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另一層皮膚
木盒裡裝著個奇怪的東西,是李煙無意中發現的。那東西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種東西。有點像水晶,但又是軟的。
其實它很小,只有指尖那麼大,但就是讓李煙放心不下。
李煙對著光看來看去、也戳過它,但怎麼都想不通這東西是什麼,狠狠心,索性拔刀削下一點,先是放到水裡,但是那東西毫無反應。
他又換了幾種方法,實在不行了,就把它擱在個石盤內,放到火上烤。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辦法了,如果火烤都對這東西沒有用,他也不知怎麼辦了。
火光里,那塊東西已接近透明晶瑩,更像水晶了。
李煙瞪大眼睛望著它。它終於開始融化,就像冰塊溶化,散發出一種奇怪氣味,可以說是香,但不是李煙以前聞到的任何香。
他鼻翼不住地翕動,腦海飛快的轉。他到底在什麼地方聞過這樣的味道呢?
忽然他想起來了!就是在失而復返的傳鷹身上!此時,眼看那塊神秘東西已經由大變小,融成了薄薄的一層,在石盤裡如冰為水。
不過李煙顯然知道,它應該不是冰。耐心的等了一會兒,它再沒有其他任何別的變化了。李煙也看不出它到底有什麼奧妙。
於是李煙嘆口氣,伸出手,把火熄了,呆站在石盤前,凝視了那東西好一會,伸出右手食指,插進那融化的液體里。
他指尖剛沾上那液體,頓時感到指尖透來一陣灼熱感,沒到李煙不能忍受的地步,但是李煙仍然把手指抬起來。
那液體竟然緊粘在他的手指上,還隨著他那手指的移高,一點點拉細了,依然把那手指跟石盤聯絡在一道,就像條纖細冰柱。
李煙不知什麼原因,竟有種心寒的感覺。他不禁舉起手,把粘在手指的那液體剝下來。他抬起手不過是片刻間,可是那液體好像已經凝結。
幸虧它並沒有黏緊李煙的手,雖然有點緊,總算還可以剝下來。
然而肅下的剎那,李煙卻生出了一種很奇怪感覺,好像他正剝著自己的皮膚一般。他雙眼自然而然緊緊盯在自己的指頭,看得非常清楚,他的皮膚並沒有被剝下,只不過把那液體剝下來了。
那液體處於半凝結的樣子,就像另一層皮膚似的。在這層「皮膚」上,還留有李煙的清晰指紋。李煙視線凝在上頭,思緒則波動不止,在瞬息間至少閃過了五十個想法。
隨後,他驟然舉步,趕緊奔到院子里,一邊大喊他弟子。
最近在青巾里剛向他拜師的徒弟應聲而來,在他面前恭敬地問:「師父有什麼事嗎?」李煙向他招了招手,叫他進屋來。
那徒弟儘管覺得很奇怪,仍然舉步走了進去。他見李煙的眼神奇怪,目光炯炯,簡直像要把他吞下去一般。
他不由心生恐懼。李煙叫他不要怕:「我只不過要借你的臉,試個東西!」
那徒弟聽見,反而變得更害怕了。——沒事借他的臉幹嘛?難道要將他的臉皮剝下來不成?他想到此處,差點要暈了過去。
李煙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裡,笑著安慰他:「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可是在那弟子的眼裡,他的笑容也變得詭異,意像是充滿邪惡。
弟子由腳開始顫抖。李煙嘆了口氣:「你實在太過緊張了。」
話聲剛落,李煙就出手封了弟子的一處穴道。那弟子當場暈過去。
李煙輕嘆了一聲,把門關上,移步火爐前,將他找到的所有不知明物體都融了,等了等,再拿起那石盤,把盤中盛著的液體緩緩傾在弟子的面上。他動作相當小心,兩眼注視著弟子臉上的變化。
石盤已經不燙手,那液體也沒有冒起什麼白煙輕煙,只不過微溫而已,倒在弟子的臉上,並沒有傷他。
盤中那液體非常少,很快就倒完了。它在弟子的臉上緩緩流開。
李煙把石盤放下去,拿過一把小扇子,輕輕住弟子面上扇。
那神秘液體在風中緩緩凝固。李煙停下來,把扇子擱到一邊,伸手到弟子面上,試著揭開那神秘的東西。
那東西這次已經差不多變回固體了,但還是軟軟的,輕輕給揭了起來,竟然不破、形狀也沒有不變。
李煙目光閃動,心中亂如草藉,先是試著挑起一點,然後深吸口氣,雙手一起上,左右平均用力,把弟子臉上的東西輕緩揭起,就好像剝下一層皮膚一般。
最後它終於完全被剝下來了,可說是薄如蟬翼層,色澤雖與人皮膚顏色不盡相同,然而貼在皮膚上之後,也看不出來。
更重要的是,弟子整張臉龐輪廓乃至眼睛鼻子嘴唇全都印在那層東西上。李煙將這張東西朝自己臉龐上一戴,然後移步至窗前一面銅鏡前。
夕陽正從窗外射進來,落在他臉上,把銅鏡上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那影子不是李煙自己的面容,而是弟子的!一下子,李煙不但雙手抖,整個身體都如篩糠。現在他知道自己揀到的是什麼東西了!
易容用具!而且每份正好是一張臉!而那層東西鋪在李煙臉上,味道聞起來也就更明顯。忽然之間李煙明白了:那個回來的傳鷹身上也有這樣氣味,說明他臉上也戴著一層皮膚、說明他不是傳鷹、而是別人假扮的!
李煙額角上沁出冷汗,氣息也急了。他快步穿門,神色緊張。
他為了思凌緊張。只怕那人要對思凌不利!更怕他已經去得晚了!
幸虧他還不晚。他及時的插進了思凌跟傳鷹之間。可憐傳鷹正要跟思凌握手會師,都激動得不行了,卻被李煙橫插一竿子,搞得傳鷹很茫然:「這是幹什麼?」
李煙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連忙把剛才的發現講了,一邊緊緊盯著傳鷹。
他生怕這傳鷹就是千面龍王扮的!因為千面龍王以易容著名,而且人們都不知道他易容的奧秘。如今這易容聖物,讓人很容易想到千面龍王身上。
傳鷹本來知道自己是誰,但是聽李煙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自己都迷惑了:他是誰?誰是他?
總之大家七手八腳,先揭他臉皮再說!傳鷹本來是不答應的,但為了思凌,只好答應了。害得人家差點把他血都刮出來,卻實在是刮不出什麼易容的麵皮。
難道他就是傳鷹本人?可是大家也不敢確定,只能先把他控制起來。
一邊蠍君逃出靈鏡空間之後,到了一處山谷,冷風瑟瑟拂過,但聽山中瀑布轟鳴,還有一個茅草屋。
草屋裡有動靜,好像是石頭撞擊木頭而產生的悶響。不過只響了幾聲,就停止了。這幾聲就足夠引起蠍君的注意了。
蠍君嘴角勾起一絲冷冽微笑,身形一晃,就掠過山野,到了草屋那兒。
他動作很小,腳步聲更是輕不可聞,但好像還是驚動了草屋裡頭的人。
只聽吱吱聲,門口探出個毛絨絨的頭,突然看見蠍君,像受到了驚嚇,齜牙咧嘴,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又縮回到屋裡,啪嗒一聲把門關了。
原來這屋裡竟是住著只猴子,而且很具靈性,不過跟真人差得遠了,大致就相當於六歲小孩,而且不是妖精。
它只是關個門,又怎能阻止蠍君進去?它無非是把它自己關到裡頭,讓蠍君去瓮中捉鱉罷了。蠍君聽了聽屋裡雜亂的聲響,冷哼一聲,直接推門,昂然而進,就見一條黑影從身邊閃過,想要竄出去。
蠍君腳步一抬,如箭矢般貼著地面飛出去,亮出蠍鉤,向猴子襲擊去。
猴子一驚,猛然跳起來,張牙舞爪的想要反擊。
蠍君只是指頭一彈,就打在了它爪子關節上。那猴子一聲哀鳴,收手,還是要跑。蠍君一腳踹過去。
只聽砰的一聲。蠍君那一腳太重了,把猴兒直接踹到了牆上,摔得它七昏八素的,跌倒地上,黑亮亮的雙眼裡滿是痛苦與求饒。
蠍君哪管它求饒與否,只管要吃這白饒的猴腦,一個箭步上前,就要把猴兒抓住,一腳踏出卻好像踩碎了什麼物色。
他感到一股危機湧上來,沒任何遲疑,身子猛然後仰。
但聽嗖的一聲,幾根帶鐵腥味的利矢擦了他的鼻樑,猛的扎到地上,尾羽還在顫動,左右又有惡風襲體。
蠍君腳蹬地面,身子翻起,避開左右暗器,並把蠍鉤掣出。
只聽叮噹聲,新飛來的箭矢都被磕飛出去,蠍君安然落地。
四邊的牆壁卻忽然一起開出密密的孔洞。這連環機關搞得蠍君頭皮發麻。而短箭已經激射出來,勁風貫耳。
這波攻擊鋪天遮地,連屋中空氣好像都變冷了,帶著死亡的氣息。
蠍君心中狂跳,勉強鎮定,蠍鉤磕撞,身子竄動。
一聲嗤響,他手臂被劃破,傷口有麻癢的感覺蔓延開來。
蠍君像陀螺樣旋轉,蠍鉤推砍橫掃,舞得似條龍。
一陣叮噹亂響,火花暴躥,短箭們被蠍鉤挑飛出去,有的插在牆上,有的落在地上,堆積起來。
猴兒的慘叫聲初極高亢,如今也微弱下來。它被箭射成了篩子,慘死於屋中。
蠍君臉上的肌肉抽搐,將臂上皮肉直接切下。那皮肉掉成地上,已經變成青褐色。好厲害的毒!
蠍君頭上冷汗涔涔流下,看了地上那密麻麻的短箭,只覺背上一片冰冷。
若非他對危險感知快,今日得栽在這裡!不提別的,只說那短箭要是沒避過,不是擦破皮膚而已,而是扎在臂上,那毒素就會擴散,可不是削掉皮肉就行的,恐怕要壯士斷腕了。
蠍君飛快的點穴止血,再回頭看那猴兒,可惜已死,而且中了那麼多有毒的箭,已經不能吃了。
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屋裡內部還躺著一具屍體,被傢具擋住,一開始沒看見。
蠍君心裡提高了警惕,拿著蠍鉤,集中精力慢慢走過去,特別要注意腳下。
因為他剛剛就是踩碎了這樣一塊好像很平常的地磚,結果就觸發了要命的機關。要麼就是他運氣特別差,要麼這屋裡遍布機關。
蠍君提起妖力,像大鳥般振翼,身法輕盈,腳步無聲,一旦察覺到什麼不對,可以很快做出反應。他發現旁邊的畚箕那兒有些堅果,再聯想到猴兒對此屋很熟,想必是以前就喜歡來這裡玩,今天又用石頭來砸堅果,發出聲音,以至於把他引來。
然而那猴兒為什麼一直沒觸動機關呢?應該是它熟悉這裡的機關,知道要避開什麼。又或者是猴兒的體重輕,所以沒事。
譬如他剛才踏碎了地磚,就是沒注意。如果以猴兒的體重,就不會把磚踩碎了,所以在屋子裡活動也不會被傷害。
可能設計者只是防普通人類,不管小動物,那蠍君把輕功提到極限,也可以應付。他輕輕到裡面去,看到地上那屍體的衣服已經破敗,皮肉更是乾癟得像木乃伊一般。
估計這傢伙死了已經有段時間了,不知為什麼不但沒爛,倒是幹了,現在也不算是特別臭了。只是讓人還是覺得不適,特別是光線又陰暗,覺得連呼吸一口都把不明物體吸進去了。
蠍君用蠍鉤把這屍體撥過來,細細的看。他一向不是個軟弱的人。可那凹陷進去的眼洞、還有翻開之後散發出的氣味,都讓他受不了。
他胃裡泛酸,眼角抽了幾下,鎮定下來。
蠍子讓他覺得親切,可是人類的屍體實在讓他覺得太噁心了。但他還是蹲下來仔細觀察屍體上的傷。在腹部有個致命傷,估計不是刺到肝就是刺到膽了。
還有手上腿上的作口,把骨頭都砍到了,也是重創,但不致命。
旁邊還有個短劍,估計是被敵人砍到而脫手了。蠍君拿起短劍,再翻翻這人身上。他衣裳整齊,口袋裡有些小東西。
有的是銀票,不過已經年代太久而碎掉了。此外是兩個小瓶,裡面裝的是滋補的丹藥。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當時的殺人者怎麼沒拿銀票和丹藥?可能不屑?又或者也受了傷,趕緊逃離,後來也不知怎麼樣了。
蠍君看看那丹藥,可惜也已經毀壞了。死者倒是修行者,所以屍身不腐。不過他的丹藥不怎麼樣,放個幾年就過期變質了。
站起身,蠍君打量這屋子。既然有厲害的機關,總得保護點什麼吧?可是這裡家徒四壁,空蕩蕩的。能有什麼呢?
也許他的機關不是為了保護財產,而是為了把敵人擋在上面?可是敵人都把他砍死了,也沒見機關被觸發的痕迹。
又或者機關被卡死了?蠍君想來想去,沒有頭緒,就打算離開了。
他實在不知道屋裡還有什麼別的機關,還是走了算了。他提氣後退,一邊注意腳下,步步踩得小心。
有一步,他踩到一塊有凹痕的地磚。那凹痕看起來是鈍器擊出的。既然鈍器打在上面都沒事,應該不是機關了。
可是他踏腳上去的瞬間,立刻覺得不對:那地磚竟鬆動了。
蠍君寒毛豎立,把蠍鉤一立,做好防範。
不過倒是沒有暗器襲來,只是地面輕輕顫抖,背後有石瓦摩擦一般的聲音傳來。蠍君一怔,轉身看去,但見看起來平平常常的木床已經挪開了,連著床下的地面,都開了個口子,露出條地下通道。
通向哪裡?蠍君眉毛一皺,走過去。
他進入通道,往下行,只見那地下室已經被石磚加固了,所以不至於坍塌。
越往下走,越是聞見腐臭的味道,充斥在通道里。
蠍君用靈力運在目中,向前一看,忽見一個人坐在前面,正緊盯著他,目光森然如電。蠍君饒是個妖,都被嚇得心裡咯噔一下,本能後退了一步,喝問聲:「誰?」把蠍鉤護在身前。
隨後他發現那人身上沒有生機,漸漸定下神,看清那人的狀態,身著道服,雙目利睜,可是的確已經死了。
儘管死了,但仍然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場。他是誰?
難道這人才是草屋的主人?又或者是他殺死了外頭的人?蠍君一邊心中犯疑,一邊慢慢走進這個死人打量,覺得奇怪。
這人分明是個高級的修行者。所以屍體一點都沒腐壞,倒是還像個活生生的人。但他是怎麼死的?
蠍君研究下來,發現雙眉間有青黑色。而且嘴唇顏色也太暗了一點。
這並不是死亡后的自然現象。因為死者其他地方都沒有變暗,反而還蒼白。只有這兩個地方偏黑,難道是中毒?
可能就是外頭的死者給他下毒,下完之後又要殺他,他反幹掉外頭的人,就進了裡頭療傷,不過沒有成功。
說不定他們都很熟悉屋裡機關,所以才一場激戰都沒有觸發機關。也就是說殺人者跟被殺者之間是熟人?蠍君在屋裡再次搜尋,看到一把短刀,刀身偏直,應該更利於刺擊而不是砍劈。
蠍君握起這把刀,打個激靈,起了個奇怪的感應。
他看這刀,很輕便,把靈力注進去之後,就有刀吟聲響起。原來是把寶刀。
而且還是把殺人的好刀,吹去灰塵后,仍能聞見血腥味。
就是這把刀扎進了外頭那人的腹部。至今刀上都帶著凶氣。蠍君喜歡上了它,很想棄蠍鉤還用它。雖然蠍鉤是他修行的本源,但這把刀好像也可以助他提升。
他覺得,有了這把刀,再加上蛇女的魔刀,也許可以跟靈鏡本主拼一下。
在蠍君找蛇女的時候,傳鷹被看管起來了,潛心打坐。
他發現顧靈鏡已經無主很久了。在這段時間裡,靈鏡還是接觸了不少人的。
譬如說有個女人,嫁了個老公,那男人很喜歡流連於煙花之地,有一次被人設了局,扣了,要訛他的錢。
女人接到信,也沒辦法,只能帶了錢去把他救出來。
公婆知道這件事之後,反而嫌她去了那種地方,丟了人了。
最奇葩的是那男人也以她涉足青樓之地為由,把她給休了!真是你不喜歡一個人,呼吸都是錯。
那女人悲憤莫名,顧靈鏡就借了力量給她。但是女人沒能成為顧靈鏡的主人,反而被靈力反噬了。傳鷹覺得靈鏡始終是看到什麼人和物,都會同情,但同情完了之後又覺得厭棄,所以一直不能認主。
傳鷹原來失憶,心地空明,靈鏡反而喜歡上了他。
不過他得到靈力之後,又恢復了記憶。現在靈鏡也不一定很願意認他為主。他還有一場硬戰要打。而思凌也覺得他應該不是千面龍王假扮的,那奇妙的易容物質可能是誰想離間他們。
不管怎麼說,思凌一邊監視和保護傳鷹、一邊也感應到有妖力想來對傳鷹不利,倒是想把這些妖精們引誘出來。
烏師爺助了思凌一臂之力。他本來是在光明新朝中負責採買的,這次也是很正常的出去,還帶了敖靈靈,據說還押了一個特殊的人,要去監獄里關起來。
一路行來,本是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那騾車駛入了一條雙峰夾峙的窄路徑。但見兩邊樹木高聳,還有陰風陣陣,烏師爺的心也不禁懸起來。
他們行路往起,忽然聽到一株高高的樹木上發出了陣森怖森怪叫。那怪叫聲響徹了雲霄,鳥群們被嚇得厲害,都振著翅膀騰飛起來。
有很多樹葉掉落,打在車廂頂上,啪啦直響。
那聲怪叫還沒有結束,兩邊的密林里又有很多怪叫聲一齊發出來。烏師爺暗暗道:「娘咧,難道是吃人妖怪出現了?」
敖靈靈冷笑:「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人出現在這裡了!」
烏師爺有點害怕:「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人……」話還沒說完,那騾車的車把式突然驚呼一聲,顯然發現了什麼奇怪事情。
原來是拉車的騾子一聲長嘶,先是把前蹄高揚,然後就重重跌倒。
它倒下來之時,嘴巴里吐出白沫,竟已被活活嚇死。
幸虧烏師爺和敖靈靈都身手矯捷,還未等車廂倒下,人就已經躍出。
那騾車的車把式也跳下來。只見不遠處,正站著一人。
一看到這人,烏師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但見他身高丈余,腦袋像個笆斗,腰粗得像水牛,手腳更大得出奇,神色冷峻,穿著黑色勁裝,模樣凌厲。
這些都還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上有蠍子爬,高高翹起尾巴。
烏師爺暗想道:「這就別說馬了,就是我見到也害怕。」
蠍君的目光在敖靈靈和烏師爺臉上各掃一遍,最後還是停在烏師爺臉上,陰冷笑笑:「則你就是烏師爺?」
烏師爺顫聲道:「是啊我是。」蠍君命令他:「你給我過來。」
烏師爺問:「幹什麼?」蠍君冷道:「少廢話,過來就行了!」
敖靈靈拉住烏師爺:「你別過去!他們準是要劫人的。我們給他就行了,犯不著護著人,讓他打死。」
馬車裡果然有個傳鷹探出頭,問:「可是劫我嗎?」
蠍君自己變了裝,看那傳鷹還是舊日模樣,一喜,道:「對,你過來!」
傳鷹問:「你是誰?」蠍君道:「他們不是說你是姦細嗎?我是來救你的。」
蠍君也不知傳鷹是誰,但聞得到他身上的靈鏡氣息,故此很確定。
傳鷹卻道:「我不敢過去。」蠍君問:「你害怕他們?」
「我給他們硬逼得服了毒藥,如果到你那兒去,我豈不是就死定了。」
蠍君卻道:「只要你到我身邊,你就不會死了。哪怕你中了天下奇毒,我也可能解開。」傳鷹卻道:「我還是不敢去你那兒。」
蠍君問:「這是為什麼?」傳鷹一指烏師爺,說道:「我如果一過去你那兒,她就會幹掉我。」蠍君毒辣的目光轉到烏師爺臉上:「師爺現在聽說本事也不小?」
烏師爺有敖靈靈在後頭撐腰,就挺身冷笑:「算你有眼光。」
蠍君冷道:「我叫你放了他!」烏師爺拒絕:「我看你休想。」
蠍君就問:「假使你死了呢?」烏師爺怒道:「我才不會死。」
蠍君道:「如今我來了,你就一定會死。」
敖靈靈喝斥:「好一個猖狂傢伙!」蠍君怒道:「就憑你?怎配罵我。」
敖靈靈回嘴道:「罵你怎樣?我們還能幹掉你!」聲音剛落,自己沒動手,卻叫車把式動手。那車把式雖也是敖靈靈的一個奴僕,武功之高卻已可名列江湖一流高手,得到敖靈靈暗許,他先試試對方的深淺。
車把式身法非常快速,而他掌中的刀更加快疾。那刀分明還在腰間鞘里,但是眨眼間就到了手中。刀剛到手中,刀鋒已經到了蠍君的脖頸。
車把式很自信,一定可以把對方連人帶蛇一塊砍斷。然而蠍君昂然不動。
刀與脖子之間卻突然出現了一條蟒蛇。只聽噗的一聲,刀砍到了蛇的身體。
哪曉得蛇皮柔韌,刀鋒不但沒有砍入,竟連絲刀痕也未出現。
車把式刀未及抽來,那蟒蛇猛然竄出,竟然把他的腰纏住了。
車把式大驚,運力猛掙,那蟒蛇卻反而纏得更緊。
無非瞬息之間,只聽咯咯聲響,車把式的骨頭要勒斷了。
車把式放聲慘呼,烏師爺連忙出手,有了敖靈靈暗中相助,總算逼退蛇,把車把式救到一邊。但聽唿哨一聲,蟒蛇迅速躥了回去,盤到一個女人身上,吐著紅信。
烏師爺與敖靈靈的面上已變了顏色。敖靈靈脫口叫:「你是蛇女!」
蛇**笑了幾聲:「假使你早一點認識我,也就不會讓手下白白送死了。」
烏師爺道:「憑你是誰!我們光明新朝也絕非好惹的。我們手下本領不高,死了也不奇怪。但我們就不一般了。」
蛇女笑道:「你想試試我們的本事?」烏師爺答道:「正想請教。」
蠍君笑了:「這也好,等你死了,傳鷹就歸我們了。」
烏師爺不再應答,像車把式一般飛身撲擊蛇女脖子,用手掌代刀,斜劈蟒蛇的三寸。蟒蛇頭頓一側,已把三寸要害巧妙避過,同時,閃電一般咬向烏師爺的手掌。
敖靈靈不由發現一聲驚呼。蛇女則笑了。她對於蟒蛇咬人的本領一向很自信。
但凡給蟒蛇咬中的人,絕沒有活命希望。
眼看烏師爺就要給咬中,他的袖子里卻陡然噴出道碧藍色火焰,箭一般射入蟒蛇張開的大嘴裡面。蟒蛇立即發出一陣怪叫,軀體不斷地痙攣、變色。
蛇女大驚之下,晃身急退。她身上的兩條蛇也不安地扭曲著,舌頭吐得更厲害。瞬息間,蟒蛇就不動了,軀體竟然變成了碧藍色。
蛇女烏師爺明白,烏師爺的那道火焰中含著罕見的劇毒。以毒攻毒,也許是唯一對付毒蛇的辦法。蛇女的臉色變了又變,叫道:「好你個烏師爺!」
烏師爺笑道:「你不是一向仗著毒蛇嚇人嗎?不妨把那兩條也放出來,我如果怕了,就不是烏師爺。」
蛇女獰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毒火多還是我的毒蛇多?」烏師爺還沒有發話,蛇女振唇發出陣奇怪又恐怖的哨聲。
須臾間,就聽到陣陣奇異聲音。敖靈靈突然驚呼道,「蛇!蛇!怎麼有那麼多的蛇?」哨聲中,漫山遍野,游來各種各樣的蛇,有粗有細,有大有小,顏色各異,但都朝烏師爺、敖靈靈和傳鷹游過來。
霎時,狹窄的道路都塞滿了蛇。烏師爺的眼裡已現驚惶之色,敖靈靈更是花容失色。這麼多蛇,誰都會覺得恐怖。
群蛇愈來愈近,幾個人立足空地越來越少。烏師爺大喝道:「快上樹!」
幾人雙足點地、互相攙拉,縱向旁邊的大樹。
敖靈靈似乎是慢了一點,褲管給一條蛇纏住,她奮力一甩,才將蛇甩脫。
烏師爺看大家上來,就放心了,笑道:「蛇女,假使你的毒蛇會爬樹,我倒佩服得很。」
蠍君和蛇女等人的情報,只知烏師爺經常走這條路,始終沒把敖靈靈放在眼裡。烏師爺袖裡又噴出一片藍焰,七八條蛇被噴中,怪叫、翻身,亂咬一通。
蛇女不理烏師爺,仍指揮群蛇圍攻。敖靈靈壓低聲音道:「烏師爺,你是跟我離開這裡還是……」一言未已,密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嗡嗡之聲。
起初極小也極遠,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從四面八方飛來一隻只蝙蝠。敖靈靈驚呼道:「蝠老妖也來了!」
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道:「蛇女既來了,蝠壽又怎能不來?」
烏師爺心知上有毒蝠下有毒蛇,自己再不逃跑,恐怕連命都要丟了。他雙袖齊揮,噴射出兩道藍焰。
群蝠都避讓。避讓不及的,便給燒死了。
敖靈靈趁勢急掠。傳鷹也不願落入蛇女、蝠老妖的手裡,也想跟著逃跑,卻離得較遠,未能追上。
敖靈靈一邊在樹頂急縱,一邊揮袖抵擋在、右、后三方毒蝠的襲擊。
可她顧得了左邊就顧不了右邊,顧得了後邊就顧不了前邊,手臂和大腿等處很快就給毒蝠蜇中,忍不住慘呼。
烏師爺卻好像卻不管她死活,頭也不回。還幸虧蝠老妖見烏師爺落下,收了群蝠,她才沒有給蜇死。
毒蝠飛走,蛇女也傳令毒蛇不再進攻。密林中有十名形色各異的大漢現身,想來都是蛇女、蝠老妖的手下。
蝠老妖已走近傳鷹,問道:「你就是傳大爺?」
傳鷹無奈應道:「是。」蛇女端詳著傳鷹,媚笑道:「好俊俏的大爺。」
傳鷹噁心得要命,嘴裡卻只能應道:「你也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呀。」傳鷹原是諷刺蛇女,誰知蛇女卻開心地笑個不停,道:「你瀟洒我漂亮,倒真是天生的一對。」
蠍君沉著臉道:「大家做點正事。」蝠老妖道:「蠍兄請放寬心,大家都有份。」傳鷹道:「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被光明新朝捉住。」他跳下樹,又向諸人道:「不過幸虧多謝你們前輩相救。」
蛇女道:「敖靈靈跑了,你沒解藥,這可怎麼辦?」
傳鷹暗罵:「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會救我,眨眼間就忘了?」
他苦著臉道:「不知道。」蛇女道:「你聽話跟我走,就不會被毒死。」
到了一個地方,蛇女又吩咐下去:「快備酒菜!」
五毒齊集,送進來一大桌豐盛的酒菜。蛇女問傳鷹道:「你喝酒嗎?」
傳鷹回答說:「喝。」蛇女問:「那你怎不喝?」
傳鷹回答道:「如果你身上被人下了劇毒,又被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擄人,就算面前擺著天下各種美酒,你有胃口喝嗎?」
蛇女勸他:「即使你不喝酒,也要吃點飯菜。」
傳鷹作出狂態:「只要能解了體中之毒,別說喝酒,就是叫我玩十幾個女人也沒關係。」蛇女似乎很關心的問:「你中的是什麼毒?」
傳鷹回答:「不知道。」蛇女失望道:「連名字都不知道,怎能指望別人替你解毒?」傳鷹瞄了她一眼:「蛇女,你不是說過,不論什麼樣的毒,都難不倒你。」
蛇女有點不好意思:「那是我騙你的。」傳鷹面現慍色,道:「你身為江湖前輩,怎好意思騙我我?」
蛇女看著傳鷹憤憤然的模樣,幾乎笑出聲來。她抿嘴道:「傳少俠,你真是太嫩了,只要達到目的,就是親娘老子也能欺騙。需要時,還可以一刀宰了!」
傳鷹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他的表演功夫也真夠到家的,謊話張嘴就來,且表情豐富。蛇女又陰冷笑道:「跟你說明白了,我不怕你逃跑,也不怕你反抗。在我的眼裡,你只是一個餌。」
傳鷹立刻變得頹喪無比。蛇女笑道:「我如果是你,還不如趁著現在還沒有死,就不如大吃大喝,古話及時行樂是對得,免得被活活餓死就不好了。」
傳鷹皺著眉毛想了想,彷彿忽然之間想通了,嘆一聲道:「陰間的鬼雖然多,我最不想做的卻是餓死鬼。」那五毒都緊緊盯著他。
他們其實還是沒有把握一定能幹掉傳鷹,所以想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那傳鷹竟然跟思凌配合,思凌自然不會讓他就這樣受死。
五毒眼巴巴看著傳鷹,忽然聽見後頭發出一聲冷笑。以他們的本事,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們連忙轉身。但見一個醜陋的人,大草帽蓋了半邊臉,下巴上疤痕累累。
看樣子身手不錯!而且來意不善。是要截胡?
五毒紛紛站起,誓要保護口中食。還是蝠老妖先開口,問他來意是什麼。
那人道:「你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五毒怒道:「你敢搶人,我們就讓你豎著進來——」
那人問:「橫著走?」蛛女冷笑道:「你走不了了。」
因為五毒會把他分而食之!誰叫他敢來跟五毒搶食的?那人卻好像是害怕了,說:「我對那個人其實興趣不大。」
五毒看他好像想逃,互使一個眼色,暗暗堵住他的去路,不想讓他走,一邊蜈蚣妖發聲問:「那你為什麼要來?」
那人大笑一聲:「我對噁心你們比較感興趣!」
五毒一看,無法善了,頓時出手!
戰鬥激烈。五毒確實不是蓋的。最後思凌這邊也是打得累壞了,才把五毒一一擒殺。而傳鷹有了五毒蓋章認證:就是他們要找的靈鏡主人,可不是什麼千面龍王。這樣一來,光明新朝也不用防著他了。
現在光明新朝在準備戰事,倒不是要攻下朝廷京都,而是先解決北邊。
北邊新興起一個諸侯,叫凌雲王。朝廷很倚重他。南邊也興起一個凌彥王,本事沒有凌雲王高,還殺人如麻,思凌對他很不爽,就想先去打他。
目前力量還不足以打大戰。思凌想用刺殺為主,好好部署的話,比直接打戰方便一點。有個可以利用的地方:凌彥王喜歡用活人打獵。
而且他會讓旁邊一些被降服的村落,出俘虜讓他們殺。有時候村長等人沒辦法,只能買通他的戰士,留幾個活口放回來。(未完待續。)