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陵墓漢時墳
小飛飛最近行為極其鬼鬼祟祟。
具體表現特徵明顯:
一,每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就閃電出門鳥;回來時不是三更半夜,就是月上中天……
二,每天換衣服的頻率,比綠綺洗衣服的度還勤快,而且風格非常統一:破衣爛衫,城門口潮流乞丐服……
三,看見黃色的東西就兩眼冒光,曾經糊裡糊塗幫門口的大娘把遺落的金簪子拾起來,然後在大娘期待的目光中,順手把金簪塞進自己懷裡,遭到一頓爆打;
也數次抱著虎子的屁股,摸來摸去,歪嘴角兼流n條口水,嚇的蘿蔔長以為他要拐賣虎子,好一段時間沒敢登門……
某離忙著和他的新尋到的親姐姐聯繫感情,順便交流情報;小蘋果快樂的扮演她的女僕角色,順便做做太陽元—我閑來無事,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何愁飛身上。
可是這小子,嘴巴特別緊,很不容易逮到一次,也總被他含糊其詞,矇混過關。我氣的牙痒痒,某日,扯住風狸同學:「阿離啊,借我兩密探吧!」
某離一臉詫異:「又哪裡生命案了?聽說最近長安地界,蠻太平的呀?」
我趕緊搖頭:「不是的,我是要跟蹤小飛飛啦!這賊小子,最近神神秘秘,作息時間完全不對,還不肯透露,不能不懷疑啊!
身為他的東家,諮詢館的一級股東兼管理員,我有責任把事情調查清楚!」
「何愁飛有什麼異常舉動呢?」某離聞言,好奇的坐下來,倒了杯茶,自覺的聽我分析。
於是,在這個寂靜的午後,伴著小蘋果在房間里,細微的覺覺鼾聲,我和某離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香茗,有一搭沒一搭的討論著小飛飛,倒也分外愜意。
沒有驚天動地,就是圓潤的溫溫存存的暖陽,屋外院子里,桃木依依,妍花競艷,似乎還有點鳥鳴,不在意也就翦翦淡去,小日子挺平常,其實這樣挺好,也無瀾漪也無驚。
某離瞧不得我呆,一指敲在我腦門上:「想什麼呢,你還怕何愁飛出事?就他那身手,切!」
我揉揉頸項:「是!是!是!飛飛大爺只要笑容滿面,就脫不了坑蒙拐騙!我為長安災民默默祈禱!」
「那你看啥呢?真出神!」某離繼續哈皮。
「看你唄!你不覺得你低眉喝茶的時候,特別有塵世煙火味?」我隨意的曬道。
某離的臉色,「刷」的紅到脖子根兒。不自然的翻了個白眼,唧唧歪歪:「那……那我……的臉,很好看?」
我點頭:「是啊,就是今兒臉色特別白,我估計是這兩天乍暖還寒,你受了風凍,涼氣逼上來了!這天兒啊,是容易著涼,你平日里出門,記得多披件袈裟啊!」
某離暈倒,不忘習慣性拌我:「多謝師太啊……」
我謙虛的拍拍挺胸回答:「沒事兒,我法眼一開,就知道你這個妖孽還能迷惑人間很多年!」
某離鄙視的瞪了一眼我的飛機場:「我迷惑誰了我,真冤枉!連你這無德丫頭都沒迷惑成……」
我跳腳:「無德丫頭?咋說呢!」
某離手握成拳,擱在唇角輕笑:「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們幾個諮詢館下人,一致認為東家您很缺德!」
「呸!關門放虎子!……虎子沒來呃……都怪小飛飛嚇跑了蘿蔔長!」我怒。
某離雙耳微微聳動,看來是在剋制自己,不要放聲大笑:「好吧,找兩個暗探,跟跟何愁飛,他確實古怪透了!」
三天後,在明德門的城牆角,倆高手探子向我們彙報的跟蹤結果:
小飛飛這麼多天來,一直流竄在東市有名的「雷家堂」,西市遠域的各族商販,以及長安城大大小小的「腿子」們之間。
我摸摸鼻子,想來想去,還是疑惑:「這三類人,怎麼也湊合不到一起去啊!」
某離應了一聲:「恩,東市的「雷家堂」,是李唐開國以來,最有名的制琴世家,歷四代而不衰,本朝更是出了譽滿天下的「鬼才」雷威。
他做的美琴「春雷」,連珠式,形態飽滿,黑漆鑲面,具細密流水斷。玉徽、玉軫、玉足、龍池圓形,鳳沼形方,被稱做曠世名琴,連女皇陛下都想請購的無價之寶啊!」
我頷。
在我的記憶中,這把琴,就是在後世,也實在太有名了。
「春雷」,明代(清秘藏)記之曰:「春雷,宋時藏宣和殿百琴堂,稱為第一。后歸金章宗,為明昌御府第一。章宗歿,挾之以殉。凡十八年,復出人間,略無毫動,復為諸琴之冠。天地間尤物也!」
在古琴神品中,「春雷」實是最最珍貴的無價之寶,為天下第一品。元朝大相耶律楚材史載,曾遊歷新疆,他到新疆時唯一攜帶的隨身之物,就是一張古琴。他不時彈奏,聲音亮如洪鐘,細如涓流,妙不可言,這張古琴就是「春雷」琴,是我國音樂史上最珍貴的一張琴。
暗探中的一個彙報:「飛爺和雷大師,夜間密談的次數,至少三次以上,」
某離詫異:「蜀中雷家就是因為被公推為「神器之家」,才能在全國開設古琴分號,總門店設在帝都,由威大師本人坐鎮。
何愁飛再大膽,也不敢算計到雷大師頭上。
何況,雷威大師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坊間傳說他是有得到神人指點的秘密製法。
現在離他習慣常去深山老林,以聽風吹樹木的聲響,從中辨取造琴良材,回京製作的大風雪天,也沒幾個月了,何愁飛在他出京前算計他,來得及么?」
另外一個暗探又彙報:「飛爺在西市裡,私下暗中向各處外域商販,收購一種叫「五彩淥冰蠶」的貨品。由於貨品奇特,據說目前仍舊無人交易。」
「五彩淥冰蠶」?
「那又是毛?」我和某離面面相覷。
暗探補充:「飛爺還接觸了長安城九個「大腿子」和二十八個「小腿子」,至於具體會晤內容,屬下無能,實在沒有探查得清。只略微聽得,和什麼老陵有關。」
「腿子」是長安城裡盜墓賊團體中的某一類型人的俗稱。哪一類型呢?——項目經理唄!
他們是一條龍作業,有專門尋找墓址的,有專門籌措資金的,有出活出力下去挖的,有鑒別定價的,還有就是統籌以及出貨的。
西市的販子們,要想找這些團體辦事,多半是通過熟人,直接聯繫對外服務部的「腿子」。
「雷家堂,五彩淥冰蠶,京城裡大小三十七個「腿子」…….何愁飛究竟要幹什麼?」我有點擔心了。
「今晚回去,非逮住他,讓他交代清楚不可!」某離握拳!
你要的愛,就算從此,紅塵兩分
「我勸你最好從實招來,不然,且叫你嘗嘗方氏諮詢館的大刑伺候!」我抱著胳膊,攏在胸前,半眯著雙眼,雖然表情沒有專業到長安府衙的主簿的水準,懵人還是馬馬虎虎的,尤其是,現在做賊心虛的小飛飛。
「啊??」小飛飛迷糊的甩了甩頭。對於目前尚未踏進諮詢館的大門,就被我和某離拽進後巷,堵在角落,嚴訊逼供的氣氛,他似乎不太適應;臉色嘛,估計也不太好看——可他黑衣黑褲黑臉的,夜濃時分,咱權當作背景色了,不管!
某離同學好心的小聲提醒:「東家在查崗!快點說,最近你說書,三場要溜掉兩場,導致諮詢館外塊收入大減,你忙什麼去了?」
小飛飛口氣好冤枉好冤枉:「怎麼會收入大減?我明明有月末結帳時,把我的私房錢填充進去的!東家才不會看出來!」
我嘔的半死,原來他用零花錢補足銀庫鳥!
這小氣的孩兒,居然這次捨得下這麼大的血本,搗鼓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我下好決心,一定要追查出來!
我乾笑兩下,笑的小飛飛抖了抖本來就緊張的有些縮的腰板兒:「切!你真笨!你就把咱們的說書錢補齊,人家茶樓里的水酒錢呢?
你每日少說的場次,來的客人就少,茶樓的酒水自然賣的就少啊!人家掌柜早已經密告到我這裡啦!甭想賴!」
其實茶樓的老掌柜,一向很疼愛何愁飛,對他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脾性,也是摸的一清二楚,一貫睜隻眼,閉隻眼的。如今我頂著老掌柜的名號做壞事,還真不好意思。
小飛飛傻了半晌,一拍腦袋:「掌柜的天天收我燒雞,還不替我保密,明兒鐵定要在燒雞里,塞點雞屎!」
我腳下一個趔趄,想到酷愛燒雞的老掌柜,興緻勃勃的就著白干兒,撕著雞肉,往嘴裡填時,吐出一嘴雞屎……哦,請各路菩薩原諒我,amen!
某離同學推推他肩膀:「小飛啊!做人要樸實!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長個包子臉,就別怨狗跟著!」[網羅電子書:.Rbook.net]
就是!在我們諮詢館,怎麼能有偷偷摸摸的事情出現?我剛要點頭附和,一想,不對,暗喻我是狗?
怒。
小飛飛磨磨蹭蹭低下頭,用腳尖划著小圈圈兒,吞吞吐吐:「我也不是有心要瞞著大家啦!只是,我這次……反正很關鍵啦……」
「關鍵啥?說清楚!」我和某離齊瞥。
小飛飛口氣又急又氣:「就是要置辦一些重要的東西啦!」
「比如五彩淥冰蠶?」我勾勾唇角。
「那只是其中之一啦……咳咳……」小飛飛接的順口,接完後悔。
某離伸了伸腰,笑呵呵娓娓道:「五彩淥冰蠶啊,小飛,你失望的幾率很高哦!
就我所知,秦漢以前,神州大地上,有處華夏漭山,山中綠水環繞,碧樹蔭蔭。有仙木,名喚猗桑木,高丈余,參差聳入雲霄。
樹十年一生,葉百年一長,摘取葉片煮水,其味道甘甜似蜜。
樹根下有冰蠶,長七寸,黝黑無光,有角有鱗,終日以霜雪覆之,上承皇天,氣吐宇內,結繭時能使風停雨歇。
繭長一尺,其色五彩,光瑩如貫珠瑟瑟。
取繭抽絲,絲能出融冰一般溫柔的白色光芒,使觀者心靈感到寧靜祥和,四體通泰。
織絲為錦,絲能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經宿不燎——是為世間最柔韌的利器。」
小飛飛聽見某離說的頭頭是道,激動的差點跳起來:「對!對!我就是在找這「五彩淥冰蠶」!快,宋哥,你曉得的這麼清楚,一定了解哪裡能買到!對不?」
某離揉揉鼻子,對上小飛飛的視線,搖搖頭。
小飛飛急了,理所當然的看向我:「東家,趕緊給我說說好話,請宋老爺賣我「五彩淥冰蠶」啊!我急用!」
「切!這時候想到我了!剛才問你,可是啥也不說!再者,你都要不到,求我有啥用?」我鄙視。
小飛飛撒賴:「東家,你謙虛嘛?人家要是把你當作轉身就忘的路人甲,憑啥陪你蹉跎年華到天涯?」
「你小子嘴皮子越來越順溜啊!」我第一反應就是撲上去,飽以一頓老拳。
小飛飛含恨淚指:「殺人滅口!」
某離同學樂癲癲伸手捂著忍笑。
小飛飛討好的又湊上去兩步:「哥,好哥哥,告訴我吧!」
「哇——」我做西子捧心狀:「我要吐了,別攔我,千萬別攔我!」
某離拍拍小飛飛的額頭:「那先說說,要這麼些貴重的東西,做什麼用途?」
「用途啊?」小飛飛彆扭的咬咬下齒:「我想……我想做把琴……一把好琴……」
我「蹭」的竄了過去:「做好琴?然後呢?掛在咱們諮詢館牆上做裝飾?恩,最近牆上的飾品確實老舊了,該換了!」
小飛飛瞟我一大白眼:「才不咧!我要把琴送給綠綺!」
挖噻,勁爆新聞啊!我要獨家!我要頭條!
某離刷刷下巴做學究,我忍不住提點:「胡茬兒還沒出來呢!」
某離完全忽視:「你要這麼貴重的禮品送人……...送女人……..你要提親?」
小飛飛一下子被揭穿,結結巴巴支支吾吾。
我一想到親手養成的,賢良淑德的小美女,即將清倉出貨,就喜滋滋的,又有點不舍。老媽子的一股驕傲,也油然而生。
「怎麼想起來現在提親的呢?」當然是挖掘到底。
小飛飛猶豫良久:「當年幼童時一起討飯——後來一起出道,一起混跡江湖,一起騙吃蹭喝,一起挨餓受打,一起出生入死的,我還有兩個結拜兄弟……哦,不,是一弟一妹。
他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他。可是,他們出來都羞於互相坦白。
做我們這行的,很少能有完全相信的人,完全相信的感情,連自己,有時候,也不能相信。」
某離若有所思,同感的淡笑:「少年兒女江湖老,都是俎上□人啊!」
小飛飛紅了眼睛,哽咽:「後來,他顛來倒去,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向她表白,卻終現,她早已宿疾纏身,時日無多。」
「啊——」我輕呼。
小飛飛握拳:「我也很難過。我那些天,日日酒醉坊肆,不願出來。後來,我跟自己說……」
「說什麼?」我眉頭一跳。
「我跟自己說:
我要的愛,一定要說出來;
這樣,就算從此,紅塵兩分,至少,不會遺恨!」
我衝上前擁住他:「小飛飛,我支持你!」
某離似有所悟,垂不語。
小飛飛掙脫了我的懷抱,羞怯的滿含期待:「東家!我要製作一把最好的琴,送給綠綺,向她提親!即使她不喜歡我,即使她拒絕我,我也嘗試過了!」
我連連點頭。
小飛飛目閃精光:「我去找東市「雷家堂」的威大師商求過了。
他已經同意,為我特製一把,不輸於「春雷」的絕世好琴!
而且,他還說,他今冬進山補貨,會專門為我尋找一種叫「夕木」的木料,配製這把琴,作為勉勵!」
某離同學啞然:「可是,前提條件是,你要先找到「五彩淥冰蠶」的蠶絲,做琴弦吧?」
小飛飛幽幽長嘆:「是的,所以我正在西市,通過各種渠道,搜買五彩淥冰蠶」。」
某離同學皺皺鼻頭:「可是,這「五彩淥冰蠶」,因為數目稀少,價值珍貴,早在秦甚至以前,就已被捕殺逮盡,至漢完全絕種。
今世今時,你要想找到「五彩淥冰蠶」,是斷然不可能了!連我也搞不到啊!
——除非,你去挖秦漢或者其之前的墳墓,看有沒有作為陪葬的!」
小飛飛失望極了:「我剛才聽哥哥的意思,以為你手上有呢!
其實,大致的情況,威大師也告訴我了。
我是萬般無奈啊,因此才用老關係,聯繫了帝都里,九個「大腿子「和二十八個「小腿子」。」
我驚訝萬分:「難道,你還真的準備去挖墳盜墓?」
小飛飛聳聳肩膀:「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威大師講的很明白,「夕木」唯有配「五彩淥冰蠶」的絲,才能製作出好琴。
現在除了這條路,我還有其他辦法么?」
某離插嘴道:「那你想去挖哪家的墳頭哇?」
小飛飛雙手一攤:「我們三十七個「腿子」研究過了,這哪家么……只有蒙恬大帥的墓地,比較有指望!」
我「撲哧」一下,腳下一滑,差點栽倒,某離趕緊扶住我。
顫聲,我顫聲:「蒙恬的墳頭?你不要命啦?華夏第一勇士耶!他的墓,就算比不上始皇帝,也不遑多讓吶!何況,他的墳,可是;連著秦第一太子扶蘇的墓啊!」
小飛飛喜形於色:「東家,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某離無奈的瞪眼。
小飛飛道:「就是因為,除了始皇帝,秦朝就他們倆的墳頭,最有價值了。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廢太子,寶貝還能少的了么?挖一處得兩個,上算著咧!
再說了,「腿子」們歷代都流傳著老祖宗的遺訓:蒙恬的死,從來都不是功高鎮主,而是他起臨洮,到遼東,築長城,萬餘里,其間有一次挖斷地脈,得到了一個絕對的好寶貝。
得到寶貝后,不知道當時什麼原因,被二世殺死掉的。
我根據年代猜測,很可能就是「五彩淥冰蠶」!」
某離擔憂的為難道:「不過,那個墓……非常……非常危險……」
小飛飛腰一挺:「不怕!飛爺怕過啥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