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白衣醫者(二)
拓跋澄道:「如此不安分,當真還應綁了先!上桌子?我看你還能跳上屋檐不成?」說罷,邊欲上前抓住白衣男子。
「澄弟!住手!」拓跋濬伸手攔下拓跋澄,道:「不可無禮!」
「哎,這就對了嘛。」那男子看到拓跋澄被攔住,撣撣衣袖,盤腿坐於紅木桌上,笑眯眯地說:「這位公子才是有禮之人,哪像你這莽夫,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嘖嘖,」他搖頭晃腦道:「你們中原人有句古話,叫什麼-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我看啊,說得就是你。」
他沖拓跋澄皺皺鼻子,一臉孩童般得意洋洋的神采。拓跋澄翻了個白眼,轉身對兄長抱怨:「哥,你看他這副樣子,哪兒是什麼救死扶傷的名醫啊?分明是一江湖騙子!依我看,請他來根本就沒用!」
「喂!這位-朽木-,你能不能說話客氣點?什麼江湖騙子?我乃西域名醫!行俠仗義,樂善好施,那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再說了,你那是請我嗎?你們大魏請人都是拿麻繩先捆一圈嗎?真是豈有此理!」
「有哪位名醫如你這般,只會自吹自擂?還行俠仗義,樂善好施?就你這德性,不坑死人,那是人家命大!真是臉皮厚若城牆。」拓跋澄回嘴道。
「澄弟,你少說兩句。」拓跋濬朝白衣男子拱了拱手,道:「實在是事出緊急,人命關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深夜打擾名醫,還望多加海涵。」說罷,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這位公子哥兒,倒懂幾分禮。罷了罷了,-朽木-犯的錯,我不會怪在你身上的。」白衣男子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我現在困得要死,你們這兒有沒有硬點的木板床?容我休息休息。」
「你這個人,怎麼……」拓跋澄見他一臉懶散,不禁想要質問,抬頭看見兄長瞪了自己一眼,只好把話咽了下去。
「名醫若不願意透露姓名,那我就只能稱你-名醫-了。」
「你若是願意叫我-大哥-呢,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你這麼一表人才,叫我一聲-大哥-,我也不嫌棄。」白衣男子不知何時舉起桌上的瓷杯蓋子,當鏡而照,一心端詳自己的模樣。
拓跋澄心急如火,越加懷疑這人絕非名醫,必定是打著「行醫」的幌子,四處騙人謀財的小人!
拓跋濬面上不急不躁,倒也沒有搭理他這段話,道:「深夜請名醫來,是因為在下的好友被人下了奇毒。此毒難解,若耽誤一夜,恐怕會傷了性命。還望名醫能不計舍弟之無禮做法,出手相救。在下必將重謝。」
「不看。」
「您說什麼?」
「沒聽見嗎?我說不看!不醫!」
拓跋濬一愣,仍和顏悅色道:「名醫是生氣於舍弟的行為?」
「我堂堂江湖人,根本不把這-朽木-放在眼裡。」
「那……名醫是為何?」
「你沒聽說過嗎?我向來只給平民看病。」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拓跋濬,輕哼一聲,道:「你們這種王公貴族啊,別來找我,不看不醫!」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拓跋澄厲聲斥責。
「我就喜歡看你這種拿我毫無辦法的模樣。」白衣男子一雙丹鳳眼斜掃了一遍拓跋澄,翹起右邊嘴角,歪嘴一笑:「你綁得我來,可逼不得我所想。既然你們這連張木板床都沒有,唉,我還是蹓躂回我自己家吧。諸位,不見。」說著,便從桌上跳下,腳一使勁,與堅硬的地面接觸,他立馬皺了眉,忙背過身去,齜牙咧嘴,小聲嘀咕:「哎呦痛死我了。」
「名醫請留步,俗話說醫者仁心,想來你是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一位少女就此香消玉殞的。更何況,給她看病並不會違背名醫的行事作風的,她並不是貴族,是平民。」
「平民?」白衣男子轉身看向拓跋濬,眼神疑惑:「可是你方才說,她是你好友?」
「名醫是江湖人,豈會不知,朋友以心交之、絕不以身份地位而論。」拓跋濬微微一笑。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撫掌而笑,道:「這位公子是位豁達之人。既然是平民,那就在我醫治範圍內,走吧,帶我去看看。」
「名醫請。」
拓跋濬將他領至霽月床前,果然,霽月左肩的紗布剛換不久,又已被鮮血滲透。
侍女挑了挑燈花,屋內更亮堂了些。
白衣男子走上前,探身俯下,仔細觀察著霽月的面容,看著看著,他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許多。
「名醫,如何?」拓跋濬克制住擔憂之情,平靜問到。
「不錯,不錯。」白衣男子頷首道:「這姑娘長得真不錯。」
「唰!」一陣掌風從耳邊倏爾掃過,卻被拓跋濬右手推了回去。拓跋濬瞪了一眼按捺不住出掌的拓跋澄。拓跋澄只得退後。
白衣男子不易察覺地笑了笑,道:「這位姑娘所中的,是-花溪草-之毒。而且不是直接中毒,是利器淬了此毒,她又被利器所傷,毒素隨利器插入左肩進入體內。真是可憐又可幸。」
「可幸?」
「若是直接中毒,這個時候她早就死了。」白衣男子直起身子,看也不看拓跋澄,徑直坐到椅子上,說:「她應是午後時分被人所傷,可幸是間接中毒,還能支撐到現在,雖然也是靠著上好的丹藥提著氣,殘喘而已。」
「你說話客氣點!」拓跋澄怒目道。
白衣男子沒有理他,道:「這可憐的,不僅是因這毒奇而難解,還有,」他頓了頓,面色稍稍沉重,道:「若是直接中毒,血流得極快,不多時人就深度昏迷,死也死得痛快。而像她這樣……血是慢慢流,止也止不住。若不是姑娘家遭受了許多折磨,身子羸弱,昏了過去,想必還能清醒到看到自己血漸漸流盡……就如凌遲一般,能親眼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拓跋濬的內心刺痛,那血像是從自己的心臟流出。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霽月:是不是該慶幸,好在,你昏迷了過去,不必感受到這種痛苦……
「名醫,」拓跋濬抱拳低頭,拱手相求,聲音略帶嘶啞:「在下請求名醫,務必出手相救!」
「不敢當不敢當。」白衣男子揮揮手:「你是皇孫殿下,我是一介草民,你這樣求我,我可擔不起。」
「只要名醫答應,必有重謝!」
「我是那種人嗎?」白衣男子揚臉道:「我雖沒錢,倒也不貪財。行走江湖,一身白衣便可,多餘的金銀於我,沒有用途。」
「在下知道名醫不在乎金錢。只要你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以表在下的誠意。」
「真的?」白衣男子挑著眉,眼神越過拓跋濬,歪頭看向拓跋澄,道:「那麼,這位-朽木-公子是不是該先給我賠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