。」

夜雪霽睜開眼，緩緩飄落下來的一瞬，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看得魏往心中怦然。

但他迅速就將自己的劍藏到了身後。很怕被她發現。

「你的劍也鑄好了嗎？」夜雪霽走向他。

魏往退開，冷冷道：「好了。」

見他不想給看，夜雪霽也不勉強，只微笑的看著自己的這把劍，似乎喜歡得不得了，低低說了一句：「思魂。」

「什麼？」魏往聽到了。

「沒什麼。」夜雪霽道：「我就是想起來一個劍名，不過，還是要回去告訴他，再決定。」

「屠離逐魂？」魏往覺得心一下子空落落的。很苦澀的滋味。

夜雪霽點點頭：「這把劍就是我鑄來保護他的，上一次神族傷他太重，要是我有一把可以保護他的劍就好了。」

「所以你剛才許得心愿，是這把劍能夠一直保護他？」魏往問。

「不錯。」夜雪霽笑。

魏往像是故意一般，很不留情的開口：「但你知不知道，最能傷害一個人的，就是與他最親近的東西，越是能保護一個人的東西，就越是能傷害一個人。你確定你許下的願望，不會害了你想保護的人嗎？」

一語成讖。

果然被魏往說中了。

夜雪霽忘了這一點，神器保護主人，越是能保護的那個人，就越是和神器命脈相連。

她將這靈石谷中的靈石鍛造成神劍，按照的是神族的方法，自然也應該是一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神族上神和神器間不成文的規則。

之前那些神族的劍，都傷不了屠離逐魂太多，可這把劍，或許不同，甚至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把能將他一劍致命的劍！

想到這裡，夜雪霽非常害怕，不過也只是半晌，她又笑了。

手中好牢牢的握緊思魂。

「不會的。因為我會保護他。不光是這把劍。」她說，清淺溫柔的，沒有什麼分量的聲音，卻無比堅定，厚重的不可讓人質疑。

魏往忽然覺得很是難過，不是為了自己難過，而是為了夜雪霽難過。為了屠離逐魂難過。

從前，他只是很羨慕他們，可這一刻，他頭一次的希望，他們兩人能幸福。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糾結反覆，實在是莫名其妙。

沉默了一會兒，魏往忽然開口，說出了一串口訣。夜雪霽輕驚下，他又道：「你快去吧，長明殿太久無人，會引起懷疑的。」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