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第727章 沉香亭北倚檻桿
「她就在外面!」李鳳兒點頭:「臣妾這就喚她進來參見太后!」
「不著急,咱們說陣子話再說!」太后心裡,突然湧起來一個新的想法,錦衣衛的人,她是從來都是不敢用,不能用,錢無病和那慕天秋將錦衣衛經營得如同鐵板一塊,外人根本插手不進去。
而且,那即便她是太后,錦衣衛是天家的鷹犬,但是,她一直以來,和錦衣衛都沒什麼瓜葛不說,甚至可以說,還有些過節,當初她的兩個弟弟,可就是被錦衣衛趕到中都去種菜去了,這種情況下,她要將錦衣衛用得如臂指使,用得放心,那還真是有些不大可能的事情。
錦衣衛的忠心,自然是比外頭那些牆頭草要強得多的,但是,錦衣衛的忠心,對的是她的兒子,對的是當今天子,至於她太后,算了,還是不自取其辱了。
但是,眼下錦衣衛指揮使的女兒送上門來,聽起來,還是一個特別有本事的女兒孩,似乎,這就能夠用上一用了,有錦衣衛指揮使慕天秋和敬妃兩人背書,自然不擔心這個叫慕四娘的女孩兒有什麼異心,唯獨有些擔心的是,這個女孩兒是錢無病的未婚妻,似乎,一旦用她,事情就瞞不過錢無病了,那錢無病如今在海外,可是聽說有了些許氣候,手中又有大量錢財,若是這個時候,他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那就絕非大明之福了。
「這女孩兒,一直都是在京里當差的么,怎麼好好的女孩兒,去當錦衣衛了!」張太后的這下想法,說起來很長,其實也不過就是一轉念的功夫。
「不是,她一直在海外當差,她是海外千戶所的千戶,副的!」李鳳兒不知道太後用意,以為她不過是隨口了解一下,當然實話實說。
「哦,海外啊,聽說錢無病的船隊,在海外做買賣的時候,遭遇到不少西夷,這才成立的這個海外千戶所,哼,這次西夷東犯,怕是也是這個千戶所行事過於招搖,才讓西夷垂涎我大明的物華天寶,不惜大動兵戈!」
「強盜要打劫良善百姓,不需要有理由的!」李鳳兒奇怪的看了太后一眼:「若是沒有錢無病和錦衣衛海外千戶所,只怕情況會更糟糕吧!」
「哀家知道了!」太后看了看她,微微閉上眼睛:「你讓進來吧,哀家有話要問她!」
半個時辰之後,慕四娘從大殿里退了出來,護衛著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李鳳兒回到她的寢宮,在裡面,太后和慕四娘之間說了些什麼,李鳳兒沒問,慕四娘也沒說,
只不過,當慕四娘要離開豹房的時候,李鳳兒問詢她要去幹什麼,慕四娘這才回了她一句,說是要準備一些東西,以便明日去覲見皇帝的時候,能夠派上用場,李鳳兒這才點點頭,揮揮手讓她離開了。
離開豹房的時候,還有人看見了慕四娘的身影,可是在大街小巷裡幾轉幾轉,某些有些跟著慕四娘的人,發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就再也看不到這個輕盈得如同一片羽毛的女子的身影了,幾個身影悻悻的迴轉過身,朝著他們的主子回報自己跟蹤失敗的消息去了。
……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檻桿。
城南倚欄閣的大廳,進門就可以看見這樣的一副牌匾,詩是李白的詩,字是一筆描金的小字,字跡娟秀,據說是一位姓王的狀元在走馬簪花之後所留,自此以後,倚欄閣的頭牌,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無一例外都叫做沉香,以至於,在京中這煙花之地流連的恩客們,說道倚欄閣,就會想起那個叫沉香的妖媚女子來。
如今,倚欄閣的頭牌,自然也是叫做沉香,只可惜,這位沉香姑娘,此刻乾的事情,可一點都不像是一位頭牌紅姑娘乾的事情。
沉香站在房間門口的欄杆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琉璃鏡子,對著鏡子搔頭弄姿,似乎是因為妝容花了,找個借口從客人的身邊溜出來補妝來著,雖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這樣昂貴的琉璃鏡子來招搖,和沉香的為人似乎有些相悖,但是此刻沉香,也顧不得這些了,這樣做固然會招人妒忌,但是,總比被人嘲笑她被客人從房中趕出來來的好。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沉香心裡鄙夷著,若是房裡的那位年輕客人,是為了另外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見異思遷,她心裡還好受一些,但是,一個糟老頭子,一看就是在床上熬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的渣渣,值得他這樣做嗎?說起這位客人來,沉香臉微微有些發燒,在倚欄閣好不容易熬成了頭牌,當然希望能夠找大一個好的歸宿,這等年少多金的少年公子,可一直是他們這些姑娘們的所愛,哪怕是做個外室,也比在這樓子里強上百倍了。
可惜的是,這位客人在這裡住了一個禮拜了,雖然花了大價錢將她包了下來,可是一直連碰都沒碰她,這讓她微微有幾分幽怨,此刻看到這個匆匆而來的糟老頭子,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想到這個,那原來微微的幾分幽怨,似乎頓時變成了衝天的怨氣,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君,怎麼不好正道,非得愛好這龍陽之事呢?
在屋子裡頭的朱厚熜,可不知道被他趕出去的這個青樓女子,居然有這樣的怨氣,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的看著面前的老者,等待這老人的說話。
「還有多長時間,不是說了,一旦病發,只需要一月左右的時間么,怎麼到如今還在拖著!」
「或許是那個人平日里打熬身體,這身子格外強健,這藥物見效的就慢一些!」老人垂著眼皮,低低的說道,兩人說話的聲音極低,哪怕是站在門外,也未必能聽得清他們說的什麼。
「不能再等了,有人捎話過來,最近咱們王府的人,在京中活動,已經引起了不必要的關注,叫咱們收斂一下,哼,這個時候了,還怎麼收斂!」
「不能等,也只能等!」老者低低的說道:「那地方已經水泄不通,戒備森嚴,咱們的人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出來,更別說使上什麼力了,而且,一直到現在,這事情都做的天衣無縫,若是因為按捺不住,讓人起了疑心,那就前功盡棄了!」
「會不會已經……那啥了,而一直秘不發喪?」朱厚熜搖搖頭,似乎想到另外一個可能。
「這個不可能,幾位大學士每日里照常在處理政事,除了京中加強了戒備,這天下都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若是真的這種情況發生,這各布政使總歸要知會到的,穩住各布政使司,穩住了兵馬,這天下自然就穩住了,大學士們都是人中龍鳳,但是,這事情想辦的滴水不漏,一點都不讓咱們察覺,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等等吧!」朱厚熜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麼長時間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幾天了!」
老人默而不語,渾濁的目光中,似乎有隱隱精光透出。
「太醫院因為那人的事情,如今也比平常緊要得多了,原來敬妃的受孕,生產記檔的文牘,都已經散逸,據說是毀於一場大火,按照太醫院的那些文檔的格式,我們的人悄悄做了一份文牘,混雜在了那些舊日散亂的文牘中,如今無人知曉,但是,若是有人清理那些文牘,一定就會發現得到!」
「能夠證明那個小傢伙不是我朱家血脈么?」朱厚熜沉聲問道。
「主子說能,那就一定能!」老人點點頭:「經手的人,都處理乾淨了,此事主子可以放心,靜候那個人的佳音,然後發動就行了!」
「你連夜回安陸去吧,以後不要出府!」朱厚熜沉吟了一下:「下面的事情,你已經用不上了,回到府里安養天年,此事如成,賞你家一個知府的前程!」
「知道了,老奴這就會安陸!」老人回答道:「若是王爺問起主子在京里做了些什麼,老奴該如何回答?」
「什麼都不要說!」朱厚熜搖搖頭:「他做了一輩子的逍遙王爺,就讓他繼續做下去,這些事情,不要亂了他的興緻,我興獻一脈,可不是安化那個蠢貨,自不量力卻要妄動刀兵,我要讓天下人都看看,籌謀得好,不費一兵一卒,也是可以坐擁天下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沉香回過頭來,話說她在外面的時間也實在是太長了,這可是她的房間,若是有地方去,她早離開了。
「這位姑娘,聰公子喚你進去!」老人對著她微微頜首,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沉香依稀聽得老人嘀咕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不會用這麼濃的妝容……」
沉香一愕然,再回首時,只見得樓下熙熙攘攘花紅酒綠,哪裡還看的見老人的身影。
「公子,奴家陪你喝一杯!」她轉過頭,露出職業的笑容,朝著屋子中間那位一直沉思著的年紀男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